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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三哥哥好看。
方瑾枝停下来,有些犹豫地转过身望着他。只见他扶着假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可又一抬脚,就再次重重摔了一跤。“砰”的一声,方瑾枝听着就觉得疼。
这一回,他没着急起来,呆呆坐在地上。
方瑾枝想着可别吓傻了,她急忙一方面让阿星去扶他,一方面让阿月折回去把事儿告诉入烹。
“走开!拿开你的脏手!”小少爷狠狠瞪了阿星一眼。
大概是习惯了陆无砚的极度爱干净,对于这个和陆无砚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小少爷会说出这样的话,方瑾枝竟是没太多意外。
方瑾枝朝着阿星招了招手,让她回来。方瑾枝也没有立刻走,而是等入烹过来。
小少爷居然也不起了,他忽然盘腿坐下,大大咧咧地指了指方瑾枝,“诶,就你!你谁?叫什么?谁家的?在这里干什么?”
方瑾枝古怪地看了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声:“莫名其妙”。
若不是因为他长得和三哥哥有几分相似,方瑾枝觉得他是三哥哥的亲戚,否则她才懒得管他。方瑾枝不由又偷偷看了他两眼。
五官是真的很像三哥哥,可气质却不太一样了。他瞧着才十来岁的样子,像小了一号的陆无砚。方瑾枝正猜着这个小少爷是三哥哥的什么亲戚,阿星就把入烹喊了来。
让方瑾枝意外的是,入烹不是一个人来的,陆无砚居然一并过来了。
“三哥哥!”方瑾枝忙小跑着迎上陆无砚。
“嗯。”陆无砚点点头。
陆无砚看向在地上盘腿大坐的小少爷,皱了眉,道:“像什么样子,起来!”
“拉我!”他将手伸向陆无砚。
陆无砚站着没动。
小少爷“咳咳”咳嗦了几声,捂着胸口不停喊疼:“哎呦,好痛啊,胸口闷、喘不上气,旧疾又复发了!”
方瑾枝“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这演技也忒差了点,反正不如她。
“你笑什么!”他立刻停了喊疼,恶狠狠地瞪了方瑾枝一眼。转而又望向陆无砚,可怜巴巴地说:“国公府连个铲冰的都没有。那么滑,怎么起嘛!”
陆无砚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冰,终究还是走过去拉他。
这倒是让方瑾枝有些意外,三哥哥可是难得妥协的。她不由更加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
“松手。”把他拉起来以后,陆无砚看一眼被抓皱的衣袖。
“我不!”小少爷顺便在假山上抹了一把,蹭了一层灰。然后用脏兮兮的手掌往陆无砚白色的袖子上使劲儿一擦。
陆无砚垂眸看着弄脏的袖子,没动。
方瑾枝吓傻了,更别说入烹、阿星和阿月了。好像所有人都呆在那里,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陆无砚缓缓抬头,他忽然拎住小少爷的衣襟,一跃而起,跃上了假山。这座假山极高,又在顶处雕出雄鸡的模样。陆无砚把他放在鸡头上,然后纵身跃下,转身离开。
“无砚!不要丢我在这里啊……我怕高!我怕高!救命啊!”
方瑾枝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怕,因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着点哭腔。
“走了。”陆无砚敲了一下方瑾枝的头,牵起她的小手。
“哦……”方瑾枝跟着陆无砚离开,却忍不住回头望向假山上的小人。
迎面忽然来了好多人,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陆无砚的父亲和长公主。方瑾枝不由诧异,她知道三哥哥的父母不合,能够看见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还真是稀奇。
“谁准许你擅自出宫的!”长公主厉喝一声。
方瑾枝呆住了。出宫?难道那个和三哥哥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竟是……小皇帝?
楚怀川本来就惧高,站在假山上双腿打颤,被长公主这么一训斥,惊得一个趔趄,直接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人群惊呼起来。陆无砚倒是冷静,因为知道楚怀川不会有事。
长公主瞬间抽出陆申机腰间的弓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方瑾枝眨眨眼,疑惑地望过去,只见那位小少爷的衣领被这一箭射在假山上,整个人吊在假山中间。长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飞掠而去,将人救下。
“哇,长公主的箭法好厉害!”方瑾枝不由赞叹。
“哼,”陆申机冷哼一声,念叨一句“还不是我教的。”
方瑾枝禁了声,她可不想成为他们两个吵架的小小□□。
长公主将手中的弓箭还给陆申机,大步走向被带过来的楚怀川。楚怀川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真的吓着了。长公主伸出手将他头上的一片枯叶拿下去。
“你该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她用食指点着楚怀川的胸口,使得楚怀川被逼得向后退了两步。
楚怀川眸光一转,急忙说:“皇姐你不能偏心!无砚把我丢到假山上,你得先罚他再训我。他犯的事儿比我大!”
“你能不能有点……”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将“出息”两个字咽回去。毕竟是一国之主,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得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给他留点脸面。
她指了指入医和入酒,吩咐:“把陛下送回宫,立刻!”
“是!”
