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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胡天转头回了洞府, 去翻找笔墨。
归彦跟在胡天身后进了洞府:“阿天,头发,要扎。”
胡天转头:“啊?”
归彦跑过去:“妄境里, 师伯那样的, 好看!”
胡天回忆, 昨天妄境之中,百里靖海长发高束,跟个马尾辫似的。别看是个男的, 看着却是精神, 特别帅。
可是胡天尚未没掌握束发这项技能,否者也不会把自己剃秃了。
胡天拍脑袋:“没发绳,也没发带啊。”
归彦撇嘴, 不开心, 不高兴,在石床上坐下:“扎头发,好看的。”
胡天挑眉毛:“那你等等,我把裤腰带抽出来?”
归彦跳起来挠了胡天一爪子。
叶桑倚在门口,笑着看他俩折腾。
胡天转头看叶桑:“师姐快别看我笑话了。”
叶桑道:“归彦快同我来练剑吧, 师父让我教你《屠墟典卷》的。可厉害, 要不要学?”
“要!”归彦蹦起来,抓了胡天手咬一口。
胡天立刻拿出玄铁剑:“你再咬我,我就不理你了啊。”
归彦拿着玄铁剑,欢欢喜喜同叶桑出门练剑。他二人也不去小蕴简阁,就在胡天洞府门外练起来。
胡天则是呆在屋里,点着春祀琉璃盏拿出杜克给他的玉简。
寻常玉简也只拇指大小,这块却是巴掌大,都能叫玉盘了。
胡天将手按在了这块巴掌大的云盘上,四周蜃影起,一块半人高幕布浮现在眼前。其上写着各类书名,足有三百本,都是些胡天亟需学的。
胡天惊讶:“了不得,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却也不都是需要抄写的,譬如炼金、炼丹的书籍,更多是要去学习演练。
胡天伸手点了一个《金法铭器道》,便是一本书的蜃影落下。他又点开一个《修炼百篇》,翻开找起人族修炼,心魔相关的内容来。
心魔,或说是入妄的成魔期。入妄又有五层状态:起执,妄念,妄心,成魔,妄境。
同练武的走火入魔不同的是,入妄前四期,乃是泰半人族修士进入五阶后,会经历到的。
人族修行,少有不入妄的。只是入妄心魔的成因、斟辨、优劣、灭杀或破解之法,都是因人而异的。这其中修行法子不同,入妄情形也不同。
另。因是修行重要的一环,故而人族这万年来,又总总结出了诸多体察斟辨心魔的方法。
胡天只看了半天,抄写的任务也忘却,眼都快瞎,趴在了桌上:“怎么比数学还难学。要死了。”
这心魔篇本就将入妄写得玄妙非常,待到斟辨心魔的法子,那就更是五花八门眼花缭乱,看得胡天恨不得再生出一打脑袋来。
胡天正抱怨着,门被拉开,归彦跑进来:“阿天,下雪啦!”
胡天“噌”一下来了精神,将书简尽抛却,蹦出门。
天上雪团飘忽而下,好似三月杨花。
胡天忽而脑子一抽,仰起脸来:“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然后一片雪落在了胡天的鼻尖上。
胡天:“阿嚏!”
春天尚未来,年终典祭倒是来了。
经过这么多年,胡天重要能正是参加一次若水部的年终典祭,真是激动又开心。
不过参加完一次,胡天就不想去第二次了。
“跪天跪地跪北辰……”
胡天这天晚上回来,趴在床上,全身僵硬,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北辰也要跪?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归彦坐在一边,戳戳胡天后背:“北辰,所有界,都看见。”
每一个界的星空天象都不太一样,甚至有些界日月的数量也是不一样的。但是没有一个界,到了晚上不会看见北辰。
故而北辰被作为世界联系的象征。
“很重要。”
“好吧,跪都跪了。”胡天翻身爬起来,在石床上跪坐下,“不过参加年终典祭,也还是有好事儿的嘛。”
年终典祭,也是一年信点发放的时候。
胡天说着拿出自己的名姓玉牌来。这是善水宗弟子的标志,其上也记录着胡天的信点。胡天这年连讹带骗,再到自己拼命挣,终是攒足了十万信点来。
信点到了十万,年终典祭还点名表扬。
胡天终是体会了一把学校大会被表扬的滋味。
胡天此时拿着玉牌,在石床躺下打个滚儿:“咱明天就去大蕴简阁,把那个已卖灵御术偷偷拓印了。”
归彦:“祀渎灵御术!”
