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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胡天主意既定,收了玉简,见易箜已将晚饭做得了,忙同他一起将四碗面端出去。
盛夏时节,早晚吃饭,都在第五季朝市外的银杏树下。若是得了个阴雨天气,那树上还有避雨的符箓可用,甚是方便。
此时晡时过半,日微西斜,暖风阵阵怡人,些许日光从树叶缝隙中落下,照在桌上。
叶桑端坐桌前,腰背挺直,抓着杜克给他的玉简看,专心致志。
归彦躲开日光,藏在树荫里,在桌上甩尾巴,看着桌子下。
桌子下,五只命褓灵兔玩闹。
黑的那只今儿特高兴,看着前方张牙舞爪,做出被攻击的样子,再咕噜噜滚一圈儿,继而炸开毛。红的与绿的做观众,看完齐齐拍小爪。
黄色那只不看戏,却拽红兔子的尾巴。红兔子只管看着黑兔子,不理它。黄兔子便跑去挠黑兔子的耳朵。
登时四只扭成一团咕咕唧唧。
白色却是那只特立独行,蹲坐在叶桑脚下,侧身倚在叶桑的脚踝上,耳朵耷拉下,一脸满足的模样。
也不知这是中了什么毒,还是被花困附体着了魂,白兔子只要见了叶桑,就是这副痴迷样。
胡天端了面来,喊:“开饭啦!”
叶桑回神,收了玉简,察觉到白兔子,弯腰挠了挠它脑袋。白兔子顿时要被迷晕魂。
归彦闻言转身不去看热闹,它在胡天手边的位置坐坐好。
胡天将面分出去,拿了归彦那碗,放在它面前。他再转身给兔子撒了一把灵兽饵料。
再回脸却见归彦在看他。归彦又看了看面碗。
胡天瞅了瞅,拿出筷子先给碗里的面同肉酱拌匀,再将滑落的面头捞出来,塞进归彦嘴里:“慢点吃啊。”
归彦兴高采烈吃起来,嘟嘴咬面鼓起小腮帮。别看这位是吃货,还颇讲究吃相。蹲坐碗边,半分汤汁都不落,吃得又快又香又文雅。
若是吃得高兴了,这位两只耳朵还会左右晃。此时归彦的耳朵便是左左右右,动来又动去。
胡天看着想乐,戳归彦耳朵。归彦咬着面,瞪了胡天一眼。
少时吃完,众人放下筷子,叶桑起手一个去尘诀。胡天忙把归彦也塞过去。
顷刻去尘诀散,餐具干干净净的,便连归彦也是干干净净的一只了。
归彦却是大怒,跳过去一脑袋撞在胡天脸上。
“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使灵气。”胡天感叹,又将归彦打脸上扯下来放在桌上,对归彦道,“你瞧夏天多热的,还是给你剃剃毛吧。”
归彦才不搭理胡天,张嘴打了个大哈欠,露出两颗尖牙。
叶桑笑道:“师弟别灰心。何况祸福相倚,若不是不能使出灵气,又何来落毛控制灵力的巧宗儿?”
“师姐说得是。”胡天乐,“占了大便宜。我打算再炼个好东西,到时候咱们再分一分。”
“师兄打算再炼什么丹药?”易箜好奇,“不是酸浆妖酒了么?”
“蕴年丹,或是断殇固元散。我想着,挑个用毛少的挑战挑战。”
胡天乐,“要是毛多了,那就真得将归彦剃秃了。就挑脑袋后面的那撮,趁着它睡着的时候剃了,醒了归彦也是看不见的。”
归彦闻言,立时跳到胡天肩膀上,咬他耳朵后的头发,作势要薅。
胡天乐着按住归彦:“别别别,玩笑。就算把你全身剃光了,也不是长久之计。”
“嗷嗷。”
易箜此时却是惊叹:“蕴年丹?师兄这这这……”
胡天冲易箜挤眼:“厉害吧。炼好了一起吃。咱到时候聚在一处,喝着酸浆妖酒吃这蕴年丹,简直了!”
