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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赐说完了话,东青鹤便轻轻甩袖,就见一旁堆叠的石块上一阵轰隆,一排瀑布流泻而下,挟裹着湍急溪水汇聚成一片漩涡,打着转的向此地而来,卷过那无边繁花,也卷过那厚重的棺椁,一道拖向深潭之间,慢慢沉入潭底。
常嘉赐盯着那处久久不言,东青鹤出声劝慰道:“且安心吧,你哥哥也会安心的。”
常嘉赐回头看他:“门主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人人皆说青鹤门门主慈悲心肠,故而怜他孤身凄苦时常照拂,但常嘉赐却觉,如此之外,东青鹤这样关心自己,还有别的缘由。
东青鹤笑着反问:“你觉得是为何?”
常嘉赐思忖:“是不是……因为我和一人长得很像?”
东青鹤一怔:“谁告诉你的?”
常嘉赐倒也没有隐瞒,将未穷长老来探望一事和盘托出,当然其中省去了那段自己的“身不由己,只说上回无意间闯到了木部园囿,险遭蘼芜长老的罚,幸而得未穷长老相救,很是感激。
说完,嘉赐长起胆子问道:“门主和长老所说是否为一人?而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他’又是谁?”。
“我不知未穷长老所言是谁,但我的确认识一位同你有些近似的故人,”东青鹤坦白以对,“他是我当年在外游历时认识的……朋友。”
“朋友?”嘉赐惊讶,“门主在外游历时该很久以前了吧?”
“不错,是很久很久了……”东青鹤脸上神色带着悠远也带着一丝怀恋,“那时我还未立青鹤门,不过是个散修,得遇那人,有幸与他相伴修行了一段路。”
“相伴修行?是一起打妖怪吗?”嘉赐好奇。
“嗯,很难对付的妖怪。”
“那人现在如何了?是不是也像门主一样变得这么厉害?”
东青鹤收起了唇边笑意:“他……已是不在了。”
常嘉赐目光灼灼:“不在?是为了打妖怪才……”
“不,”东青鹤皱起眉,“是为了救我。”
常嘉赐眸光一动。
东青鹤顿了下又道:“我曾试着想寻他的转世,可他当年魂魄受损太甚,恐怕……”
“门主一直在找他吗?您那么厉害,还有找不到的人?”常嘉赐弯起眼。
东青鹤叹了口气:“三界无边,我即便修为有所小成,却终究无法手眼通天……”
嘉赐还待再问,却对上东青鹤淡笑的脸,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多嘴了。
“门、门主,我只是好奇为何有人同我如此相像,毕竟我从来没到过这儿,也没有什么兄弟……”
出口又觉这话有异,忙改口道:“哦,我是说除了我哥哥以外,再没有长相相似的兄弟了。”
东青鹤颔首:“你和你哥哥倒真长得不太像,只是世人千万,有些一胞同生面容截然相反,有些并无血缘亲伦的样貌却莫名相近,我活了这么些年,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原该习以为常,只是不知为何,”他静静望着常嘉赐,“你和那个人……却格外的像,明明两人性情南辕北辙……”
不过说完,东青鹤又觉自己糊涂了:“我知你不是他,也没有把你当做他……不过对你多方照拂,也算是一种投缘吧。”
这话说得嘉赐又红了脸,低着头搅了搅自己的袖子。
东青鹤却没注意嘉赐的神态,似乎提到那个人让他思绪有些漂移怅惘。
常嘉赐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忽然问道:“门主……你可记得前世的事儿?”
常旺已是安葬完了,门内还丢了一堆事务等着东青鹤回去处置,可他见常嘉赐一时忘了面前烦扰,眉宇间显出微亮,便权当陪他说话解忧也好。
“我不记得了……”他这一辈子活得太久,莫说前世,今生有些事都久得快忘了,但有些却仍记忆犹新。
常嘉赐说:“我以为要当神仙前必当无所不知呢。”
东青鹤摇头:“并不是,修仙之人到底非仙,尤其自身命数一途,最难勘破。不过修真界中也有一些奇妙法器,听说可窥过去晓未来,若真想知道,也不是没办法。”
“真的吗?”果然常嘉赐又笑了开来,“那门主想知道吗?”
