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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人等来等去,也没等到陆无砚的身影,从宫中到温国公府要两个多时辰,陆无砚是巳时出发的,这都过了未时许久也不见回。不说别的,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都在等着陆无砚回府再开饭,这……饿啊!
那桌子上的糕点瓜果早就被吃了个差不多。
老太太身边的齐妈妈匆匆赶进来,屋子里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当人终于回来了,眼睛里的焦灼、烦躁也都顷刻之间消散,变成了欣喜。
不是因为陆无砚回来了欣喜,而是因为终于可以开饭了!
“人到哪儿了?”老太太急忙问。
齐妈妈有些尴尬地说:“三少爷到前院有些时候了,他说先不来后院请安了。让老太太和各房不用等他用膳……”
一屋子的人滞了滞。
合着她们饿着肚子等了半天,人家根本没打算来后院。
成,这很陆无砚。
陆佳茵嗤笑了一声,小声嘟囔:“忒欺负人!”
陆佳蒲拽了拽她的袖子,让她别在这个整个后院的人都聚到一处的时候乱说话。
三奶奶也听见陆佳茵的话了,若是往常指不定要瞪她一眼。只是如今,也因为等了半日,心里躁得慌,懒得管她了。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才说:“都回去吧。”
老太太脸上没瞧出几分不悦来,但是心里还是硌了一下。各房的人也没敢多说什么,都悄悄退下去。
方瑾枝落在最后。
她的小院本来就是陆无砚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是后院里离前院最近的一处。出了堂屋,她走的方向恰好是和二房、三房不同的。
“姑娘?”盐宝儿上前一步,有些担忧地瞧了一眼方瑾枝。方瑾枝低着头,神色之间可有些低落。盐宝儿喊她一声,她竟是没有听见。
“姑娘?”盐宝儿又喊了她一声。
“什么?”方瑾枝有些茫然地回过头来。
盐宝儿小声说:“三少爷不知道您也在等他的,所以才没来后院!”
“不是。”方瑾枝摇摇头往前走。
她的低落只是因为预想之中的重逢并没有到来——她想早一点见到她的三哥哥。
盐宝儿却是没猜透方瑾枝的心事,只好苦着脸跟上去。却不想方瑾枝忽然停下了步子,闷着头往前走的盐宝儿差点撞到了方瑾枝身上。
“怎么不走了?就快到了呀!”盐宝儿问。
方瑾枝看了一眼前边的垂花门,过了那道垂花门,再走不久就到了她的小院。她心中有了决定,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盐宝儿瞅着前边的月门,忙说:“姑娘,您走错了。那是往前院去的路……”
盐宝儿挠了挠头,难道她们家姑娘这是要去垂鞘院等着?她愣了一瞬,也不多想,急忙跟了上去。
走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方瑾枝的脚步逐渐放缓,她回首望着郁郁葱葱的树丛,微凉的秋风拂过,将枝叶间吹起一阵“莎莎”声响。可是在方瑾枝的眼中,那片浮动的绿色自动被覆上了一层皑雪。
回忆倾巢而来。
她第一次见到陆无砚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那个时候啊,她刚来温国公府,谁都欺负她。就没有一个人把她当成个主子看,连她身边的下人都不省心。就因为一捆绸缎,吴妈妈发脾气丢下她,卫妈妈又不得不将她孤零零留在原地,先送绸缎回去。
当初,她也怕,她也慌呀!没有父母兄长的庇护,连奶娘都是个拿不定主意的。纵使心里再怎么茫然,再怎么害怕,也得装出镇定的样子来。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无砚就出现在小路的尽头。从此以后,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那个时候啊,她还以为陆无砚是个瘸子,和她一样是个小可怜。
想到这里,方瑾枝不由轻笑了一声。
再抬首的时候,便有几道声音落入她的耳中。方瑾枝顿时紧张起来,她匆匆理了理鬓角的发,静静立在原地。
几道人影穿过月门,逐渐走近。正是陆家的几位少爷簇拥着陆无砚。
陆无砚穿了一身银色的骑装,不似铠甲的厚重,也没有往昔宽袍的随意。他以前不束不扎的墨发也用一条银色锦绸束了起来。
方瑾枝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可是陆无砚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她的心尖还是轻轻颤了一下。而且,陆无砚的样子和她记忆之中的三哥哥发生了变化。这种细微的变化,让她的心里有一种陌生,还有一丝慌乱。
陆无砚穿过月门时,就看见远处小径旁的方瑾枝。她立在那里,美好的宛若一支红色美人蕉。
陆无砚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偏过头和身边的陆无破说话。
随着陆无砚和陆家的几位表哥越来越近,方瑾枝向后退了两步,从青砖地面上退到了栽植花木的泥土地上。她半垂了眉眼,努力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却又竖起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就送到这里吧。”陆无砚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脚步未停,却是快要走近方瑾枝了。
大少爷陆无破便说:“好,三弟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累了,是要好好歇一歇。兄弟们来日再聚。”
按礼,他们这群兄弟将陆无砚送到这里,怎么都该被请进去吃一碗茶。可是……谁让陆无砚是个不讲什么礼术的。
陆家众位少爷们脚步停下,不再跟上,目送着陆无砚离开。
陆无砚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他越过方瑾枝三五步,忽又停下来。他转过身来,望着隐在花木丛叶间低着头的方瑾枝,道:“还不走?”
