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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鹤到水部的时候,伏沣长老和一干弟子已经都等在了外头,见了两人,皆夹着肩膀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东青鹤没管他们,直接进了那小草屋,他还是第一回儿来这儿,只见空落落的内室除了木床、桌椅和一个破柜子外便没别的了,而此刻柜内杂物倾覆,乱七八糟撒了一地,正中几枚带着血的野果格外扎眼。床上则并排躺了两个人,面色青黑,已无生气。
东青鹤走到床边摸了摸少年的脖颈,没有脉象,他又摸他的胸口,没有心跳,再摸他的丹田,亦无气息。
东青鹤却没放弃,一把将常嘉赐提了起来,一手撑着他的肩膀让其坐稳,一手则抵上他的后背,将源源不绝的真气送入他的体内。
室内室外皆无人敢言,足足半炷香后,常嘉赐忽然浑身一个抽搐,猛烈咳出了一口脓血,又痛苦地倒了下去。
东青鹤出了口气,伸手将他接住,转头去看一旁的破戈。
破戈的手正从常旺的背后放下,却对东青鹤摇了摇头。
“他无任何法力护体,已是回天乏术。”
东青鹤垂了垂眼,一把将怀里的常嘉赐抱了起来。
破戈连忙起身:“门主,我来。”
“不必,”东青鹤摇头,又问,“告知秋长老了吗?”
见破戈点头,东青鹤抱着常嘉赐走了出去。
外头站着的人仍维持了刚才的模样,看着门主容色深沉地抱着那小凡人,好几个都吓得双腿虚软。
此刻远处又走来几人,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神情冷肃。五官如刀刻。
“秋长老,”破戈对他点头。
秋暮望视线扫过东青鹤怀里气若游丝的少年,又看向那小草屋,拧了拧眉。
东青鹤冷冷道:“给我好好查。”
秋暮望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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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鹤将人带回了片石居,寻了个屋子又继续给常嘉赐治了一个多时辰的伤,刚开始那少年毫无反应,直到东青鹤耐心的将真气一遍一遍地输进他丹田之中,冲开了被毒雾所阻的气脉后,嘉赐才像有了痛觉一般,凄凄哀哀的呻|吟了起来。
他疼得面皮发白,浑身发抖,嘴里含糊地嗫嚅着胡话,似在唤姐姐,又似在唤爹娘,最后还唤什么先生。
东青鹤默默听着,手下气力却不敢懈怠,直到又逼出嘉赐的好几口脓血才暂歇。
没了支撑的嘉赐直接脱力的倒进了他的怀中,额发被汗液浸湿的全黏在了脸上,看着万分可怜又凄惨。
东青鹤看着怀里虚弱的人,眉间掠过一丝怒意,忍不住抬起袖摆给他擦了擦汗。又在床边坐了半刻,确认常嘉赐睡熟了后,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门主刚才走得急,什么小厮都没带,现在匆忙而归又抱了一个人回来,着实把青琅他们都惊到了,但又不敢多嘴,只呐呐着站在门边,听凭吩咐。
东青鹤对他们道:“青仪去金长老那儿拿两瓶还元丹,青越去备些干净的被褥和用品放到这个房间,青琅,你去给里头的人清理一下,换件新衣裳。”
说完之后,东青鹤又回头看了眼那关阖的屋门,大步向外走去。
直到门主离开片刻,那三位小厮才回过神来。
青仪惊讶:“还元丹?还两瓶?金长老会哭吧……”
青越则道:“新……衣裳?我都好多年没有穿过新衣裳了……”
还是青琅稳当:“啰嗦什么,还不赶紧。”
……
东青鹤离了片石居,一个旋身便到了星部,星部秋暮望主管门中奖惩,青鹤门的刑堂也在这里。
推开门,秋暮望正坐在上座,而下面跪了一排的人。
东青鹤走过去,看向堂上摆着的东西,几只半枯的野果,几枚果核,还有一点杂草屑。
秋暮望只说了三个字:“无条草。”
此时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将跪着的两人扯上了前,东青鹤问前面那个:“你叫什么?”
那人呆了一阵才颤声回答:“岳、岳松峰……”
“果子是你摘了给常家兄弟的?在何处?”
“是、是我……”岳松峰认下却又连忙喊冤,“就是水部前屋的一些野果,弟子们平时自个儿也有吃的,我没有下毒,门主、秋长老,弟子没有害死他们,没有……”
东青鹤又看向另一位:“你叫什么?”
另一人则打了个冷战:“梁、梁敬。”
“你在果子里放了什么?”