胡天惦记着这茬时日已久。想着把这附灵转体的功法收了,重遇易箜时,当个久别重逢的礼。
“也不知什么时候再遇到。怪想的。”胡天苦笑,摇了摇头,“对了!要偷偷拓印,得找个玉简,把毛准备好。”
拓印玉简,自然要用灵气牵引神念。这一下要用的归彦毛可是不少。当是一大豪举了。
到得第二日,胡天去了大蕴简阁,至上第六层。
大蕴简阁处处是圆桌,每个圆桌上自放一片玉简。
若有弟子去读,只消将名姓玉简放在石桌上。若是信点足够,那玉简书籍蜃影自对弟子一人开放。
胡天找到那片《祀渎灵御术》的玉简。站在桌边,一站就是半日。
胡天看着好似在瞪大眼,认真看书简,仔细体悟。只有归彦知道,这货其实左手紧紧握着一块玉简,没看一行,便是从指骨芥子中抽出一根毛毛落在玉简上,引神念灵气进入玉简进行拓印。
胡天直要将存下的归彦毛都用光光,才将这《祀渎灵御术》尽数拓印得了。
胡天甚是机警,又站了一个时辰,将拓印的内容与原稿逐句比对,这才放下心来。
胡天将拓印的玉简仔细收入指骨芥子,好似终于做完了一件大事儿,松了一口气,伸懒腰,戳了戳怀里已经睡着的归彦小毛团:“归彦,别睡了,咱们去吃好吃的了。”
归彦立刻醒过来,脑袋自胡天衣领处探出,下巴磕在胡天胸口:“嗷嗷。”
胡天乐:“去九溪峰下,买两碗鱼汤粉,怎么样?”
此乃九溪峰第五季朝市新推的吃食。
自易箜失踪之后,沈桉开始打理九溪峰第五季朝市的生意。今年冬日来时,做了到鱼汤粉,说是留着日后赚钱。
别说,还挺好吃的。粉条儿还是灵薯所制,带着灵气。归彦特别喜欢。
“啊噢!”归彦闻言兴高采烈跳到胡天肩膀,跺蹄子催他快些走。
神念之中,还说:“三碗!”
“成。给你吃成小胖毛球。”胡天笑着出了大蕴简阁,阁外银装素裹便来面前山路,也是一片雪白。
忽而一个人影自眼前晃过。
胡天道:“那人有些眼熟啊。”
“师弟,别来无恙。”钟离湛闻声转过头。
胡天愕然,忙几步走上前去,冲钟离湛拱手:“师兄,你怎么来了。”
“怎生,师弟见我似乎很意外。”
胡天乐:“是有些意外,前番师兄登入五阶,我还没恭喜呢。”
“那就去请我吃一碗九溪峰的鱼汤粉?”
“师兄快别说笑了。”
修士入了三阶,多半就不吃不喝了。胡天自从认识钟离湛,这人就只喝茶吃酸浆妖酒,何曾见他吃过其他?
钟离湛笑而不语。
归彦在胡天肩头,毛毛蹭了蹭他耳朵。
胡天忙问:“师兄,此番来所谓何事?”
“是来发个任务贴。后来想想,与其寻一二不相熟的弟子。”钟离湛抱肩,“还是来寻叶师妹,她的剑术好,最是让人放心的。”
胡天挑眉:“那可巧,我这也要回九溪峰,师兄一起。师姐此时该是在练剑阵呢。”
“这样?师妹近日还在练习剑阵?师弟不在,那谁人同她配合?莫不是杜先生?”
钟离湛同胡天相携下山,脚下不停,嘴上也是不停问。
“自己练。杜先生闭关了,师姐近来在练其他剑阵。”
外间颇冷,胡天将归彦抓着塞回怀里:“师兄呢,在上善部可好?”
钟离湛这些日自然是风生水起。忽而登上化神界桥,化神时又那般出彩,上善部不知多少长老要收他为徒。
钟离湛笑道:“还算不错吧。臻入五阶,却是真正踏入仙途,此后却不必再若水部时轻松自在了。”
胡天挑眉毛:“我的娘,这是个什么说法。入了五阶才是踏入仙途?”
“师弟,小心脚下。”钟离湛将胡天拉入传输阵之中。
此时传输阵光华闪过。
钟离湛才又对胡天说话:“师弟现下也是四阶中级了,须知入了五阶,大部分修士的心魔已现。从此既要修行,又要除心魔。故而翻倍辛苦。”
“这样啊。”胡天忽而不担心了,他现下连个道心都不知道,遑论斟察心魔。他其实对化神界桥更着意。
毕竟通过化神界桥臻入五阶,可以省下五十年的巩固期。
胡天便是抓着钟离湛问东问西。上桥时如何,桥下什么样,凡此种种。
“我看师兄当是走滑一步,把咱若水部的长老都吓得不轻,刘长老差点扑上去施救。”
“师弟有所不知。”提及他师尊刘眩鹤,钟离湛面色稍沉,笑意凉薄,“刘长老怕不是要去救我。而是要在我滑下去后,第一时间遮丑,也少损伤他的颜面。”
“咦?”