胡天说着自己先乐起来,哈哈哈笑。
“我那份师弟得先收着了。”叶桑笑道。
“这是为什么?”胡天诧异。
叶桑道:“我方才想了一番,还是出门游历去。”
“师姐这么快就想到去处了?”
“是。”叶桑坚定道,“我要去海界河天。”
“海界河天”四个字,却恍如一个闪儿打在胡天脑壳上。
胡天愣了愣:“师姐,你说的可是那个到处是水的海界河天?”
“正是。”
易箜闻言:“师姐是要选取水磨剑的法子么?”
“非也。”叶桑摆手,“我要用金塑金的法子。”
胡天愕然:“海界河天不都是水,哪儿来的金。”
易箜却道:“师兄,若是何处有金元素,必是海界河天。”
“这又是个什么缘故?”
这便是五行相生之道。
五行之中,水为金生。而海界河天具是水,定然有金生成。
胡天回想关于海界河天的传闻,虽没有提及元素,但确有些惊世骇俗的。
“与其去别处乱撞。不若去海界河天!”叶桑坚定。
胡天此时却是急了。他也想去海界河天,去那里寻水元素!
若能同叶桑同行,简直是天上掉灵石一般的好事!
胡天忙问:“师姐打算何时走?”
叶桑道:“事不宜迟,既然决定了,便不可拖泥带水,我明日辞别师父便去。”
胡天顿时失望至极,没法同行了。
他一门炼丹课,还有两节未完,至少还得等上五日。否则前番上的课,便是功亏一篑了。
另则,他还想在去海界河天之前,趁热再炼一炉丹。
此时若跟着叶桑离去,归彦就只能吃酸浆妖酒了。于进阶登级实在是耽误。
胡天瞬息便是做了取舍。
他转身,冲着地上玩的那五只命褓灵兔招了招手:“来。”
五只兔子闻声立刻聚在一起,排成一排,仰起头。
胡天道:“有个外派的活儿,要白兔子来做。但你们似乎也没分开过,所以是同白兔子一起去海界河天?还是白兔子单去,其余留下?”
胡天话音刚落,白兔子便被红兔子一脚踹出了队列。其余几个“唧唧唧”抱在一处,赖着不动。
胡天哭笑不得,提起白兔子放在了木桌上。
白兔子伤心得很,趴在木桌上,脸贴桌面,耳朵耷拉在两边,不肯抬头。
胡天戳它:“是同师姐出去玩儿。帮她找金元素的兵器。”
白兔子闻言立刻抬头看胡天,又看了看叶桑,作人形站立,前爪抱在一起眨眼睛。
叶桑却道:“师弟,这如何当得。命褓灵兔与你有大用,且我这一去,不知道何年才归呢。”
白兔子闻言“咕咕唧唧”,看着叶桑有些小委屈,干脆躺倒在桌上滚了两圈。
胡天乐,伸手拦住白兔子滚动:“快去抱师姐大腿,说‘师姐带上我吧,带上我马上就能找到金元素充沛的兵器了’。”
白兔子很听胡天的话,蹦过去,扑到叶桑怀里,“唧唧唧唧唧唧”叫个没完。
胡天看叶桑:“师姐瞧,是它非要去的。”
叶桑提起白兔子来,乐了:“那多谢你。”
白兔子立时又是一番神魂颠倒的模样。
叶桑又想胡天致谢。
胡天摆手:“师姐和我客气啥。等我攒足了信点,就去海界河天找师姐。到时候师姐罩着我,带我吃香喝辣。尤其是那个叫蓝泽的东西,我觉得凉拌定然很不错。”
叶桑大笑。
易箜则跑去店里,给取上品灵兽饵料给叶桑带上。
如此事毕。
胡天伸了个懒腰:“趁着我没后悔,赶紧回去炼丹。否则迟一步,说不定我就要像白兔子一样,抱着师姐的大腿,求师姐带我一起出去玩儿了。”
待到胡天回了洞府,在石床上打滚:“我想出去玩!!!”
