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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侨早起先奔楼下慢跑了一大圈,累得气喘如牛,回来时候在小区门口的早点铺买了豆浆油条咸菜,打算慰劳下可怜的胃。
哪知道刚出电梯门,就一头撞上正摁门铃的孟涟漪——这姑娘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翻过去继续往前冲。
躲是躲不开了,陆远侨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孟涟漪不傻,一看“袁宝”气喘吁吁的模样就知道她不是顺路来送早点的。孟涟漪听见心里某个角落坍塌的声音,但面上仍然撑出一番礼貌客套。
陆远侨踌躇着,他对这个姑娘有着说不出的抱歉。曾经他恳切地对她坦白过,并不会考虑跟她有所发展,可孟涟漪还是祭出那句毒鸡汤——我爱你,与你无关。
陆远侨不知道这句话首先是从哪个人口中传播出来的,因为在他看来简直狗屁不通。爱情是一种尤其自私的情感,没有谁会因为爱上一个人就变成无私奉献的伟人,只求单方面至死不渝,心甘情愿看着对方与别人长相厮守。
短暂地麻痹自己,无异于饮鸩止渴。
陆远侨正一团乱麻地打腹稿,想在孟涟漪面前蒙混过去,哪知道袁宝这个平时睡觉雷打不动的人竟然让两声门铃给叫起来了。
袁宝同志揣着满身疲懒从被窝里爬出来,踩着拖鞋蓬头垢面去开门。
大门洞开前,她想象外面是陆远侨故意捣乱,开门后,她觉得捣乱的恐怕不是陆远侨,而是闭眼不睁的老天爷。
袁宝窘迫地捋了把头发,低头看着孟涟漪。
孟涟漪方才建起的钢铁防线在看见“陆远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她所有的隐忍和委屈如洪水一般咆哮而来,把她淹没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
陆远侨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隔着孟涟漪望一眼袁宝,眼里藏着说不出口的复杂情绪。袁宝扫他一眼,知道他是于心不忍,趁着孟涟漪不注意,她对陆远侨一挑眉,示意她不会演砸的。
陆远侨只好转身搭上正巧从15层下来的电梯,并脑补了言情剧中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狗血场景,然而还没等他正式脑补出来,袁宝就已经把孟涟漪让进屋里,很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真乃一枚神经粗壮的奇女子。
袁宝给孟涟漪递了纸巾,拿了橙汁和矿泉水,甚至还从冰箱里扒出来她煮的茶叶蛋,一并都推到孟涟漪眼前。
孟涟漪泪眼婆娑,环视着方方正正的客厅,这地方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其实她只来过两次,一次是跟着周昊那一群人,厚着脸皮来蹭火锅,一次就是陆远侨出院,她来探病。
进出两次,这地方就像被刻在她脑子里一般,已经熟悉得能描画下来。可此刻坐在同一个地方,她却觉得陌生了。
生活阳台上,挂着袁宝正在晾晒的连衣裙和短风衣,玄关的鞋柜旁,陆远侨的皮鞋一左一右横在袁宝的平底鞋旁,甚至连眼前的茶几上,都摆着成对的马克杯,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袁宝看她的目光逡巡一圈后,落在了买一送一的马克杯上。
她心领神会,但这事没法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
孟涟漪擦干眼泪,以为“陆远侨”会率先说点什么来把尴尬盖过去,没想到他却只是坐着,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孟涟漪压住翻涌不断的情绪,把她的骄傲一股脑捧出来,“你既然跟袁宝十几年,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对我说清楚?人心都是肉做的,你怎么能冷眼看着我像跳梁小丑一样在你身边演独角戏?”
袁宝无奈,她和陆远侨的“十几年”诚然不是孟涟漪口中的“十几年”。而陆远侨曾经对孟涟漪说过什么样的话,她现在也无从知晓了,只能厚着脸皮见招拆招。
“就算我说我只是和袁宝合住,你八成也不会相信。”袁宝道,“其实暗恋明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就算对方是块木头桩子,你也会期望木头在关键时刻能晃一晃,给点反应,何况是对着大活人。我不是……”
“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有意思吗?”孟涟漪打断了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恼羞成怒,“你当初说‘爱一个人与他无关’是扯淡,那你以前对袁宝,就不是吗?”
