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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这东西是这么用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那个小胡和白兄弟,我和翠儿,这月十八在临江楼办喜事,都是自家兄弟也没叫多少人,就你俩可一定要来喝这杯喜酒。好了,然后是捏碎对吧?是这么个……”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白忌把手上传音石的碎渣抖落到地上,把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想要过来尝一尝的大公鸡轻轻踢到一边,这才转头看着床上那一团火红。
“你听到了吧?”白忌对着那一团睡着的火红轻声说,说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胡迟维持这九尾狐的原型已经三年,整个无道山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大师兄回来的时候抱着的不是什么红衣美人,而是披着红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火狐。
他也去为了同为妖修的朋友,大多数都是说他大惊小怪罢了,他们妖修在修行的时候还是以原型最为舒服。况且修真人士一次闭关每个几十年都不好意思出去,这才三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忌知道他们说的的确在理,但是把寻常妖修和胡迟联系在一起他却是不怎么愿意。
他总觉得胡迟和寻常要妖修不一样。
比如这异常夺目的红。
比如这异常蓬松的尾巴。
比如这抱着尾巴酣睡地模样。
直看得人心头发软。
想摸一摸,唉。
白忌把视线从那条垂在床边仿佛在勾引他一样时不时甩一下的尾巴上移开,径直走到他认为的安全距离去打坐调息。
他还是时刻谨记着这是他朋友子规,而不是可以任由他随意去抱着摸摸的小狐狸。
胡迟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颇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迷惘错乱感,他明明记得自己吸收了那些金光之后不由自主开始修炼,修着修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进入了第一次轮回的梦里,看到了第一世身患恶病的白忌,他哭爹喊娘求天告地的,白忌还是没能活过十七岁。然后他太难过了,帝君就教他把那难过的记忆锁在了姻缘树里。
他竟然做了一个一生一世的梦。
太奇怪了。
胡迟揉着脑袋坐起身,身上的红衣触感让他微微皱眉。
这红衣不同于胡迟之前穿的那些,这衣服料子极其顺滑,随着胡迟的动作甚至能看到隐约的金色纹路,那纹路中蕴含着天地法则,寻常人不得细看。让胡迟皱眉的却是这衣服是他本体所化,一般情况他不会穿在身上。
除非……之前他化回了原型。
胡迟一边在心中惊讶一边打量着周围,这房间装饰简单看起来也好似少有人气,但认真看过去屋内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世间罕有极其珍贵。比如那漆木桌子,是由万年一生的黑鳞木制成,那黑鳞木异常坚硬不惧水火永生不腐,并且伴有不为人察觉的香气,那香气避蚊驱虫可解迷障。与红凤木并称为世间奇木之首,哪怕在上重天也仅仅有两棵黑鳞木两棵红凤木,其中一颗红凤木还被胡迟砍了一半下去做了凤凰姻缘桌。
再说桌上的笔墨纸砚,笔尖是上阶妖兽三头凶狼的最长的那根尾毛,一匹狼只有得一根尾毛且不说要做成这支笔要多少匹三头凶狼,笔杆同是黑鳞木。墨是万年墨石研磨,万年墨石虽不常见,但研磨费力传说百年可研出一滴,不过研成的墨汁漆黑泛亮色光泽永不褪色,并伴细微的墨气清香。更不用说纸砚,哪怕胡迟在上重天见惯了好物,看到这些东西都不免有些发愣。
还不要提他现在身下坐着的炎阳暖玉床,炎阳玉成亮红色中间仿佛缀着流动的金线,常年温热,可凝心敛神,是闭关修炼时的一大助力。平常只是巴掌大小都有价无市,现在胡迟却躺在这样的一张床上。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上重天。
直到从门外扑楞着翅膀进来了一只……
鸡?
胡迟有些发愣地看着那只和门槛抗争的鸡,那尖嘴里时不时还叫着‘咯咯哒’,让胡迟看着它脑袋上肉嘟嘟的鸡冠,眼神有些复杂。
这只会学母鸡叫的公鸡终于从门槛上蹦了进来,抖着翅膀歪歪扭扭的跑到胡迟面前来,对着那个比它高出两倍的床显得有些焦急,一边急得直扑棱翅膀,一边对着胡迟叫‘咯咯哒’,场面颇有些滑稽。
老实说,胡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接受到一只鸡急迫的想要‘亲近’他的心,这让他的胃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这鸡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分明就是这间屋子并不寻常的主人养的。
胡迟看着这只鸡死活蹦不上来的蠢样,有点儿纠结。
但是那只鸡对上了他的视线可没感受到他的纠结,只是翅膀扑棱的更用力了,咯咯哒叫地也更欢实了。
整只鸡仿佛都举着牌子写着‘求吃’。
“哎,”胡迟叹气,“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是……”
他话没说完,那只鸡不知道使出了什么洪荒之力,竟然飞过来扯着脖子戳了胡迟手心一下。
胡迟愣了愣。
感觉上一个戳他手心的好像也是一只鸡。
巴掌大小,浑身都是毛绒的软毛,像一个奶黄色的小球。
胡迟又看了一眼这只公鸡。
那公鸡满脸期待的模样:“咯咯哒!”