“这就来!”方瑾枝唇畔间的梨涡轻轻漾开,那声音里微微溢出来的小喜悦,竟是藏不住。
她踏上青砖小路,匆匆追上陆无砚。
陆无矶抱着胳膊,“啧”了一声,道:“真是个会来事儿的。”
“十一弟。”陆无破皱眉,看了他一眼。
陆无破身为这些陆家少爷们的兄长,他不仅年纪比他们大很多,而且自小也是在军中长大。前些年陆申机打仗的时候还会带着他。
所以陆家的这群少爷们,还是比较听他的话。
出于对兄长的尊重,陆无矶不得不收起脸上略鄙夷的表情,正色起来。可是他打心里瞧不起方瑾枝。当初方瑾枝刚来陆家的时候,就使劲儿巴结陆无砚。后来陆无砚离开五年,方瑾枝四处讨好,把整个陆家的老老小小都讨好了个遍。在陆无矶的心里,他瞧不起方瑾枝,觉得她处处巴结、讨好别人,忒没骨气。
正是刚刚入秋的时候,今年又冷得很晚,府上的姑娘们还穿着薄薄的纱裙。可是陆无砚是个畏寒的,垂鞘院里虽然没有夸张到生起炉火,入茶和入烹倒是已经将暖和柔软的兔绒毯铺了出来。
入茶和入烹一个在垂鞘院的院门口,一个在正屋的门口候着陆无砚。
“三少爷。”守在院门口的入茶微微弯膝行了一礼,默默跟在陆无砚的身后跟着他往前走。
陆无砚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倒是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转过身来,看向方瑾枝。
还没等陆无砚说话呢,方瑾枝急忙说:“我知道的,三哥哥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先去洗澡。唔,入烹和入茶已经将净室仔细扫洒过了。”
“好。”陆无砚点点头,转身朝着净室走去。
其实……
陆无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瑾枝。
他泡在温泉水里的时候,脑海中还是方瑾枝的容貌。他低下头,氤氲的温泉水中竟浮现出方瑾枝六七岁样子,如今的样子,还有前世时十五六岁的样子。
随着温泉水水波一层层荡开,方瑾枝不同年岁的容貌逐渐交叠,又散开,再交叠,又散开……
之前方瑾枝年纪小的时候,陆无砚还可以把她当成个孩子抱在怀里、放在膝上。
可是离开了五年,她长大了啊……
如今方瑾枝的模样已经无限接近前世时,陆无砚倾心于她时的样子。这就等于,他痴爱的恋人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靠近她,陆无砚的心里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悸动又回来了。他恨不得将她揉在怀里,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可偏偏,她现在十二岁!
她的容貌和前世的她逐渐重合,可是她的身体却还未长大!
陆无砚的脑中又不由浮现前世时,那一次无意间撞见的方瑾枝不着寸缕的身体。他急忙摇了摇头,骂了自己一句“无耻!”
