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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皎而细柔,施施然散落于皎月堂内,映的堂中庭院如积水空明,幽而静谧。
皎月堂是九重天宫内观夜位置最好的宅子,一到晚上,殿内光影便如画般纯美梦幻。
神君将此宅闲置多年,为的就是将这座风景如画的宅子留给她的小妹妹靖嫣。
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感觉到自己的关心,神君还特意在皎月堂内大兴土木,专为她建造了一座带着巨大药园的药房,其中的设备与草药一应俱全,以方便她回来后继续钻研医术。
给自己的妹妹建了这样一座豪华大药房,神君还特意带着李钧来显摆过一回,那次可是给李钧羡慕坏了。
当时看着李钧满脸全是羡慕嫉妒恨,神君很是满意,觉得自己的妹妹应该会十分中意这座宅子。
但实际情况是……神君的用心良苦并未起到预期的效果,或者说,每一份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
因为她妹妹靖嫣压根就不想住在皎月堂,她想住在彩霞殿,那里离神卫阁最近,而皎月堂却与神卫阁距离甚远。
她更不想看到任何关于医术的东西,不想回忆在鬼医谷度过的那万年时光,因为在靖嫣看来,在鬼医谷的日子是她一生的耻辱。
她明明是九重帝姬,是神后嫡女,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却被抛弃在那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在那里她得不到自己应有的尊重与待遇,享受不到帝姬的身份带来的骄傲与尊贵,反而要与那里的各界庶民平起平坐,有时甚至还要看人脸色行事,不然就会遭到同窗的排挤,最令她恼怒的是连李钧那种狗奴才都敢对她颐指气使。
所以在靖嫣看来,生活在鬼医谷里的一万年,每一天都是在煎熬,而她活的这么痛苦,全拜自己的好哥哥所赐。
但她在不断怨恨的同时却又无比的期待靖临来接她回家,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时她的心头充斥着怨念与痛苦,唯一快乐的事情,就是每月十五雁哥哥来看望她的时候。
只要初雁一出现,她就会无比的喜悦,能暂时忘却一切烦恼。
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初雁,从小就喜欢。
当她没被送去鬼医谷的时候,最喜欢的两个人就是靖临和初雁,因为他们都很疼爱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宠着。
虽然都叫哥哥,但靖嫣心里分得很清楚,靖临是她的亲哥哥,而初雁不是她的亲哥哥,可是也对她好,所以她喜欢他,从小就想嫁给他。
直至被送来了鬼医谷,亲哥哥突然间抛弃了她,对她不闻不顾漠不关心,而唯一关心她的,还是雁哥哥,所以她对初雁的依赖与爱恋更深了一步,万年之间,这种爱恋已牢牢地在她心里扎根了,甚至已经渗入骨髓了。
她本以为回到九重天后会离雁哥哥更近一些,可是没想到,实际情况是她与他越来越远了。
因为初雁每天都只围着她哥转,眼中心中只有她哥,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一刻,若是有的话,那也是她哥让他来找她的。
起初她认为初雁对她哥掏心掏肺的好,只是因为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所以情比金坚;后来在她回九重天之初,才无意间逐渐发掘出了一丝端倪——初雁和她哥之间的感情,怕不只是手足情深,或许要比手足之情,更进一步……
不过那时靖嫣并未细想,或者说,不敢细想,不想去细想。
男人喜欢男人?
可能么?根本不会有结果!
更何况是神君与神卫之间?
况且此等逆人伦乱朝纲之丑闻,岂非要遗臭万年?
越想越害怕,所以她不敢细想,不忍细想。
随后她在九重天居住多日,听闻了无数神君与神卫之间的流言蜚语,依旧不敢相信,不能接受。
到不是因为她多在乎多担心她哥,而是因为她在乎初雁,不想让他被靖临所连累,受世人所唾弃,更不想将她所爱的男人想象成一个毫无廉耻的面首。
而她不接受,并不代表她不嫉恨,不愤怒。
流言蜚语已是纷飞,为什么雁哥哥偏不知道避讳?为什么还要对她哥那么好?
而靖临明知初雁已陷于泥沼,为什么不拒绝他的好?
就这么舍不得彼此么?
就这么不要脸么?
尤其是今天在九重天牢外听到众多朝臣对初雁议论纷纷,甚至将他戏称为“君宠无是非”的雁妃之后,靖嫣心头的愤怒不甘与对靖临的嫉恨更重。
她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一个男人?
为什么就不能多看她一眼?