归彦让开滚来的胡天,跳到石桌上去。
胡天翻身坐起来:“咱赶紧炼了丹,说不定到时候能追上师姐的。”
如此胡天便是将蕴年丹同断殇固元散的方子拿出来。
胡天仔细比对了一番。
配料与制作,断殇固元散均比蕴年丹繁复一倍。胡天心疼材料,自然选了蕴年丹。
只是有一难处,蕴年丹须内火炼制。
所谓内火,便是将火种纳入体内后,灵气与火种在体内融合,再喷出。
吸纳火种,现下于胡天又是一大难事。别瞧胡天前番做束脩任务,啃了一整个火核,现□□内却是一个火星子都见不着。只有识海里冻海中,白色镜鱼嘴边一颗红珠子。
而前番红兔子爪举两簇火种时,他方一接触到火种,便将火种吸收了。及至火种到体内,却是半分踪迹也无。
胡天挠头。
内火炼制,对火焰的控制更精妙细致,是外火不能替代的。且这世上多半上品丹药都须内火炼制。
这事儿总是需要解决的。
那吞掉的火种到底去了哪儿?
胡天想不明白,便拿出前番课上的笔记翻找。
不时找到一行字:火种入体,与火灵根相契,调用之时,以灵气牵引得其火。
胡天回忆基础常识:“火灵根在哪儿?”
“七魄!”归彦在胡天脑海里嚷。
胡天恍然合掌:“是如此!”
转而沮丧万分。
胡天的七魄上钉着九百九十八根寸海钉。内视虽可见七魄,但要从一片钉子缝儿里寻出灵根所在,这难度也非同寻常。
且人之灵根,游走于七魄之内,它还是个会动的。更不好找了。
存了一个火核的火种找不着,活像存了亿万钱财,却忘记了密码与卡号。
胡天盘腿托腮,抱着装徜雨火的瓶子思考:“怎么找到火灵根?怎么找到火种?”
继而失笑。
自从学了炼丹,他已是个解密小能手。
“早知如此该把柯南都看完。”胡天苦中作乐。
此时不远处桌上,那徜雨火在敞口瓶中烧得欢快。
胡天灵光一闪,乐了。
胡天便是拿了徜雨火来,打开敞口瓶,要用一招钓鱼的法子。既然不知火灵根何处,那就在吸收一次,看看这徜雨火火种去哪儿不就成了。
胡天仗着自己曾徒手拆火核啃,现下无惧无畏,伸手快速捏了一簇火种。
火种入手即逝。
胡天忙内视去,不曾想,那火种却比他速度更迅猛。
胡天内视,识海三魂同七魄,哪哪儿都没有个火种的影儿。
难道来去无影踪?总不能是徜雨火习了为快不破的武功。便是滴水落湖里尚且要有个涟漪。
叶桑所说,修为升上去,便是连识海内容,也会见得清晰。胡天自知,此乃自身修为过浅的缘故。
胡天琢磨片刻,那水元素还在海界河天等着他,金元素土元素就更遥远了。想要即刻登级基本是做梦。
“那咱就换个法子。”胡天自言自语,掏出灵兽袋来,招出红兔子,“帮忙啊。”
归彦趴在石桌上,闻言掀开眼皮。它见胡天叫的是兔子,便是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此时胡天和红兔子细细讲解:“等会儿,你就小颗小颗地捞了火种,往我身上扔。唔,往我手上扔吧。”
红兔子向后蹦一步,摇头。
胡天抓了它:“没事,我是能吸收火种的。我就是想要找找,那些吸收的火种去了哪儿。”
红兔子仍旧不太想动弹。
胡天双手捧了兔子脑袋,摇了摇:“乖,别怕!”