“还不如再晚两年回来……”陆无砚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陆无砚换上一身宽松的茶白色长袍,走回正屋。他原本还在思索着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方瑾枝说话,可是等到他见到方瑾枝的时候,却无奈地怔住了。
方瑾枝坐在窗口边的玫瑰小椅里,趴在高脚桌上睡觉着。一双手臂正抱着高脚桌上的青瓷鱼缸。她偏着头,小脑袋歪着,陷在臂弯里。纵使睡着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陆无砚走过去,立在高脚桌旁,静静凝望着她。
明明只是小憩罢了,方瑾枝竟能做起梦来,睡梦中,还能勾了勾嘴角,蜜意浓浓。
入烹抱着一条薄薄的绒毯从屏风后面绕过来,她走到陆无砚身边,小声说:“表姑娘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纵使入烹压低了声音,还是吵到了方瑾枝。睡梦之中的方瑾枝嘴角的笑意凝住了,眉心轻轻地蹙起来。
陆无砚不悦地看了一眼入烹。
入烹心里一惊,再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她怀里抱着绒毯,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给方瑾枝披上,生怕再吵了方瑾枝。
陆无砚抬手,入烹急忙将怀里抱着的绒毯递给他,而后悄悄退出去。
陆无砚垂眼,将手里折好的绒毯打开,然后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绒毯披在方瑾枝的身上。
“三哥哥……”
陆无砚手中的动作一顿,以为吵醒了方瑾枝。他抬首,却发现方瑾枝并没有醒过来。
原来梦见的是他吗?
陆无砚挑了挑眉角。
“啪”的一声脆响,外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摔碎了。方瑾枝身子一颤,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陆无砚正弯着腰给她盖好绒毯。方瑾枝猛地抬头,额头刚好撞在陆无砚的下巴上。
方瑾枝“唔……”了一声,低着头揉着眉心。
“疼了?”陆无砚匆忙拿开她的手,替她揉着。
陆无砚揉了一会儿,见方瑾枝没吱声,便问道:“还疼吗?”
方瑾枝摇了摇头,她拿开陆无砚的手,睁着一双澄澈的秋水剪滟眸,楚楚地望着陆无砚,问:“三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叫什么名字?我生辰是哪一天?我喜欢吃什么?我害怕什么?”
“记得,你叫方瑾枝,生辰腊月十二,喜欢吃一切甜的东西,害怕一个人坐秋千。”陆无砚凝望着他的小姑娘,一件一件说出来。
方瑾枝松了口气,可又忽然之间皱起了眉。
“不对!”方瑾枝摇头。
“哪里不对?”
“我害怕……我害怕三哥哥再也不回来了!”方瑾枝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她又突然抬起胳膊,环住陆无砚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
陆无砚身子僵了一下,他耐心说:“瑾枝,你长大了,不许这样。”
方瑾枝假装没有听见。
陆无砚默了默,又说:“女戒是谁教的,我要换人!”
方瑾枝哼唧了两声,嘟囔:“你就当我睡着了,还没醒!”
陆无砚无奈,只好任由她抱着。他侧过头,望着高脚桌上的青瓷鱼缸,那里头的两条红鲤鱼竟是长得那么大了。
他覆又低头,长指为梳,将方瑾枝微微有些凌乱的长发慢慢梳理,他一边梳理,一边说:“入烹说你这今日都没有睡好,为什么?”
方瑾枝咬了一下嘴唇,不肯说实话。
陆无砚便也不再问,继续梳理着方瑾枝的墨发,直到将方瑾枝的每一绺儿墨发梳理好。
“因为知道三哥哥快回来了。”方瑾枝又肯说实话了,她松开环着陆无砚腰间的手,仰着头望着他,缓缓说:“六日前就知道三哥哥快要回来了,然后我就睡不着了……”
她的丝丝墨发如瀑般倾洒而下,披在她的背上。水红的襦裙将她靥笑娇容衬托得更加美艳。而她又用这样一双不染尘杂的眼睛仰望着你。那一瞬间,陆无砚心里是慌的。
陆无砚的目光下移,落在方瑾枝的胸口——平的。
陆无砚匆匆别开眼,他轻咳一声,问:“午膳用过了吗?饿不饿?”
