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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肃亲王……，他……,他战死了！”林虎泣不成声,豆大的眼泪一颗颗落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九身形摇晃，周遭的空气一下子被抽空，憋得他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沐松眼疾手快,扶住他，沉声说道：“起来说话,肃亲王怎么死的？”
日夜赶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要不是一口气撑着,林虎早就坚持不住。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抬头看到林九面如白霜的脸,悲从心起。临行前,大少爷曾交代过他到了银州后好好保护肃亲王，不要莽撞,肃亲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肃亲王出了意外,小少爷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他没完成大少爷的交代的任务，当时就想跟着肃亲王一起死了算了，可转念一想，他要把当时的情形告诉小少爷，稳了稳情绪，他说道：“肃亲王带领我们一路向北追击匈奴，杀敌无数，匈奴闻风丧胆，根本不敢和我们正面交战。这日，肃亲王兵分两路，分别追击，到傲虎山的时候，遇到一小股匈奴，差不多有二百多人，他们一看到我们仓皇逃走，我们紧紧的追着，杀了他们一大半的人，忽然响起一声奇怪的声音，肃亲王大声叫了一声，我们回头一看，肃亲王的胸口一直在流血，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不可能！”林九甩开沐松的手，厉声说道，“宋云霄的剑法天下无敌，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你，你，你胡说八道。”
林虎的脸上糊满了眼泪和灰尘，他低着头愧疚的说：“是我没用，没用保护好王爷。”
“你胡说！”林九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和我约好的，约好了……”
话未说话，林九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沐松赶紧抱他上了马车，他比林九镇定的多，虽然一时间不能相信宋云霄就这样死了，可战场上
没用不死的人，宋云霄的作战风格他也很清楚，从来都是哪里危险冲向哪里，身先士卒，中了流矢也不无可能。痛心的同时，他细细的问了林虎一些细节，可惜收获不大。
林虎第一次上战场，战场上细节的东西根本留意不到。沐松问他那些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说不出来，问他是否看清楚流矢从哪个方向射来他也不清楚，翻来覆去只有那几句话。沐松见他疲惫，精神恍惚，让他先去休息，叫大夫替林九把了脉，安排好这两人，叫来沐王府幕僚，商议对策。
宋云霄和宋清黎叔侄俩中，他一直支持宋云霄，可是宋云霄以前并不野心，他恨铁不成钢，成天上奏折找宋云霄的麻烦。后来匈奴入侵，宋云霄挺身而出，大康各地兵将多有变动，托付他照顾林九，沐松知他有所打算，曾暗示过只要他一声令下，西南沐府军随他调遣。
现在，宋云霄忽然之间命丧战场，只剩下宋清黎，沐松不得不调整战略。和幕僚商议了一整晚，也商议不出什么。保守的幕僚建议他静观其变，激进的则建议他趁着大康国内空虚，剑指京都。沐松心烦意乱，一时间无法决定。
天已经亮了，休息一晚的林虎平静不少，守在林九床前，一脸的悲色。
林九醒来时，木然的看了眼林虎，哀伤的问：“他从马上跌下来之后呢？你有没有摸过他的鼻息？军医呢？”
林虎低着头，眼眶一下子红了：“我离肃亲王比较远，赶过去时他身边已经围满了人，乱哄哄的，几个一直跟着他的将领说他死了，把他搭在马上，说要先回银州，还让人赶紧去朝廷报信。”
“真死了？”林九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你没跟去银州？”