“我不走!这……这是圣旨,你俩谁敢抗旨不尊!”楚怀川瞪着走过来的入医和入酒。
入酒和入医立刻跪下,进退两难。
长公主却因为他这句话脸色缓和了一些。
“皇姐你不能赶我走!我是来陪无砚过生日的!无砚!无砚!无砚!”
陆无砚头也没抬,道:“谢了,不用。”
“好好好……我说实话,我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害怕!我……我总是梦见他们要杀我!好多人,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坏人!他们都要杀我!”
若是以前,听他这么说,长公主就会心软起来。可是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十三的年纪,长公主不得不狠下心来。他出生的时候身上就带着病,这些年一直靠药吊着命。也是因为病弱的缘故,明明快十三的年纪,个头也不长,瞧着像个刚十岁的孩子。
性子也……软弱、任性、胆小。
“不必多说了,立刻回宫去!”
“皇姐……”
“从今日起奏折自己批,就算是再送过来我也不会再帮你!”
楚怀川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长公主,他脸色极差地跑到长公主身边。
“皇姐!无砚说了你过了十五就会回宫的!你不要我了吗!”他死死抓着长公主的袖子,脸色苍白。
长公主甩开他的手,狠心说:“不回去了!”
“皇姐!我不要当这个皇帝了!谁爱当谁当!不要将我一个人仍在阴森森的皇宫……”楚怀川一滞,然后剧烈地咳嗦起来。
几乎喘不上气来。
“陛下!”入医急忙过来,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两颗小拇指大小的药丸递给他。
“滚开!”楚怀川一脚踹开入医,他冲到陆申机面前。他抓着陆申机的衣襟,哭着说:“姐夫,帮帮我,帮我说说话呀!”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陆申机蹲下来,用力抹去他脸上的泪。又从入医手中接过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再从急忙赶过来的丫鬟手中接过温水,喂给他喝。
吃了药,楚怀川的脸色才好起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方瑾枝看到这里却觉得这一幕有些诡异,且不说小皇帝的身份尊贵。就算他在长公主和陆申机的面前,表现得更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陆申机贴着楚怀川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楚怀川脸上先是露出怀疑的表情,然后使劲儿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向长公主,仰望着她,十分诚恳地说:“皇姐,川儿知道错了。等明天给无砚过了生日我就回宫。以后我会好好当皇帝,再也不闹脾气撂担子!”
虽然明知道是陆申机教他的话,长公主还是心里舒服了一些。她点了一下头。
楚怀川感激地望了一眼陆申机。
陆申机笑着起身,他走到楚怀川身边,说:“走,咱们看戏去!”
“好!”
长公主想要叮嘱陆申机几句,想了想还是作罢,只是给入酒使了个眼色,让她派人暗中保护。
陆无砚有些茫然地望着楚怀川跟着父亲离开的背影,纵使是重生一次,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他性命。纵使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性命本就极短,可是看着他在大好的年纪枯萎,还是忍不住心疼。
看着如今任性哭闹的楚怀川,陆无砚不由想起前世时他病逝前羸弱的模样。弱不禁风的他站在阳光下,笑得很可怜。
他说:“无砚,我说了一辈子不想当这个皇帝,可是没有人信我。”
他说:“我知道我是无能的皇帝,我当了多少年的皇帝,就让皇姐失望了多少年。我现在把皇位给你,把大辽给你。无砚,替我、替皇姐守好这片江山……”
陆无砚忽然觉得心口很闷。他转身,大步往前走。
如果重生一次还是不能挽救身边这些人的命数,又为何让他重生一次?那种站在高处回望时只有十里魂幡的孤寂,就像刺骨的冰凌扎入骨缝。
父母、怀川、方瑾,甚至整个陆家的人,他们前世死去时的模样就是陆无砚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无砚忽然停下来。他转身,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小姑娘,问:“为什么跟着我?”
陆无砚走得很快,方瑾枝小跑着才追得上他。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看……看见……三哥哥……三哥哥不开心……”
陆无砚的视线落在方瑾枝的脚上。
方瑾枝疑惑地低头,这才发现她跑得太快竟是跑掉了一只鞋子,而且她竟是浑然不觉。
陆无砚将方瑾枝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横斜的垂柳枝干上。
“在这里等我。”陆无砚转身,沿着两人来时的路折返回去,终于在不远处拾到了方瑾枝遗落的鞋子。月白色的小鞋子上绣着大片浅色的木槿。
他重新回到方瑾枝身边,抬起她的脚。
“我、我自己穿……”方瑾枝扭捏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脚。因为她跑过来的时候锦袜染脏了污泥,她担心陆无砚厌恶。
陆无砚捏着她的脚踝,拒绝了她的挣扎。然后将她小脚上脏兮兮的锦袜脱下来,才将小小的绣花鞋为她穿上。
“瑾枝。”
“嗯?”
“三哥哥有点冷。”
方瑾枝想要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陆无砚,她去解胸口水色的斗篷系带,却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太小了,陆无砚根本穿不了。她有些疑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陆无砚已经上前一步,抱住了方瑾枝。方瑾枝愣了一下,忙抬起自己的小胳膊,紧紧抱住陆无砚的腰,说:“对哦,抱抱三哥哥就不冷啦!”
“嗯。”陆无砚缓缓闭眼。
这一世,他会倾尽全力让所有人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