红兔子往灵兽袋那边跑。胡天猝不及防,便是让它脱了手。
归彦从石桌上蹦起来,落在石床上,一蹄子踩住了红兔子的尾巴。
红兔子四爪划拉石床,怎生都是跑不了。
归彦再懒洋洋伸出另一只蹄子,按在红兔子脑袋上,将它的脸拧回胡天那一头。
归彦:“嗷!”
红兔子迅疾怂了:“唧。”
归彦:“嗷嗷!”
红兔子缩着耳朵,抬头看胡天,冲他眨小眼儿,可怜巴巴的。
归彦再收回按在红兔子脑袋上的蹄子,冲胡天昂起头。
胡天冲归彦竖起大拇指。
胡天又笑对红兔子道:“等会儿我内视了,你就给我扔火种,明白了吗?”
红兔子点了点头。
胡天想想还是摸了摸红兔子的脑袋,对它说:“真没事,不会像上次一样的。你看,那边有道水帘。”
红兔子不敢动脑袋,便是斜着眼看。归彦倒是大大方方看过去。
屋内那道水帘在春祀灯光之下,薄光微动,自上而下流去。
胡天道:“那水帘是善水宗里的好宝贝。哪儿有火情它往哪儿里浇。任凭多大的火,统统浇得灭。”
盖因萧烨华爱着阵法和禁制,他同胡天讲过一二。胡天才知晓,这若水部的悬风渠与各洞府的水帘,还是个大阵的一部分。
且此阵阵眼在上善部一泉眼中,那泉的名字还颇长,唤作:否晞涌晟九灏泉。
翻译过来便是,不干突突冒着光明浩浩汤汤大水的泉。
总而言之,那泉特厉害,乃是个地宝,冒出来的水将善水宗上上下下都覆盖。
当年开山祖师便是瞧了这眼泉,才将上善部立在了善敏界。
若说镇德碑是善水宗之魂。太初混沌剑是善水宗之骨。那九灏泉边是善水宗的血脉。
“你瞧,这么厉害的东西,还特别有灵性,所以甭怕我被烧着了。”胡天看向红兔子,“明白了吗?”
红兔子这才心甘情愿点了头。
胡天放下心,盘腿坐好,摊平左手,继而闭目,将心神侵入神魂。
转瞬便是进了识海。胡天再将心念外扩,好似那时吸收木元素,到得寸海钉之上。
胡天此时神念所见范围已是前番数倍,全身寸海钉一览无余。
因着说好是左手,胡天便将心念集中在了那处。
忽而好似流星一闪,一道火光从左手处一闪而过,直向心口而去。
转瞬,便见那火种撞在心口寸海钉上,散落成五瓣滚进其下灵魄之中,倏忽不见了踪迹。
这便是火灵根在心口处的意思。
却因灵根会在七魄上游动,胡天并不急着出去。
而外间红兔子也是有默契,见胡天没有动静,便又将一簇徜雨火打入胡天左手掌心上。
此时内里,胡天便见又一颗火种落下。继而一颗又一颗,却都是往心口这一处。
胡天想了想,便是明白了。
恐是那寸海钉将自己七魄钉在荣枯的**上,同时也是将灵根固定住。
原来这寸海钉还有些用处。
此时外界火种却是停了。胡天也不去管,只沉心想对策。
火灵根虽被固定,却也是因寸海钉的缘故,不能运作。这着实惹人恼。
哪怕是有个出口也是好。
胡天此时异想天开去拔钉子。可那皮囊之下,灵魄之上,没个锤子没个撬棒,又拿甚去拔钉子?灵气心念不过一缕雾气,怎生扮大锤子?
胡天却还是用心念围着寸海钉转了几圈。还用前番吸收木元素时的心诀,运作了一番灵气。
自然统统不管用。
少时识海之中传来归彦的声音,竟有一丝犹豫:“火,种?”
