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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戈脱口唤出常嘉赐的名字,不过一瞬又觉得不对。
门主新收的小徒儿不过才十六七的模样,身形瘦小,面容黝黑,五官纯稚,一身的质朴,他的眉眼口鼻虽然和眼前人十分近似,但眼前人身量挺拔修长,肤白若雪,眉目流转间满是流光溢彩的妖冶之气,左耳上的红色玛瑙耳饰与他那一身曼妙红衣交相辉映,瞧着只觉明艳入骨,哪里能是那笨拙的小凡人可比拟的风情?
然而自那小凡人出现后,各种突发状况又让破戈心内百转千回,有些分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了。难道又是巧合?!
而那头的红衣人在被劈落纱帽的当下,眼中闪过一丝震动,不过很快便隐没了下去,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用剑指着自己的女人,眸内神情没有愤然也没有挑衅,只余看也看不破的幽深。
妘姒的长剑又抵上了几分,锋利的剑尖顶破了红衣人的喉口。
“说,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来抢夺我宫中的宝刀?”她的声音粗粝如沙,听来十分刺耳。
红衣人不知是觉得难听还是觉得疼了,狭长的眉峰轻轻一皱,却仍未开口。
妘姒见对方不回答,长剑原该要继续向前,但对上眼前人的双眸却不知为何定在了那里,只与那人怔怔互望半晌,最后莫名收了剑。
破戈与一旁的慕容骄阳对视一眼,后者了然地点了点头,身形一晃,瞬时便消失在了原地。
谁知破戈又觉身旁青光一闪,回头就见始终未言的东青鹤忽然飞掠出去牢牢挡在了那红衣人身前!
“他已放下兵器,花宫主这般做,未免胜之不武。”
离脸颊不过半寸处,东青鹤的指间捏着三根斜斜射来的冰针,明明只是小小的暗器,却惹的东门主护体金光炸开一片,映得一张脸炫目非常,侧脸望向花见冬的眼神都显得刺目起来。
花见冬还是第一回看见对方用这样深沉不满的目光看向自己,她怅惘地后退了一步,解释道:“他……心怀不轨,伤我宫人,现下还企图拖瞒耍诈,理应速战速决……”
然她话还未落,东青鹤指间一动,那几根针便唰得插在了花见冬的脚边,留下三枚深不见底的黑洞。
花见冬见此,心头一凛。
东青鹤做事向来冷静无私,只求公允,而眼前这妖修如此心狠手辣蛮狠无理,东青鹤却没有站在明显弱势的九凝宫一边,还怨怪自己操之过急?其实从那红衣人出现开始,时时注意着对方的花见冬就发现东青鹤眼里的情绪有些不对,红衣人的一招一式他都牢牢的追逐盯视着,眼里光华闪烁,最后当对方真容曝露时,那些神色又全转为了骇然和恍然大悟,还有掩都掩不住的回忆与惊喜。花见冬也见过常嘉赐,东青鹤在面对他那小徒儿时的模样可完全不是如此,以她的直觉,这不是那个凡人少年,这是另一人,一个让东青鹤在意得无暇他顾的人。
而发现到这些异样的还有一边的破戈长老,这时,身后冷风一扫,破戈回头,见到了去而复返的慕容骄阳。
“如何?”破戈低声问。
慕容骄阳看向远处的门主,说:“他还在片石居。”
“你亲眼所见?”不是替身,也不是幻术?
慕容骄阳颔首:“我站在门外看的,他就躺在床上,酒还未醒,门窗上还有门主昨夜下的禁锢符在,符咒完好无损。”
“难道真是相像之人……”
破戈一番细思,又看向只顾盯人什么都管不得的门主,决定开口问清楚。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来抢刀?”
听见这话,红衣人终于看了过来,懒懒的勾唇一笑:“为何要抢?因为那刀本就是我们的。”
“什么?!”
破戈意外,一旁的慕容骄阳也大皱其眉。
“刀是我从法器大会上夺来的!”
“呵,”红衣人一声嗤笑,从东青鹤庞大的气势范围中远远的退开一步,“我不知你是怎么得来的,但那是我竹死岛代代相传的掌门人兵器,在新一任教主功法未大成前便于老教主的墓中安放,却不知哪天被个瞎了眼的贼子给盗去了!”
“竹死岛?!”破戈讶然,“可是那个在黄芦火海上的小岛屿?”