梁敬张了张嘴:“我……我也没有下毒,没有……”
“我问你放了什么!”东青鹤向来温雅的嗓门提了一提,将堂内众人都惊得不轻。
“我……我只下了点泻药,是泻药,我没有用无条草,不是我……”梁敬同样喊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竟然眼睛都急红了,“我们是想过要整他们,但这果子也是好几日前才送的,后来白涧师兄来了,我们就没敢再有旁的想法了!!门主,秋长老,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死的……”
东青鹤没说话了。
一旁秋暮望倒开了口。
“拉下去,”他对堂边的星部弟子招手,声调若冰,“鞭笞三百,逐出青鹤门!”
“不要……门主,我们是冤枉的,门主、秋长老……”哭嚎之声响彻大堂,然却无法阻挡那拖拽之势,只见那二人一路被狼狈地扯离此地,求饶声却久久不散。
秋暮望又扫了眼堂内其他战战兢兢的水部弟子,沉声道:“仗势凌人,以强欺弱,鼠腹鸡肠,心术不正……同为青鹤门子弟,即便没有亲自下手害人,却也背弃门规,忘道违义,饶恕不得,所有水部弟子鞭笞五十,一年内无灵物补给,下次若再犯,便如那岳、梁二人一般,绝无饶恕!”
话落,星部又哗啦啦涌出一行弟子,将那些跪着的都押了下去,水部众人除几个发出低哀哭声外,无人敢言。
最后,堂上只留下伏沣站在那儿,座下弟子犯了错,他这个做师傅的理应背负责任,只是伏沣惯爱倚老卖老,青鹤门刚立时他便追随东青鹤了,当时水部的长老还是沈苑休,他好不容易熬到那人离开,自己成了主事的,如今为了两个区区凡人,门主就要他伤筋动骨,伏沣着实不甘。
可他向东青鹤望去,却见门主安坐在那儿,面沉如水,半点没有轻饶他之意,而一边的秋暮望已是不客气地说:“伏长老,还要我请你吗?”
伏沣心内一沉,忽然明白过来,此事不过是个引子,东青鹤为人看似亲善慈温,但若真触了他的逆鳞,下手从来雷厉风行绝不心软,眼下看来,他对自己怕是不满日久。
伏沣在认罚和离开青鹤门之间稍加迟疑,便果断选择了前者,即便只是门内一个小管事也比在外做一个散修的好,没有青鹤门的庇佑,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时时刻刻都能把他们吞了。
“弟子管教徒儿不力,有愧门主托付信任,甘愿领罚,我……”
伏沣刚要跪下哭诉一番表表忠心,秋暮望却没有打算给他机会,止了那话头,让手下大弟子符川将一脸悲苦的老头儿给弄了出去。
“拉下去,鞭笞五百,撤去水部长老之位。”
符川领命,把人拖出了门外。不过他刚出了星部大门又撞上了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缃苔,她身后还站着同样忐忑的蘼芜。
听说那小凡人出了事,门主大发雷霆,曾与常嘉赐有过龃龉的蘼芜便担心自己也难逃干系,不过秋暮望没有立时就招她到星部问话,想必是未穷没有说出那天晚上她想对那小凡人用长眠针的事,蘼芜稍稍放了点心。但又想到缃苔大闹灵田那日的场景看到的弟子不少,该是瞒不住,所以蘼芜还是主动来探个口风了。
她现在是后悔不迭,忘了门主向来可怜这些凡人,自己真是鲁莽了。
结果不等她问话,符川便直截了当道:“蘼芜长老,你回去罢。”
“为、为何?是门主还是秋长老有说了什么吗?”
符川道:“是门主,门主说让长老在部内好好思过。”
“什么?!”蘼芜惊讶,说是思过,不就是要把她禁在部内吗?这么多年来,蘼芜什么时候被这样对待过,“门主说要思过到何时?”
“没说,只说没他吩咐不得离开……”
蘼芜还要再问,符川已是挟着伏沣走远了,头也没回,气得蘼芜险些砸碎了星部门旁的石麒麟。
而堂内,东青鹤仍是望着案上的野果,片刻才看向秋暮望。
“你怎么想的?”
秋暮望捻了把那无条草,说道:“服下梼杌内丹可补魂元也可涨修为,在不少人眼里,的确算是个好东西,足以引人妒忌。可若因此就起了杀意?我青鹤门弟子……还没有那么蠢毒了。难道他们会不知道,杀了人,内丹也不是他们的?还要被您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