胡天闻言散去心念,睁开了眼。
便见归彦坐在红兔子身上,不给它动弹。红兔子手里还拿着两簇火种。
它俩身后敞口瓶中,徜雨火已经消耗了大半。
胡天瞬时明白过来,这是归彦拦着红兔子不给它再用火种。
得亏如此,否则照着胡天内视耽误的功夫,这一瓶徜雨火怕都要没了。
消耗如此多,胡天已然是懊恼,对归彦道:“多亏咱归彦了,勤俭持家一级棒。”
归彦松开红兔子,昂起头来,耳朵动了动:“嗷嗷!”
很是得意。
胡天又将红兔子扶起来,戳了戳它脸:“做得特好!”
红兔子顿时兴高采烈,将火种扔回敞口瓶,冲到胡天身边,蹭了蹭。
胡天挠了挠红兔子脑袋。又想如何解决内火的问题。
想了半晌,一点头绪都没有,胡天长舒一口气:“睡——觉觉也得先梳毛。”
归彦这才止住来势,收了要踹胡天的蹄子。
此时红兔子自行回了灵兽袋,胡天给归彦梳了一通毛。
直把这大爷伺候舒坦了,趴在胡天身边睡着,胡天才自己躺下。
入睡前,满脑子都是那流星般落下的火种。
恐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胡天夜生一梦,见流星淅淅沥沥洒落。
胡谛说:“大晚上哪儿给你买巧克力豆去?你看外面那个像不像。”
一个小孩儿说:“像!”
胡谛边说:“那你张开嘴,去吃吧。”
那小孩儿道:“吃多了牙要坏,我做个网兜住了,慢慢吃。”
“我擦!老子寰宇第一棒!”胡天大喊一声,打石床上坐起来,睁开眼,哈哈大笑。
归彦闻声猛然惊醒,吓了一跳,下一刻冲过去咬了胡天一口。
胡天仍然笑呵呵,从手上将归彦摘下,揉了揉它耳朵:“小归彦,我想到法子搞火种了!”
归彦眨眼睛。
胡天乐:“我要做个网!做个兜住火种的网。”
归彦歪脑袋。
“不明白?”胡天想了想,“我要用灵气兜住火种。在皮囊和寸海钉之间,做个网,好似个假的火灵根兜住火种。”
若是不成,大不了也就是火种再钻进七魄里。
胡天想得轻松自在,迫不及待要去试,便是立刻闭上眼内视,调动起灵力。当然是要先试试。
因火种从何处入体,便是从何处进入皮囊。胡天想着要用手掌去调息,不如就在手掌下作网。
说是网,不如说是灵气团。
胡天调动七魄内灵气,不下片刻,在双手手掌出的寸海钉之上,聚集起两个灵气团来。
胡天再睁开眼,对归彦道:“叫红兔子……”
归彦已是早一步将红兔子从灵兽袋里拖出来。
此时归彦正“嗷嗷嗷”“嗷嗷”地指挥着红兔子运火种。
两簇徜雨火火种,自胡天手掌进入。
火种方入体,便被灵气吸引,且滞留在了胡天手掌内,寸海钉之上。
如此边是成了。
只一条不甚好,火种以灵气为燃烧之料,待到胡天手掌中聚集的那两团灵气消耗完,火种便是倏忽入了心口。
胡天将大致时限记下。
便再无甚阻碍。
胡天吸一口气:“来真的了。”
此番,胡天先将归彦落毛拿出,分得数份。却是还有欠缺,胡天只得拿出梳子来,将里面所剩那一点尽数倒出来。
接着,又将粘胶备好。
再按蕴年丹制作之法,在身体所需之处聚集灵气,分别是双手、小臂、双腿膝盖处。
待胡天将灵气团备好,红兔子在这五处各投入一簇徜雨火。
于胡天体内,便得五处仿制而成的“火灵根”。
胡天再迅速将归彦落毛备好,用粘胶粘上。每一处粘上落毛,一丝火焰混合着灵气喷出。
胡天先将膝盖粘上落毛,着实吓了自己一跳。却见对面那水帘蠢蠢欲动,胡天忙快速行动,将剩下的落毛都连上。再摆上个特定的姿势。
顿时,双膝、手臂并右手之上喷出的火消歇而去。却在胡天身体内,火种内喷出的火炼成一片,再合成一股,从左手手心喷出。
胡天咄咄称奇,但此时体内灵气消耗极快,也是耽误不得。
胡天看向归彦。
归彦咬着蕴年丹各项药材,置于胡天左手掌心。
胡天又念起口诀,同时分神照顾体内五处灵气,及时补充,唯恐灵气不够火种便被心口的火灵根吸走。
比之前番炼制酸浆妖酒,此番着实不好为。
胡天时时刻刻注意着火头。太旺了不成,太弱了也不成。恍惚间自己熬了五锅粥。
只是这粥着实费柴禾。
也不知炼制了多少时候,七魄中那点游离的灵气颤动,胡天猛然发现体内灵气竟然不够了!