“不错,虽然我们与修真界其他门派往来甚少,但你们这些所谓的大派也不能如此夺人至宝占为己有,还一脸理所应当啊。”那黑衣人也跨前一步,主动揭下头纱,原来是一个同样妖冶的女子。
这话说得慕容骄阳一时沉默,因为他想到法器大会上给他刀的人的确提过这东西曾从某个古墓中挖出来的,难道就是在黄芦火海?!
不过一旁的九凝宫弟子却忍不住反驳:“一派胡言,这天罗地网上明明刻了我九凝宫的金蝉印,就算你们教主曾用过,怕也是偷来的!”
“金蝉印?朗朗乾坤下就许你九凝宫的神兵用得是金蝉?旁得门派就用不得了?”红衣人不屑地轻哼一声,啪得甩来一块令牌,一把被东青鹤接了,“那赶巧了,我们竹死岛的图腾,也是金蝉。”
东青鹤摊开手掌,周围人也探头去过,就见那上头果真雕了一只金蝉,竟同九凝宫的一模一样。
“你……你这是……依样画本!根本、根本就不是真的!”谁都知道修真界用金蝉印的向来只有他们九凝宫独此一家,哪来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不要脸的效仿。
九凝宫众人大怒,纷纷群起攻之,花见冬的一张脸色也青黑了下来。
红衣人一抬手,那令牌又唰得飞回了他手中,他并不理会周遭谩骂,只收回袖中悠然笑道:“我们教主的天罗地网向来认主,你说这是你们宫中的神兵,好啊,谁能使得上,我便无话可说。”
这番论调倒是一下浇熄了不少愤慨之词,九凝宫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接口。
还是花宫主,轻轻地问道:“你的意思,你们可以使这刀?”
红衣人嫣然一笑,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光,就当众人以为他有十成把握时,他却忽然摊了摊手:“我们又不是教主,当然使不得啊。”
“什么……你……”
“不过,”红衣人对要反唇相讥的九凝宫众人摇了摇手,“你们有金蝉,我们也有,你们不能掌刀,我们也不能,大家最多彼此彼此,这刀……又凭什么给你们?”
话糙,这理其实不糙,九凝宫人从来用剑,这刀本就不是他们宫中的做派,而那竹死岛的金蝉印一时又分不出真假,着实还真难断。
眼瞧着两边剑拔弩张,破戈看了眼自家门主,这一回,门主总算回视了,破戈从他的眼里察觉出个中深意,虽然疑惑,但还是配合的点头说道:“既然两边各执一词,刀又是从青鹤门中来的,我看不如先回我门中,再将此事慢慢详查?好还各位一个公道!?”
花见冬之前费了那么多功夫就是想多在青鹤门留上几天,此刻虽然横生麻烦枝节,但能如这个愿,她自然答应。而且,她现下哪里能放心眼前人?
而那头的红衣人却在听了破戈的提议后,颦起眉头,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莫不是心虚了?”九凝宫的人看他迟疑,纷纷跳脚。
久久未言的东青鹤此时终于说话了,他望向那低着头的红衣人,轻言道:“不过几天而已,九凝宫那儿可以趁此追溯刀的来历,你们竹死岛也可请来教主,问一问金蝉印的缘由和这刀是否真能认主。”
红衣人依然不言,只是眉眼中的坚持似乎淡了下去,尤其是当他瞥到一旁的妘姒时,眸内幽光一闪。
“也好,我们留下,让有些人看看,到底是谁鱼目混珠。”话是回答东青鹤的,只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正眼瞧对方一眼。
“你……”
九凝宫人还待再闹,那头破戈已伸手阻了,一边示意她们返程,一边走向红衣人笑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黑衣女子倒是个爽快人,直接报上了姓名:“迷闺。”
众人又望向红衣人,东青鹤的目光最为灼灼,只见对方手腕一动,那金红色的长鞭便环上了他的手臂,像一条听话的小蛇。
红衣人甩了甩袖子,将长鞭盖在其下。
“花浮。”他丢下两个字。
“花凫?!”九凝宫人却忍不住耻笑起来,“就是那又会凫水,又会飞的东西?怎么有人叫这个名字?还真怕旁人不知道他本体是何物,丢人!”
花浮却不理这些闲言碎语,当先和迷闺走到了前头,留下一头雾水的青鹤门长老,还有径自望着对方背影,低低呢喃着什么的东青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