东青鹤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既已转生投胎,若我真有上辈子或上上辈子,前尘旧事也该一笔勾销……无谓再追。”
常嘉赐笑容一滞:“门主果真想得通透,若换做是我,无论活过几辈子我都想知道,谁于我有恩,谁又害过我,就算都报不了,记在肚子里晚上做梦拿出来嚼嚼也是个念想。只是可惜小时候我娘给我算过命,说我十世悲苦,即便这些过去都找回来了,也一定都是些倒霉事儿吧。”
东青鹤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只当他是因常旺之事对那前世今生生生死死执着起来,无奈地伸手揉了揉嘉赐的头发:“命途好坏,也并非全无可更改,一切全看自身。”
没想到向来消极的常嘉赐倒同意这个:“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认命,命好命坏,都是自己挣来的,当然,最紧要就是好好活着。”
东青鹤赞赏地点头,看看天色,想到还要给常嘉赐治伤,便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人腾空而起。
“回去了,以后若你还想再来探望,便告诉我……”
相较于前两回的乘云而动,这一次嘉赐没了战战兢兢,他低头望着和东青鹤重叠在一块儿的指尖,良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就多谢门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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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条草毒性霸道,虽有东青鹤在旁指引,但若真正好透,细枝末节处还要靠嘉赐自身来修愈,最好的法子,依门主所言,就是让他修炼青鹤门的心法,气脉强健通畅了,毒性自然就能更快的被逼出体外。
事到如今,嘉赐倒也没有隐瞒,将之前自己曾和鱼邈偷偷学过青鹤门法力的事情说道了出来,只希望门主不要怪罪他,也不要怪罪鱼邈。
东青鹤听了只是笑:“青鹤门基础心法算不得什么秘密,修行本就是修缘,若我的口诀能助有心人精进,未尝不是一件美事。”门规中也从来没有不许外人学青鹤门法力这一条,到处谣传这说法的不过是门内一些人的私心作祟罢了。
“门主果然是心胸开阔,”嘉赐忍不住赞赏,“不过之前伏长老有说要收我为徒……”
“拜师礼是否还没行?”东青鹤问。
常嘉赐点点头,面露忐忑,仿佛不知道东青鹤会把自己交到谁的手上。
东青鹤想了想,竟然道:“那好,我来教你。”
嘉赐一惊,简直不敢置信。
东青鹤则笑道:“不过是一些浅显的运气方法而已,真正摸索还要你自己来,所以……愿不愿拜我为师,你可慢慢想过再决定。”
“愿、愿……我愿意!!!!”
东青鹤话才落,常嘉赐就忍不住打断了对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璀璨,生怕对方反悔。
“我愿意的……只是,我天生愚笨,怕负了门主的名声……”
东青鹤不以为然:“那些虚名浮话算什么,是好是坏都不过两张嘴皮子而已,我曾看过你练剑,虽然没有修为,但步伐架势倒很不错,若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才。只是,我已多年未收徒,你莫要因此就觉着重担加身才好。”
东青鹤说话向来不吝赞美,所以嘉赐也不知自己是否真配得上他的夸奖还是门主看他现在可怜哄着他玩儿的,但还是忍不住露出高兴的表情,眼底涌上了泪花。
“谢、谢谢门主……谢谢门主……我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才对了,”东青鹤满意颔首,“既如此,拜师礼不用繁琐,简洁便可。”说完便在书房的木椅上坐了。
嘉赐则由着对方所言,恭恭敬敬地对着东青鹤磕了三个响头,端茶过去的时候手都兴奋地在抖,被东青鹤安抚地拍了拍才止下了那澎湃的心绪。
“好了,起来吧。”东青鹤见人还跪着不动,便把人拉了起来。
“门、门主……”嘉赐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是该改口了吗?”东青鹤笑着纠错。
嘉赐呆了下才呐呐地换了称呼:“师、师父……”也不知这两个字有什么法力,喊得他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