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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国临元三十六年,腊月初一。
在冰室里冻了将近两个月的临元帝被人从冰室中抬出,世人才知晓临元帝早已经驾崩多时了。后将其葬于琉国皇陵之中,与死了多年的宛皇后合葬。
琉国临元三十六年,腊月初七,云欢即帝位。定年号嘉兰。云欢站在这千阶御阶之上,俯视着下方。
若有人问起他为什么将这琉国的年号定为嘉兰,或许是为了记住那位来去匆匆的女子吧!她为他巩固了琉国的政权,平定了外患。而就在昨日晚,她走了。
昨夜她站在自己殿中,床榻之侧,笑言:“云欢,明日你就登基为帝了,姐姐我呢恐怕是看不了了。”
“皇姐要走?为何不留下?”他问。
“留下?不了,皇姐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其实你父皇当初将我留下,我本是不愿的。可因为你我还是留下了,这惠国与琉国定下了三十年的契约,月国和镜国此时自顾不暇,不会想起琉国的。你即位之后,把握好时机将琉国发扬壮大。”顿了顿,又道:“啧啧,其实我不亏,还混了个公主做了做,还有那十万兵马,我可是随时来向你要哦!好弟弟,在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他看到了那女子眼角的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见她望了望天,作势吸了吸鼻子,揉着他的发道:“真好,我这辈子还有个做皇帝的弟弟。走了,误送。”
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在快要消失在殿门口的时候,他叫住了她:“皇姐。”顿了顿,又道:“琉国随时为你打开,别忘了这个家,这个家里还有你的弟弟在等你回来。”
家,何处为家。是月国的暗夜山庄吗?那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家。是琉国的皇宫吗?这个无意中得来的家。不,哪都不是。她的那个家早在十几年前就散了。散了……天地为大,哪里都是家。
……
琉国临洲,阮城
阮城是个被琉国人称之为‘水城’的城镇,城中水系最多,房屋皆伊水而建,出门见桥,桥下各色画舫,在水面上飘荡。窄窄的柳巷,人群在其间穿梭,却丝毫不绝的拥挤。
此刻的我就站在这阮城内,手执一把油纸伞,站在河上小舟之上。一身浅绿色长裙,裙摆之上绣着淡淡的白色小花,显得格外的素雅,似要融入这浓浓绿色之下。
面上着有轻纱,只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眸,一双柳叶眉,眉宇间的血色桃花开在眉心处。头顶简单的将发用一根碧玉钗将发盘起。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将头发盘起,盘成妇人髻。或许是为了玉,那个如莲花一般高贵的男子,她的夫君。而他如今又在何方呢?自怀中将那日在驿站中得到的锦袋掏出,纤细的手指轻抚着上面繁复的花纹,淡淡的叹了口气。
你料事如神,三道锦囊解了琉国之危,这何尝不是解了我的危机。再次将锦袋纳入怀中,转头目光望向北方的方向,皇宫的方向。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口中呢喃:“云欢,恭喜你登基为帝。将来的你会是个英明的帝君。”
伞柄微转,露出女子姣好的容颜。小船轻靠岸边,付了船钱,提起裙摆上了岸。我此次的目的地是蛮洲十八部。云辕当初留下的那封信上说反弹琴诀为我亲生娘亲所有,后来她将琴诀放在了蛮洲十八部中一个叫做辛郝的人手中。
这次偷偷溜出来,谁都没有带,将君莫惜,歆夜,大哥,全部留在了琉国皇宫。也不知道他们醒来之后,会不会大怒一场,不禁轻笑出声,低低的呢喃:“不管了,不管了,他们怒不怒关我什么事!”