也是在那一刻靖嫣突然明白,初雁曾经对她的好,全是因为爱屋及乌。
刹那间,她多年以来的愤怒、不甘、委屈、伤心齐齐充斥在心间,压得她不堪重负。
当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从九重天牢回来之后,便屏退了所有的小仙娥,一个人独坐在皎月堂内的庭院中失魂落魄。
月上中天,皎洁月华洒落庭内,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清白又清冷。
如毫无生气的木偶一般一动不动的独坐良久,靖嫣倏尔苦笑,随后抬手解下了紧紧缠于腰间的荷包,打开后小心翼翼的从其中抽出来了一方被折成手掌心大小的宣纸。
靖嫣先是将这方纸捧在右手手心,神色柔和的望着自己的掌心,少顷后,用左手拇指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这方宣纸,动作小心轻柔的像是在抚摸一样稀世珍宝。
缓缓将它打开,红衣黑甲、器宇轩昂的九天神卫瞬间跃然纸上。
看着这张画纸,靖嫣再次勾唇苦笑,心中无限苦涩与悲伤。
这世间最大的苦楚,不外乎为情所困。
尤其是当这份情,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时候。
而就在靖嫣刚想伸手轻抚画中人的面庞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嘲讽:“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神卫既然对帝姬无情,帝姬又何必为他神伤?”
靖嫣心头一惊,随后便是无比的愤怒,迅速折起初雁的画像后猛然转身,目光无比凌厉的盯着不速之客,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你胆子倒是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面对着帝姬的震怒,那人毫无惧怕之意,反而勾唇一笑,施施然朝着靖嫣行了个礼,淡然道:“臣玄念阮,拜见靖嫣帝姬,若臣此番不请自来惊吓到了帝姬,还望帝姬恕罪。”
玄念阮这番玩世不恭的态度令靖嫣更是恼火,当即愤怒大喊:“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绑起来送到神君那里去!”
玄念阮轻笑,面色平静的朝着靖嫣温声说道:“帝姬不必枉费力气,没人会来绑臣,更没人会将臣送往神君那里。”言及至此,玄念阮语气一顿,面带同情的看着靖嫣,别有用意的说道,“况且,神君此时并不在神君阁内。”
靖嫣怒不可遏,不光愤怒与玄念阮对她的藐视,更愤怒于她的手下对她所下达的指令不理不睬,喊了半天也没人出现。
“来人!”靖嫣的怒喝声中怒火更甚。
但这次依旧没有人来,怒火中烧的同时,靖嫣的心头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几分无助与不安。
自始至终,玄念阮的唇畔一直微微勾起,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待靖嫣再次喊完之后,他才不慌不忙的开口:“帝姬不要白费力气了,真的没人会来,因为她们全都被我施了咒,此时正昏迷不醒,除非我解了她们身上的咒,不然她们永远也不会醒。”
听完玄念阮的话,一股刺骨寒意瞬间窜上了靖嫣的心头,使她惊惧又害怕,但因着骨子里的高傲与自尊,她并未露怯,因为她不想被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瞧不起,随后她毫无畏惧的看着玄念阮,勾唇冷笑:“除非你把我杀了,不然你就算今天不死,明天本帝姬也会让你死!”
“臣,不敢杀公主,而公主也不会杀臣。”
靖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目光鄙夷的看着玄念阮,轻笑道:“你倒是把本帝姬想的仁慈了。”
玄念阮神色戏虐的看着靖嫣,道:“若帝姬真要不顾旧情将臣送往神君面前,那臣便鱼死网破将帝姬与臣的私情公之于众。”
玄念阮的语气极其云淡风轻,但每一个字都令靖嫣震惊错愕至极!随后便是怒上加怒,面色铁青的朝着玄念阮怒喝:“混账东西一派胡言!本帝姬何时与你有过私情?!”
玄念阮眉头一挑:“帝姬当真这么绝情?”
“混账!”靖嫣气的浑身都在发抖,看向玄念阮的双目似能冒火!然而突然间她全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尽数抽空了一般,身子一软便朝着旁边瘫了过去。
这时玄念阮一个箭步夸到了靖嫣身旁,伸手抱起了她,随后将唇贴在她耳畔轻语道:“忘了告诉帝姬,若是自身修为低下,便要小心臣的眼睛,因为臣会*术。”
说话时玄念阮的唇畔似有若无的划过靖嫣的耳垂,同时又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靖嫣心头的不安与惊恐在瞬间加剧,所有的防备与高傲在瞬间崩溃了,原本镇定的神色在瞬间化为恐惧,本想高声呼喊,但是用尽浑身力气也只能发出气若游丝般的声音:“你放开我……放开我……”
玄念阮并不打算就这么放了靖嫣,抱着她绵软无力的身子坐到了石凳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眼角眉梢,望向她的双眸漆黑无比,却又尽显阴冷。
当她眼中的惊惧更深一层时,他才轻启薄唇,云淡风轻的说道:“你说,我若今晚就将帝姬占为己有,神君得知后是会杀了臣,还是将帝姬嫁给臣?”言毕玄念阮低头看着那双与靖临近乎一样的双眸,满意的欣赏着蕴含其中的惧怕与不安,微一勾唇,继续说道,“若是神卫大人知道了,是会心疼帝姬,还是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