钟离湛见胡天神色错愕,忙又笑道:“弟子上了化神界桥,外间修士,便不可再入内。故而旁人是无法进入施救的。”
“哦。”
胡天立刻发起愁来了,这化神界桥若是走不稳,自己小命就是保不住。这可如何做抉择?
两人说着话,便是到得叶桑洞府门外。
叶桑正在练剑,见钟离湛来,甚是讶异:“师兄怎么来了?师兄五阶圆满了!恭喜师兄。”
胡天向来识不得对方修为境界,故而一路行来也未察觉,钟离湛化神还完成了这般壮举。
钟离湛却是谦逊得很:“也是运气。此番来,却是想请师妹帮忙。”
“何事?”叶桑收了剑,笑说,“师兄尽管开口。”
“却是极谷之行,我听得一个消息。”
那时极谷武斗会,各家云集。钟离湛听霞鎏山庄弟子说,霞鎏山庄练得了一个甄勘化解心魔的法器,名唤:花底人间。
钟离湛笑道:“本说是明年开一个品鉴会。不想几日前新得消息,却是十日后。宗门很是重视此事,上善部发下任务贴,我接了。”
“这样啊。”叶桑点头,“可师兄为何来找我?”
“甄勘心魔的法器,向来抢手。且此番又是第一个。”钟离湛直言,“我怕有大能前去。我能得了那物,但霞鎏山庄,离善水宗毕竟路遥,路上怕有变故。”
故而钟离湛想请叶桑一同前去。毕竟他二人练过剑阵,配合默契,战力十足。
“哪怕遇到七阶大能,联手也能抵挡一二。”
这就是要请个保镖了?
胡天心里琢磨,请保镖要出钱的啊。
钟离湛知情识趣,不等胡天开口,便道:“也不能白请师妹,若是师妹答应,我去前山开个任务贴,以一万信点为酬。”
胡天惊,一万信点,好大的手笔!
叶桑沉吟片刻:“我却不想要信点。”
钟离湛挑眉:“也是,杜先生所藏剑术,也是够师妹阅览了。那师妹想要何物?”
“想要看看那个法器。”叶桑笑道,“若是师兄能将那法器拿下,便是借我看看。若果是个好的,我也去霞鎏山庄定做一个。”
钟离湛笑着点头:“这信点也不能少。只是,师妹已经甄勘得心魔了吗?”
古剑道剑修心魔往往比其他修士晚出现。
叶桑摇头,又笑起来:“不是我用,给我师父。”
“这样。”钟离湛笑说,“若是师妹同意,我们三日后启程,如何?”
叶桑点头。
“师兄忒不够义气了。”胡天此时却是抱怨,“剑阵分明是我们三个人练,为何撇下我,只找师姐呢?”
“却是怕师弟抄录书简忙,不敢劳动。”
“师兄,你臻入五阶变坏了啊。不想带着我却是不行的。”胡天撇嘴,又自荐,“且有我保驾护航,剑阵威力大增,来个八阶都不怕。”
胡天久不出去玩儿,心里早就痒痒。恰好杜克又闭关,不趁此时玩儿,杜克出关之后再出门,却是万万别想了。
钟离湛笑着冲胡天拱拱手:“终是我疏忽,请师弟也一起来。”
“却之不恭却之不恭。”胡天乐起来。
三人又是一番玩笑,胡天这才回洞府去。
到得洞府内,胡天将春祀琉璃盏调亮,归彦自胡天怀里跳出来,跳到了石桌上,屁股朝胡天,甩尾巴。
胡天这才想起,来时说要买鱼汤粉,遇到钟离湛却忘了这茬事儿。
此时天已黑,再下山,便是还有,也不及午后新出锅的鱼汤粉香喷喷。
“师兄误我!”胡天走过去,冲归彦拱手,“小祖宗,我的错。咱们明天去吃好不好。后天出门玩儿呢,听说霞鎏山庄在的那个界,特别热闹,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归彦小毛团才不搭理胡天呢,将脑袋埋进蹄子里。
胡天便是利诱:“再给你买衣服。”
小毛团鼻子喷气,甩了甩耳朵。
胡天一拍脑袋:“买发绳!扎个师伯的帅气发型来!”