走在这阮城小道之中,别有一番风韵,琉国民风当真开放,街道之上的女子皆广袖拽地的长裙,轻纱之下露出那情致的锁骨。
坊间还可以听见歌女在阁楼之上凭栏婉转低吟。茶楼之中须发半百的老人,惊堂木一拍,高声朗道:“上回书说到,那惠国屯兵与高坡,大雨倾盆之下,嘉兰公主亲自率领琉国两千人伪装进入雾林,埋伏在惠国大军之后……”
向前又走了几步,但见一桥上,一布衣男子正在作画,眼神一上一下的打量着站在自己前面的一对男女,笔在纸上潇洒挥出。站在桥下的我,仰头看过去,虽是背影,但也不禁惊呼:“好一对璧人。”
男子一身月白色衣袍,身姿修长,齐腰的墨发只用一根白玉带松松扎束。一只手臂搂过身侧的女子。女子一身嫩黄色的束胸长裙,外罩一件浅黄色的轻纱,露出那似藕一般莹白的手臂,女子倚在男子怀中,分外恩爱。
站在桥下的我不禁看呆了,向前走了几步,寻了个姿势,看那画师作画。不知过了多久,那画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画递了过去。男子伸出那双纤细的手指将画接过去看。
站在我这个角度正巧看见画面上的内容,那张画上的男子,有着近乎天人一般的姿容,一双狭长的凤眸,虽然淡然如水,但依然有神。那如玉雕出来的鼻和那美好的弧度。
使我一愣,再看向他身旁的女子,有着一双和自己一样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娇小的面容透着那说不出的喜悦,发髻之上的金钗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她高贵,不染凡尘,如他一般模样。果真是一对璧人。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人,耳边响起人群的赞叹之声:“真美,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美艳无双的男子。”
“她们当真恩爱,神仙眷侣。”
我的眼眸似是蒙上了层水雾,有些湿润。那桥上的男子似是感受到这桥下的目光,偏头来看,却一眼瞧见那桥下,一身绿色罗裙,一头的妇人髻,挣着一把油纸伞,神色黯淡的女子。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可是那眉宇间的血色桃花却灼伤了他的眼。女子似是看见他看过来,转身慌忙离去。男子心中一紧,赶紧将手中的画纸往身旁女子怀中一塞,疾奔而去。徒留那桥上的女子愣愣的出神。
“小姐,这张画可还满意?”
女子回身,展开手中画卷,淡淡的道:“不满意,因为他的眼神之中没有我。”
我推开人群,疾步向后奔去,转身进入了小巷之中,那冷清的小巷之中空无一人,更觉心中一片冰凉,苦涩不堪。
突然感觉到胳膊被人大力一拽,手中的油纸伞飘落在地,我抬眸去看,看见他那眼神中带着丝焦急与无奈。我欲挣开他,他却将我一把搂在怀中,让我的头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我闻着那一股久违的清冷荷花香,听着他的那方胸膛之中心脏的跳跃之声,眼眸更加湿润了。良久,听见他在我头顶淡淡的道:“瑾儿,别动,让我抱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推他推得越发强烈起来,语气夹杂着丝丝哭声,哽咽着道:“我在幽州生死一线,迎战惠国,你却在这里风花雪月,当真可恶!”
他抱紧我,随后轻笑出声,道:“对,我可恶。”
他双手轻轻端起我的脸,伸手将那面纱摘下,抚去我脸上已经流淌出的泪,看着我的长发已经挽做妇人髻,淡淡的道:“你将这青丝挽成妇人髻,是在为谁而挽?”
我望着他,声音愤愤。“我没为谁挽,我是看着好看,才挽的。”
“口是心非,我的夫人何时会撒谎了?又是何时开始为我吃醋?”凤池笑望着我,柔声道。
我大力推开他,脸上有些烧灼之意,低低的回道:“什么撒谎?哪里撒谎了?什么吃醋,你哪只眼睛看我吃醋了?你赶紧回去,丢下人家美人,人家会不高兴的!……唔”
话还没说完,凤池已经搂上我吻了上去。
他那略带凉意的唇在我唇上轻触,而后只觉呼吸顿时紧迫起来,忍不住想要获得更多的空气,但却只觉那股清冷的荷花香气直扑鼻尖,那灵巧的如游鱼在水中嬉戏,在到处的肆虐。他的滋味清冷又不失温柔,似那初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又似那陈皮,甜中带着微微的苦涩。我不禁回吻着他,使他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唇腔。
良久,他放开我,浅浅的笑着,欣赏着他完美的杰作。脸不禁羞红一片。见他玉指轻挑,本在地上的油纸伞已经握在手中,他向前一递,甚是优雅的道:
“夫人,可否让为夫为你撑伞?”
他携着我的手,两个人离开了那空无一人的小巷,站在那窄窄的小道上,看着那拥挤的人群,半晌眼眸停在那桥上,那抹嫩黄色衣衫的女子已经不见,只留那画师依旧坐在那里,静静的画着。
我不禁心中一阵恼怒,踮起脚尖,附在凤池耳边低语:“刚才的事,其实还没有完。”
凤池淡淡的望了我一眼,道:“自是没完,不过在那件事之前,要先做另一件事。”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凤池已经拉着我上了那座桥,站在那画师面前,凤池冲那画师淡淡的道:“在为我画一张。”
那画师倪目看了他一眼,一愣问道:“怎么不是刚才那位小姐?”