林虎摇了摇头，他非常崇拜肃亲王，可是他到底是林家的仆从，大少爷和小少爷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急赶着把这个消息告诉小少爷，再说他才从军几天，不是肃亲王的亲信，留在银州毫无用处：“我想着把消息告诉小少爷，也许现在赶回京都还能见一见王爷。”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林九的眼泪不停的往下留，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林虎心里发毛，“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吧，”沐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悲哀的看着林九，“先先皇当年有遗旨，让宋云霄百年之后葬在他的旁边，他应该还会回京都，你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见上一面。”
“我不去！”林九大声的叫道，“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就走了，凭什么要我去看他！”
“相识一场……”沐松说不出话来，他是宋云霄的好朋友，当然站在宋云霄的立场上说话，可是看林九的神色，他又说不出太多的话来，“我替你安排马车。”
林九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一路上言语不多，偶尔会问林虎几句，全是关于宋云霄。其他时候多是发呆，有时候嘴角也会露出笑容，有时候眼泪会一直往下流，叫人看着心疼。
一路向北，渐渐的听到更多的消息，果然如沐松所料，肃亲王的遗体被运往京都，是皇帝亲自下的旨，还赐了皇家至宝驻颜珠，说要让肃亲王体体面面的下葬。肃亲王的陵墓也在紧急的修建之中，原本留着给太后祝寿用的银子全部被拨来修王陵。
同时，大康兵将全面停止追击匈奴，退守银州。
林九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趴在马车车窗旁，已经入冬，窗外一片萧条，满目荒凉。
他就这样死了吗？林九有时候会在心里想，说好的回京都后成亲的，说好的要让大康百姓过上好日子，说好的要让大康强大富强，这么多事情都没做，他就这么死了？
说话不算话，开玩笑嘛？这大康的人都这么不靠谱吗？
除非亲眼见到宋云霄死了，否则，他绝度不信！
京都的城门上挂着白色的幡布，守城的兵士身披孝衣，长矛上拴着白布，林九的马车被拦在城门外，兵士发给他一块白布，叫他们系在马车上，否则不准入城。
林九刚一进城就把白布扯掉扔在地上，可是，京都内处处挂满白幡，满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击退匈奴的大将军肃亲王战死沙场，皇帝下旨凡有品级的朝臣轮流入宫拜祭，国孝期不许嫁娶、不许宴请、不许喜乐，举国上下为肃亲王守孝三年。
林九的小院子门上不知被谁挂上了白布，他一把扯下白布，扔到地上，踩着进了院子。从柴房搬出满是灰尘的梯子搭在院墙上，就要爬上去肃亲王府。
林虎拉住他，苦苦哀求道：“小少爷，我们从大门进去吧！”
林九不耐烦的说：“放开，我不想去大门，我不想看那些碍眼的白幡。”
林虎无言以对，拉着他就是不放手，林九挣扎了一会，到底挣不脱，破口大骂道：“拦着我干什么！”
林虎硬把他拖到屋里，拿出绳子把他捆住：“你别乱动，我去叫大少爷。”
林九：“……”
这小子疯了吗？敢捆他！
粗粝的绳子磨得他手腕发疼，怎么也挣不脱。林九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把林虎给千刀万剐，这一番折腾，他彻底的脱力，瘫倒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忽然，他听到门外响起一阵阵脚步声，转过头望向门外，一个肥胖的身躯堵在他的门口，一脸惨不忍睹的望着他，尖厉的声音响起：“这是谁把林少爷给绑起来的？快来人，给林少爷松绑！”
进来两个带着刀的侍卫，很快把绳子解开，林九揉着手腕，警惕的望着王太监。他和林虎才进城一刻钟，王太监这么快就找了过来？王太监找他有什么事？
“林少爷可见消瘦。”王太监心疼的摸着他的手，渣渣嘴，疼惜的说，“这是何苦呢？人死不能复生，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林九坐正身体，笑着对王太监说：“多谢公公，林九天生劳碌命，闲不住。这不听说京都有热闹可看，赶紧从南边过来凑凑热闹，只是不知道这热闹过去了没用。”
“哎呦呦，”王太监拧巴着一张脸，不高兴的说，“说得什么话，被别人听去了要砍头的。”
“林九的脑袋就在这里，想来砍就拿去好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王太监摇着头，指了指他：“你啊，咱家不和你浪费口水，皇上等着你回话呢。”
听到这个名字，林九忽然感到一股恶心，趴在床沿上直吐酸水，把胃液都吐出来了，胃难受的一阵阵发疼，疼的面如金纸，直不起腰。
王太监拍着他的后背，扯着嗓子直叫唤：“这是怎么了？怎么了？难不成害喜了？不能啊，你可是个带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