归彦呼咻化作少年形态,凑过去,盯着胡天看:“要算数!”
“一定一定。”胡天不由向后让了让,嘴上说着保证的话,心里却是没底气。
这晚上,他把归彦哄睡着,偷偷从归彦脖子上将灵兽袋取下来。
胡天将五只兔子放出来,催促:“快救命,变成小娃娃让我练练手。”
五只可怜的兔子,只好变成五个小娃娃,排队让胡天折腾脑袋上的头发。
幸而五只命褓灵兔都配合,还给胡天出主意。红兔子后来使了个术法,把自己倒挂了,脑袋上的头发都耷拉。
胡天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是好梳毛了,但怎么觉得如此可怕?
待到穆椿走到胡天洞府门外,胡天正小声在嘀咕:“还是下来吧,若是让归彦这么倒挂金钟来,他非得捶死我不可。”
穆椿推门进去。
便见五只兔娃娃披头散发,还有一只倒挂着,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的,衣裳都堆在了脖子上,露出小肚皮来。
胡天察觉动静,忙转头:“师父。”
胡天说着,将那只倒挂的兔娃娃翻个儿,又见归彦翻身要醒的模样,忙将五只兔子胡乱塞进灵兽袋。
临了儿了,还塞了五根棒棒糖。
下一刻归彦睁眼,胡天拿着灵兽袋冲到穆椿面前,将灵兽袋塞进了穆椿手上。
穆椿挑眉。
胡天一本正经:“师父,雪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归彦爬起来,皱眉看穆椿手上。
穆椿扬手,灵兽袋回到归彦脖子上。
穆椿又伸手揪起胡天的耳朵:“我要去魔域,来同你讲一声。”
胡天忍着耳朵上剧痛,呲牙裂嘴:“师父,我听说……魔域特别大,揪耳朵特别疼。我错了。”
穆椿这才松开手,走向石桌,坐下。
胡天狗腿跑上来,烧热水沏了壶茶:“师父,师伯还出关,怎么这回这么早?”
“前些日,他闭关前,我与他长谈过了。托你们的福,他三百年内死不了了。”穆椿喝了一口茶,“从前年年回来,是怕他闭关时出事。此次没了这个麻烦我也该去魔域了。”
因着魔域本是十三个界,两次妖魔大战时合并而成,界域广阔,且地域险峻。只一年时间,并不够。
胡天闻言,愣了愣:“师父的意思是,此去当有很多年?”
“少则五六年,多则——”
穆椿摇头:“待到杜克醒来,他自会教导与你。他此次醒来,怕是能恢复七阶圆满。届时定能护你周全。若是他离开宗门,你也尽可跟随而去。”
“七阶圆满?”胡天愕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叶桑得来的那一片八霁太岁,能让杜克恢复到往昔修为境界。
“心境变化。”
“师伯去天启。”归彦此时在一边忽而开口问,“怎么办?”
胡天点头:“对啊,师伯七阶圆满,突破一下,就八阶了。到时候,师伯去天启了,我才是四阶中级,师父,我怎么办?”
“做师尊的,怎么可能一辈子护你周全?”穆椿瞪了胡天一样。
胡天忙缩了脖子,继而撇嘴:“就想总跟着师父混。”
胡天说着,还冲归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来助阵。
归彦想了想,走到胡天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师父师伯去天启,你跟着我混。”
胡天“噗”一声笑起来。
归彦怒,揪起胡天的脸颊,向外拉扯。
胡天忙认怂:“小祖宗,你说得对,我跟着你混,跟着你混!”
归彦这才满意,看向穆椿。
穆椿无奈:“七阶圆满的突破,是你想象不到的。杜克也没那么容易突破。且前番他杀不了叶桑,此时怕也不能撇下所有去天启了。”
“噢!”胡天顿悟,“师伯撇不下师姐,我只要好好跟着师姐混就成了!”
“你且好好抄书简,砍寸海钉吧!”
穆椿没好气。
“是是是。”
如此,穆椿又交代了一番功法之事,便是启程向魔域而去。
又一天,胡天将水帘洞收拾空,将归彦小毛团揣进怀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水帘洞的门匾并两侧楹联。
此时雪霁,日光落在其上,水帘洞三字之上,丝丝光泽闪耀。
胡天看了片刻,转身:“走咯,出去玩儿咯。”
归彦自胡天怀里探出脑袋:“嗷嗷。”
胡天忙说:“绝对不忘,好吃的,头绳和发带!”
“嗷。”
胡天一蹦一跳下了山。
山道之上,积雪未融,一行足印自此洞府向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