方瑾枝这才觉得腹中空空的,她点点头,才发现陆无砚偏着头,没有看她。方瑾枝皱着眉,有些委屈地问:“三哥哥,我变丑了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一时迷茫。
方瑾枝一直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信,可是三哥哥为什么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没有,这天下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陆无砚转过头来,望着方瑾枝,难得拿出一种略严肃的语气。他慢慢抬手,想要抚上方瑾枝宛若凝脂的脸颊。可是他的手还没抬高,就放了下来。
“我去让入烹准备午膳。”陆无砚转身,手掌却被方瑾枝拉住。
方瑾枝从玫瑰椅子里起身,握着陆无砚的手。
陆无砚微微侧首,瞧着方瑾枝拉着他的手。她在小时候就喜欢拉着他,只不过那个时候她人小,手更小。更喜欢将他的拇指攥在小小的掌心里。而如今,方瑾枝却是将她纤纤玉指滑进陆无砚的指缝间,指尖贴在陆无砚的手背上。
“我和三哥哥一起去!”她侧过头,仰着脸望着陆无砚。剪滟眸半藏在眼睑里,逐渐在精致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对月牙。
望着这一对月牙眼,陆无砚一时怔忪。
好像,还是那个小小的她。
“好。”陆无砚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牵着她一起往外走。
耽搁许久,接近申时来吃上午膳。陆无砚不由有些歉意,若不是他回来的晚了些,又在净室耽搁了一会儿,倒也不至于让方瑾枝饿这么久。
但是显然方瑾枝并不介意。
今日是中秋节,虽是午膳,在几道正式的菜肴之外,月饼和桂花酒也是必不可少的。
陆无砚吃东西虽然忌讳很多,却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好像永远都是“不要”什么,极少有“要”什么。入烹每次给做菜的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是自从方瑾枝经常来这里吃东西以后,陆无砚便吩咐做菜肴的时候挑着方瑾枝的口味来。所以到如今,入烹已经习惯性地做一桌子方瑾枝爱吃的东西。
这打眼望去,十有八.九都是甜口。
“三哥哥吃!”方瑾枝将一块酥皮核桃月饼掰成两半,将其中大的一半递给陆无砚。
“嗯。”陆无砚接过来。
“三哥哥喝汤!”方瑾枝盛了一小碗一品官燕汤递给陆无砚。
“好。”陆无砚接过来。
“三哥哥吃这个!”方瑾枝又夹了一片桂花鱼条递到陆无砚面前的空碟子里。这回还没等陆无砚答应一声,她又夹了一块八宝兔丁送到陆无砚那儿。
“唔,不能光吃肉!”方瑾枝又夹了一些桂花辣酱芥、三丝瓜卷和花盏龙眼给陆无砚。
不多时,陆无砚面前的空碟里竟堆得像一座小山。
其实,陆无砚回来的时候在前院已经吃过东西了。他笑了笑,将方瑾枝递过来的东西一口一口吃下。纵使他讨厌死了芥菜。
陆无砚看了一眼一旁的桂花酒,忽然想起方瑾枝小时候那一次不小心误饮了一口烈酒的事情。他指尖轻扣了两下桌面,问:“瑾枝,三哥哥不在的这几年,你可有喝过酒?”
方瑾枝一直都望着陆无砚,自然知道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桂花酒。
“三哥哥想喝酒吗?瑾枝陪你喝!”方瑾枝站起来,去将那一坛的桂花酒打开,给陆无砚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陆无砚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会喝酒呀!而且这一点都不烈的桂花酒我常常喝呀!”方瑾枝说着就端起酒樽。
“别。”陆无砚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酒樽夺了过来,浅酌而尽。那酒樽边沿似乎因为被方瑾枝的手握过,带着一种淡淡的温意。
“难不成趁着我不在家的时日里学坏了,竟是时常饮酒?”陆无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我……”方瑾枝无措地望着陆无砚,有些解释不清了。
她当然没有喝过酒,只是刚刚瞧见陆无砚似乎想要喝酒的样子,她才撒谎说自己会喝的!真是……有理说不清!她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不太高兴地瞪了陆无砚一眼,说:“三哥哥,你故意的!”
陆无砚不由浅笑出声。
“三少爷,有人送来给您的东西。”入烹捧着一个漆黑的木盒走进来。
“谁送来的?”
“不晓得,家仆说只是外头的一个路人送过来的。”入烹将那个木盒放在桌子上。
“什么东西呀?”方瑾枝好奇地凑过去,将那个木盒子打开。
陆无砚猛地抬头,厉声说:“瑾枝,别打开它!”
可是还是迟了一些。
方瑾枝不仅将那个木盒子打开了,还因为被陆无砚的声音一吓,使得那木盒从她手中脱落。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在方瑾枝水红的襦裙上划过一道肮脏的痕迹。
那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耗子。
“啊——”
陆无砚匆忙将方瑾枝拉起来,将她的脸摁在自己的心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遍一遍地说:“别怕,盒子里什么都没有,你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垂首,望着怀里的方瑾枝,眸中浮现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