胡迟:“……”
说好的小毛团呢?
不过小鸡在这的话,那……
“我不是让你别……”面无表情的白忌皱着眉进了屋,却正好和坐在床上的胡迟对上了眼。
胡迟眨眨眼睛。
确定白忌的眼神中扫过一丝惊喜。
又惊又喜。
然而那惊喜也只是转瞬即逝,白忌很快就恢复了面如止水的模样:“你醒了怎么不叫人?”
“我不知道这是哪。”胡迟笑了笑,“这是你住的地方?”
“这是无道山。”白忌走近看了看胡迟的模样,下意识拧了眉,“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我怎么会来无道山?”胡迟愣了一下却没在意白忌后面说的话,“我记得我不是在临北城?”
“你突然入定后又昏迷不醒,无道山上灵气充沛也比较安全,我就带你过来了。”白忌忽略了胡迟化为原型的情况,“也正好你现在醒了,老毛这月十八要办喜宴,还特意邀请了我们去。”
“喜宴?”胡迟眼前一亮,“他和冯娘修成正果了?”
白忌点点头。
“那太好了!”胡迟笑着说,“这样我可要准备一份大礼。”
“你……”白忌犹豫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好得不能再好了!”胡迟抻了抻胳膊,“神清气爽。”
白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去准备一下。”
“对了,”胡迟突然想到什么,忙指了指依旧站在床下仰头看着他的公鸡,“他是那只小鸡对吧,你给他吃什么了他怎么长得这么大了?”
刚准备离开的白忌又回过头来看他,无奈地伸出了三根手指:“你入定了三年。”
他说完就转身迈出门。
也没能看到胡迟仿佛瞬间疲惫的模样。
胡迟用双手抹了把脸,这才松了口气。
白忌每一世的脸都没有变过。只不过现在的白忌看起来比第一世的他临死之前都要成熟稳重。胡迟感觉自己做了个整整一世的梦,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在看到白忌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分清楚梦境和现实。第一世白忌因为心疾离开时脸上的痛苦仿佛还在胡迟的眼前,以至于他醒来看到白忌之后竟然险些没忍住。
怪不得帝君让他把痛苦的回忆都埋在姻缘树里,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靠什么能经历这六世轮回。而不会在每一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呆怔痛哭。
他一个大老爷们那样可真是太丢人了。
胡迟平复一下心情,从储物戒里换了件衣服,这才走出了这看似简单但又处处仔细的屋子。
想也知道这是白忌在无道山上的住所,胡迟在门上的把手上还能看到一些略显得稚嫩的剑痕,不由想到了他记忆中白忌的小时候。
白忌此刻正背对着他站在门外和罗信说话,准确说一直都是罗信不知道说些什么,白忌好半天才能冷淡地应了一声。
“胡大师?!”罗信瞪大眼睛惊讶道,“胡大师你出关了!”
胡迟虽然刚知道自己三年未醒有些惊讶,但是他也知道在其他修士看来闭关三年恐怕并不少见,倒是没想到罗信看到他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表情。
他对罗信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你是修为晋升了吗?”罗信也顾不上胡迟身边还有那昂首挺胸地大公鸡,忙走近来仔细大量着胡迟,“胡大师好像是长大了一点儿。”
胡迟挑眉。
“也不是,就是看起来更像是个大师了,哎呦我也说不清,胡大师您自己看吧。”罗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幻化出了一面水镜,胡迟也顺势望过去。
便也知道了罗信在惊讶什么。
镜中人的五官还是他的五官,脸部线条却不似那么稚嫩,也算是微微有了些男人的样子。
至少这张脸在外,可没有人会觉得他的胡子好笑又可爱了。
也难怪罗信会觉得他长大了一点儿。
胡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面上平静地点点头,眼中却是有没藏住的笑意。
要知道原本盯着那张显得有些雌雄莫辩的少年脸,对他来说在上重天的日子这张脸就是他最大的折磨,有时候他都恨不得打张凶神恶煞的面具带着。万万没想到他这张脸还有长大的一天,还长得这么符合他的胃口。
啊,感谢。
他果然应该给冯娘和老毛送上一份大大大大的礼。
胡迟脸上的云淡风轻没让罗信看出来什么不对,却没能瞒得过白忌。白忌看着胡迟那模样,感觉都能想象到胡迟尾巴在身后得意地甩啊甩。
蓬松的毛绒绒的大尾巴。
“咳。”白忌轻咳一声,引过来另外两人的视线。“我去和掌门说一声,我们即日出发。”
“大师兄!”罗信顾不上长大了的胡大师,双眼发亮的看着白忌。
“不行。”白忌连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你和罗秀秀都要留在无道山。”
“可是……”罗信还想努力争取一下。
胡迟却在这时候插口道:“罗秀秀也在无道山?”
“对,胡大师!当初你突然闭关身边无人照应,我大师兄不放心就改了去京城的计划,直接回来守着你!秀秀自己无人引领自然不能见到国师,我也就带着秀秀回来。”罗信忙开口说,“你闭关这些日子大师兄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我们无道山的弟子还以为大师兄把自己道侣带回来了呢。”
白忌冷声打断他:“我是不是也应该罚你去抄门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