袁宝被她问住,她仔细地想了想,说:“那时候不一样。”
孟涟漪以为“陆远侨”说的是袁宝,没想到狗血偶像剧里的台词会在这时候上演,六个字把她的骄傲摔得稀巴烂。
当然,袁宝实打实想起来的是陆远侨,老陆在他们的青葱岁月里不止一次暗示过她。那时候青春年少,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早恋俩字像一把巨大的枷锁把袁宝捆的很结实。
尽管陆远侨花样暗示过一百八十次,但每次都被她义正言辞地给变成一场说教。袁宝挖空心思劝说他,等上了大学再动歪脑筋。只不过,那时候整个人都很飞扬的尖子生陆远侨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陆远侨在袁宝周围转了两年,确定自己不可撼动的存在感之后,策划了一场“世纪告白”。
哪料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告白那天,周晓雪出事了。
“把别人骗的团团转你能得到什么?看我苦苦追求你的样子很可笑吧?”孟涟漪显然误会了袁宝的意思,袁宝也不想让陆远侨在她心里变成个王八蛋,想了片刻,道:“每个人都选择自己感情的权利,但不是你爱上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给予同样的情感。拒绝的话我反复说过,老周大概也劝过你,可你听过吗?今天你看到的事,我无从辩解,你可以按照你的想象去认为,但我从没有刻意想伤害你。”
孟涟漪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袁宝,“陆远侨,我恨你。”
同一时间,真正的陆远侨坐在小区花园的凉亭里,仰面看着向阳的那一排窗户,想道:“如果这事能让孟涟漪及时在错误的道路上刹住车,那也不错。”
陆远侨想起袁宝,想起他们曾经的擦肩而过,从超越朋友的距离“咣当”又回到了朋友的位置。陆远侨以为他能从此把袁宝这个人翻篇,把她当成个异性哥们,就这么哥俩好一辈子。可袁宝这个人忒能出幺蛾子,大二那年愣生生折腾出一场大病,直接躺医院了。
看着袁宝同志在病床上半死不活,陆远侨才发现,姓袁的这棵大树,早就在他生命力扎根生长——已经埋进血脉的东西,要怎么连根拔起?
袁宝被推进手术室之前,跟陆远侨说:“果然朋友是一辈子的‘爱人’,爱人是虚幻的泡影。”
在袁宝对爱情这东西磨掉敌意前,陆远侨不打算把中间那层窗户纸彻底掀个大窟窿,对付袁宝,他大概能写本战斗教材。
孟涟漪的身影从矮墙般的冬青后面转出来,闯进陆远侨的视线。
他锁眉微锁,从石凳上站起来,三两步走过去,挡住了孟涟漪的去路。
孟涟漪方才把肚子里憋得火一股脑撒给了“陆远侨”,骂的时候十分解气,可摔上门的一刹那却后悔了。被她踢走的理智缓缓归位,孟涟漪想,她不该这样气急败坏,不该因为没得到她想要的,就像个泼妇似的胡言乱语。
可说出去话也不可能再捡回来,她只好昂首挺胸,拼凑起原有的自尊和清高,让拂面的秋风吹干脸上的泪痕。
孟涟漪看见“袁宝”,反倒心平气和下来,甚至勾勒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没想到你们俩还是走到了一起,我以为既然这么多年都不行,那就是不会了。”
陆远侨回给她一个笑,“能放下陆远侨不是什么坏事。”
孟涟漪点点头,“刚才我还在上面臭骂了他一顿,算是解气了。其实他以前说的对,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不求回报的爱情,什么‘我爱你与你无关’,就是一碗毒鸡汤。”
陆远侨不置可否,他看看孟涟漪,发现她眼中少了从前的小心翼翼,反而多了几分光彩,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终于从摇摆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陆远侨琢磨了一句符合女人心理的话,对孟涟漪道:“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再会。”
孟涟漪长舒口气,“再见了袁宝,也祝你幸福。”
陆远侨拎着凉透的早饭上楼,发现袁宝正倚在门口等他。
袁宝垂头丧气地哼哼了两声,“孟涟漪八成恨上你了,这事怪我,我决定以后对你好一点。”
陆远侨把手里的豆浆油条塞进她怀里,“她是个聪明姑娘,不会寻死觅活。”
袁宝道:“可她恼羞成怒,临走前差点掀翻桌子。”
陆远侨回头看她一眼,“她以为我是个大骗子,逗得她团团转,能不气么?”
袁宝嘿嘿一笑,“陆老狐狸,你是不是偷着乐呢?”
陆远侨拐进卫生间,把她关在门外,只扔给她一个“你猜”的眼神。
袁宝喝着温凉的豆浆,慢悠悠晃回客厅。她看着桌上那一对马克杯,想着孟涟漪无疾而终的爱情——其实也不能说是无疾而终,任何一场感情的结束,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收获,等阴霾过去,得到的阳光会比从前更为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