然则此时蕴年丹也是到了紧要关头。
胡天已经隐隐察觉左手手掌之上,一股压力慢慢凝成。
这便是丹药初成之兆。
若是此时落了一筹,且不提落毛,便是蕴年丹的妖植灵株再收集,也是费劲。
胡天极尽所能调动体内所剩的灵气。
如此又熬了少许时候,炼丹到了关键时刻,引领火苗的灵气不觉增多起来。
那五处兜住火种的灵气团,渐渐变薄。忽而胳膊那处兜住火种的灵气,出了纰漏,漏出一星半点的火苗,向着寸海钉处涌动。
胡天哪儿能让火种得逞,他即刻从左膝盖那处揪了一团灵气来,补了胳膊那处的灵气团。
这一时,便是拆东墙补西墙,胡天直在自己身体里忙活。
真是两头饥荒,要了命。
不想祸不单行,心口火灵根之上的寸海钉忽而震颤起来。
胡天此时却是顾及不上这些了,左手压力凝重,已有丹药大成之兆。
猛然,胡天左手处一动,灵气反涌回手掌。
便是此刻!
胡天回转心神猛然睁眼,喝道:“凝!”
左手掌心之中,一道红光炸裂。
轰然声响,一颗拳头大的球体炸裂成数颗丹药,落入石床之上。
胡天大喜:“成了?”
却也是此时,胸口“嘭”一声响。
一道鼻血淌下来,胡天如遭雷殛,心念被强行拉回魂魄之中。
便见体内,五处火种凝然不动。
心口那处,寸海钉缝隙之中,各色火种涌出,好似火山开裂岩浆涌出,直向那五处火种冲去。
这便是火种间相吸的缘故。
好似火种窟中,不论哪些火种,相遇相吸,最后凝成火核。
前番胡天在体内做了假的火灵根,拦住火种被吸。却不想,火种也是甚讲道理。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故而便演上了现下这一幕——火灵根中火种强从寸海钉缝隙中涌出,冲向那五处火种。
而火灵根藏于七魄,灵魄自然受牵动。此时胡天的灵魄拧成一团,好似卷成个油条。
五雷轰顶不足道尽此番**感受。
偏生此时,涌出的火种与五处凝滞的火种有了微妙平衡。大家你来我往,商议一番,都不想回去,顺着归彦的落毛往上翻涌。
胡天**感受,顿时暴涨数倍。
此时外界情形并不比胡天体内好。
胡天身体僵直倒在石床之上,身体五处火种喷薄而出。
那火种有徜雨火,更多是前番火核中啃来的火种,还是毒火。
胡天瞬时便成了个火球,把洞府烤得热烘烘。
却道这善水宗的否晞涌晟九灏泉,真是吃糠的,哪儿能任凭胡天在洞府起炉灶?