凤池笑看了我一眼,冲那画师道:“刚才那位只是妹妹,这位才是我夫人。”
那画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看得我一阵不舒服,目光落在那盘起的发后了然一笑,随后提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站的使我越发困倦了些,刚要闭上眼睛小憩一会。余光中瞥见那画师站了起来。在定眼看去那画师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拿着那张画满脸的惊异。我估疑的将画拿在手中看。满意的冲画师道:“真是一幅佳作。”
不仅画出了人像,还画出了神韵,相比刚才那张,这张画上的玉更是美艳。那双本是淡然如水的眸子,此刻染上了浓浓的笑意,漆黑的眸子显得深不可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是刚才那般不食烟火,这张画上的玉染了那十丈软红。变得真实,变得触手可及。
而他一旁的女子一身浅绿色长裙,裙摆上的白色小花更是与身旁男子的月白色锦袍融为一体。女子倾城之姿,却昏昏欲睡,懒懒的倚在男子肩头。显得格外的真实,和谐。
“难怪刚才走的那位女子直说我画的不好,看了这幅画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这样。”那画师单手托腮道。
我抬眸,不解的问道:“何解?”
“因为你夫君眼里满满的都是夫人您。”那画师笑着坐下身,仰望着我们。
我一愣,转头看身侧的玉,见他也分外满意的笑看着那张画,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淡淡的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应该谢谢画师。”我道。
他不解的看着我,“为何?”
“因为如果没有画师的那句话,我还没打算原谅你。”我愤愤的道。
……。
阮城闲逸居门口
我和凤池此时站在店门口,下了桥之后,凤池问我住在哪里?我能住在哪里?我刚刚到阮城,便看见了他。随后,他便领着我来到了他下榻的客栈。更大言不惭的说这里环境好,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找其他地方了。
将伞收好,迈步进店,很不巧,很不巧。竟然遇见了熟人。一身嫩黄色模样较好的女子看见凤池进来,立刻迎了过来,忽视我的同时,环上凤池的手臂,道:“玉,你去哪里了?我在桥上等不到你,就先回来了。”
凤池淡淡的恩了一句。偏头看我,淡淡的道:“这位是南宫婧妍。”
南宫婧妍此时才不得不注视我,因带着面纱,使她看的不甚真切,许久笑道:“你是玉在外面找的婢子吗?”
我气急,看了看周围的人似是都注视着这方,便躬身一退,冲南宫婧妍抚了身子,恭敬的道:“是,婢子!”顿了顿又道:“公子和小姐慢聊,奴婢我先去要间房子。”
南宫婧妍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会这般爽快的应了,愣了愣,见我已经转身去了一旁。抬头望向凤池,见眼前的凤池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女子的背影,干笑了两声,道:“玉,房中已经备好午饭了,我们上去。”
凤池回眸,恩了一声,任由靖妍拉着,上了二楼,那抹白色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本来还想原谅你来着,看来还是欠着好了。
付了房钱,转身上了二楼,睨了一眼刚才他们进去的房门,轻哼了一声,随后进了他们隔壁的雅间,心情分外不爽的将门重重的关上。
闷在房中整整一个下午,晚间,便不想在这屋中用膳。便推门出去,坐在楼下大堂内,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之声,倒觉得分外舒心了些。怒气瞬间消迩,点了些许小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偏头看着这阮城的夜景。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的分外热闹,两边小道中央的湖水中,各色的画舫此刻灯火通明,将那本该漆黑一片的湖水,映衬的波光粼粼。
便想着一会去那画舫之中听听曲,仰躺在那船上,看着头顶的满天繁星,也别有一番韵味。想着想着便恨不得立刻转身冲下楼去。不禁轻笑出声。
酒肉饭饱之后,摸了摸额间的血色桃花,不禁一番惆怅,本想办一回男子的,可这眉宇间的桃花又隐不掉,自己又不想如歆夜那般妖娆,像个妖孽到处祸害人群。罢了罢了,做女子也没什么不好。
“喂,你站住!”
刚想迈出店门的脚生生顿在那里,转过身来看,不是南宫婧妍又是谁。
将脚收回,立在门口轻问:“您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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