胡天成了火球那一瞬,水帘暴涨,一个水球便是将胡天包裹在内。
然则胡天啃下的那火核也不是凡俗,岂是一个水球就能浇灭的?
这一时,善水宗的水球同胡天的火核便是较上了劲。
片刻水漫金山,这水帘便将洞府淹没。
水帘洞顿时成了海底龙宫。半分空隙都不留。
一洞府的瓶瓶罐罐,并归彦红兔子一起淹没在水中。
归彦长到这般大,却是忘了学水。它只下意识憋了一口气,便被淹没。
待到了水中,归彦见一边红兔子“噗噜噗噜”冒泡泡,归彦四肢并用划拉过去,拽住了红兔子,将它往灵兽袋里塞。
方将红兔子塞进去,又钻出一个黑兔子。
黑兔子一见这大水,却是兴高采烈。它却是个会水的,先咕噜噜使了了个法术,周身便是一个大气泡浮现。黑兔子将归彦拉近气泡里,自己却钻入水中去。
此时归彦再去看石床——胡天方才所在的位置。
此时那处只一个水球,水球之上黑气缭绕。黑气正是从水帘墙上,涌入水球上的。
而那黑兔子游到水墙壁,张嘴便是截了一团黑气。黑气入了黑兔子体内,黑兔子骤然涨了一□□形。
这黑气便不是他物,正是水之菁华。
善水宗浩然万年宗门,立宗的九灏泉,怎可能是个凡俗之物?且火种本是火之菁华,自然得是水之菁华才灭得。
只是这一时火势实在非比寻常。
胡天洞府之中,那团黑球越来越大,顷刻便将整个洞府都覆盖。
黑色兔子察觉事态严重,四爪乱挠,推着归彦进了灵兽袋。
归彦最不耐烦灵兽袋。大爷堂堂妖魔,才不是灵宠!
它进了灵兽袋里,踹开黑兔子,便是要出去。黑兔子“唧”一声,另三只齐齐扑过来,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咬尾巴的咬尾巴,拦住归彦不给它出去。
下一刻,外间骤然一声磬片声响起,划破善水宗静夜长空。
上善部中,镇德碑银光闪过,一字大亮,转瞬那字影脱开镇德碑,化为一道寒光,直向否晞涌晟九灏泉而去。
那字便是:水!
一字如令,九灏泉得令,骤然喷薄而出,跃过悬风河道,直入通往下部的化神界桥,其势滔天。
与此同时,若水部九座峰头所有洞府之水齐齐断绝。
悬风渠水势暴涨,直向九溪峰一处洞府扑去。
顿时地动山摇。
胡天洞府,乃至九溪峰若水部都是晃动。
叶桑冲出洞府,杜克在小蕴简阁外大骂:“这他娘是要炼丹还是要拆山!真真和他师父一个德性!”
虽是如此,杜克却也还是抽出软剑,向那洞府而去。
这番动静惊动的自然不只杜克叶桑二人。莫说若水部诸弟子纷纷出了洞府去看这番奇景,各峰长老也是往九溪峰而去。
便连宗主宋弘德,也是经两部化神界桥匆匆赶来。
众人来时,已经是不好站人,非是人多,乃是那黑色水球暴涨数倍,将半个峰头都包裹。哪里再能见什么水帘洞火帘洞。
好在宋弘德法眼如炬,又见了叶桑、杜克,忙上前去,急问:“可是胡天?”
叶桑点头,急道:“宗主,胡师弟只是炼丹,怎生如此了?”
怎生如此了?
胡天也很是想不通。
他此时好似个死的,心念悬在自家体内,向下寸海钉,向上是皮囊。
其中水火大战,战事胶着。
黑影不断从身体外涌入,四面八方而来,直将那五处火种都包住。余者又向心口火灵根处涌。
幸而胡天早前补了些常识,心知黑色是水。便道这黑影是来灭火的。
而胡天的火灵根却是个崛脾气。让来不来,让走不走,非和你善水宗的水菁闹一回。
从来水火不相容,两厢交缠好似深仇。一头火种高涨气焰凶,一头水势磅礴吞山河。
只苦了胡天这个围观者,却是忍不住要给那水加加油。胡天又忖度,自己此时出不去,但也不该如此被动。
也是一时开了窍,胡天心道不能出去,我还不能进去么?
这便沉静心念,向下而去。骤然挣脱束缚,进了识海。直把什么水菁火种仍在外头,特别没义气。
别看七魄并皮肉此时闹得凶,胡天识海里却是安安静静的。
胡天松了口气,看着这方灰白天地出神。向上那六芒星闪耀更甚从前,它边上两颗星星闪耀,也是喜人。
一颗是蚁后传他的双情丝运化部心诀。一颗则是早前炼酸浆妖酒时的心诀。
往下,则是那条倒霉催的白镜鱼。
胡天的神念,现下在识海里是颗珠子。它便一蹦一跳去看鱼。
这白色镜鱼也是惨,自从胡天筑基便在海里冻着了。
胡天对这鱼很愧疚:“长这么肥,该是宰了吃的,却让你在冰箱呆着。前两天我在指骨芥子里,看见你兄弟,它倒是过得不错,就是抓不着……”
那鱼此时若能蹦起来,非一口吞了胡天不可。
胡天此时再去看鱼嘴边的珠子。
一颗红珠子是火元素,一颗绿珠子是木元素,一颗黑色小珠子……
“咦?”胡天愕然,这黑色小珠子打哪儿来?
胡天忙凑过去细细看,便见红色珠子边,一颗黑色小珠子正在缓慢形成。
再联想外界情形,便是那黑影可以被吸收,成就体内水元素!胡天此时猛然醒悟,便知这机会乃是千载难逢!
他再不赖在识海躲清闲,立刻冲出七魄去。胡天将心念停在寸海钉下,
便见心口那处黑影不断倾轧火种,将火种向内打压,同时黑影也顺着寸海钉流入灵魄之中。
胡天大喜。
可叹他一心要去海界河天寻水元素,却不知水元素就在家门里。
只是少时,那水菁将火种压回灵魄之内,便有散去之势。
胡天好容易得了这水元素,现下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他便是神念冲出去,对着寸海钉之上的黑影,运起双情丝运化部的心诀来。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当时以后传他心诀时给他下了两道咒。胡天运完木元素,那咒术却未显现。运化部的心诀仍旧能用。
此番时机却紧急,不是计较那咒术灵不灵的时候。所幸胡天前番运了一年木元素,现下技能很熟练,另则此时是个三阶了,神念也更深厚。
便是神念所到,黑影直被卷入七魄。
水性凉,沁入灵魄,胡天顿时全身凉爽舒适,前番被火烤拧来拧去的苦楚,泰半消逝。
胡天沉溺其中,只管将黑影往自己灵魄里塞。
他此时贪起心来,却是忙坏了外界之人。
此时水球内里黑气渐去,却是越聚越大,摇摇欲坠。好似片刻落下,便是要将九溪峰,乃至整个若水部淹没。
而悬风渠水势不见,汹涌滔天。自远望去,骇人神魂。
若水部长老纷纷聚在了宋弘德身边,急道:“宗主,这如何是好?”
宋弘德乃一宗之主,便有一道神念嵌在九灏泉中。此时他也是察觉,这番水菁走势十分凶猛。
宋弘德皱眉,担心的却不是若水部,而道:“如此摄入水菁,过犹不及,恐与他神魂不利。杜先生可有法子传声一二与胡天?”
杜先生杜克半夜被扰,很是不耐烦:“源头在你善水宗,何必问我?”
宋弘德却是为难的。
他虽是有神念嵌在九灏泉,能体察其势,然则善水宗万年山水又何是他能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