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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走在一片树林里,正是盛夏的时节,燥热的风吹过她繁厚的正红色裙角,吹起的那一角仿若一团跳动的火焰。
一支利箭在暗中瞄准了她,紧接着是一支又一支。
长公主的嘴角带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片树林还没走到尽头,长公主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她勾了勾唇,望向对面的人,带着点傲慢:“七堂兄,别来无恙。”
长公主的七堂兄名楚行仄,曾封卫王,如今是整个大辽通缉的谋反逆贼。
“堂兄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楚行仄一手背于身后,一步步渡到长公主身前。“映司,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权者,可还舒服?”
长公主淡淡道:“还成吧。当然了,如果你死了的话,本宫这日子就更舒坦了。”
楚行仄“哈哈”大笑两声,“映司,不如你我联手如何?以你我之能,吞并宿国、萧国和燕国,造一个更大的辽国!”
楚行仄抬手,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逐渐浮现一丝憧憬。
长公主用眼角的余光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嘲讽道:“你我联手?七堂兄是对本宫屠你满门之仇既往不咎了?”
“舍小家顾大家而已。”楚行仄笑得像极了一位慈祥的老者,好像被满门抄斩的并非他的无数妻儿。
可是长公主在他的笑容里只看见虚伪。
长公主收起眼底的那一抹笑,声音俞冷:“可是本宫忘不了你逼杀父皇,掳我无砚的死仇!”
“真没得商量?”楚行仄仍旧在笑,友好温润。
“如果你自刎在本宫面前,本宫倒可以在他日吞并宿国、萧国和燕国之时,让你的白骨看上一眼。”长公主下巴轻抬,带着天生的傲慢,纵使比楚行仄矮了一头,仍如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既然如此……”楚行仄也收了笑,“本王他日登基之日也会让映司的白骨望一望。”
楚行仄抬手,一声令下。
长公主一动不动,笑着看他。
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箭矢。
马蹄声“嘚嘚”响起,陆无砚骑着马缓步行来。他一身肃杀,眸中冷若寒冰。
楚行仄眯起眼睛盯着长公主半瞬,忽然“哈”地笑了一声,“是本王大意了,怎生忘了你是楚映司啊!”
他又朝陆无砚招招手,仿若老朋友一样笑着问:“无砚,鼠虫之肉孰香?”
“人肉,比如你的肉。”陆无砚拔剑,森寒的剑尖指着他。
在他身后是无数的黑衣人手持弓箭,逐渐靠近。而在他们手中的弓箭不乏先前从卫王属下手中夺来的。
楚行仄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本王大意了啊!”
忽然寒光一闪,一柄软剑从他腰间划出,刺向长公主,长公主急忙闪身躲避,陆无砚也生生偏过马头,免得长公主撞到马身。
匆忙中,不知哪里响起了两声口哨声,然后马蹄嘶鸣,一匹匹无人乘驾的骏马冲向这片树林。
“射箭!”
陆无砚一声令下,无数淬了毒的利箭射向奔涌而来的骏马。
楚行仄闪身躲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翻身上了一匹马,调转马头而去。
陆无砚急忙收了长剑,搭弓射箭,射向楚行仄所乘的那匹马的马腿。骏马痛苦的嘶吼一声,应声倒下。而楚行仄则在骏马倒下的刹那间,拽住另外一匹马的马缰,翻身登上另外一匹马。
“驾!”方宗恪带着十几个人冲进来,举弓射向陆无砚的人,实则意为掩护楚行仄。
陆无砚盯着方宗恪的目光寒意森森,他握住弯弓,搭上箭矢。却在方宗恪以为陆无砚要射向自己的时候,陆无砚霎时转了方向,对准逃逸的楚行仄。
“王爷!”方宗恪大喊一声,飞身越上楚行仄的马背,为他挡下这一箭。
“宗恪!”楚行仄大惊。
“王爷先走!”楚行仄跃下马,立在狂奔的骏马中间,握住手中弓箭,连搭上三支毒箭,射向冲过来的人群。他掩护楚行仄逃离,全然不顾刺进胸膛的利箭。
楚行仄看了他一眼,更加快马加鞭地逃离。
他一口气冲出树林,一辆马车在那里接应。马车边立着两个侍卫还有苏坎,而这苏坎正是当初方宗恪领回方家的苏管家。
“王爷快上马车!”苏坎急忙迎上来,将楚行仄扶上马车。
楚行仄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应该是被流矢射中,刚刚只顾着逃命竟是没有觉察。所幸只是划了一道口子,并不深。
“快走!”苏坎发令。
“慢着!”楚行仄摁住胳膊上流血的伤口,“宗恪陪本王出生入死十五年,岂能丢下他不顾?”
苏坎面露难色,终究是不敢忤逆了楚行仄的意思。
恰巧这时救兵赶来,苏坎忙将救兵分成两路,一路护送卫王逃离,一路冲进树林解救方宗恪。
黑衣人越来越多,就快要把方宗恪包围。
他的胸口开始不停向外流出黑色的血迹,而他的头也越来越沉,甚至连视线都有一些模糊了。方宗恪知道陆无砚射中他胸膛的那一支箭涂有剧毒。救兵已经赶来,可是和那些陆无砚带来的黑衣人相比,两方力量悬殊不止一星半点。
这一支黑衣人队伍好像是忽然之间出现的,个个武艺高超,狠辣无情,又只效忠陆无砚一人。据说这些黑衣人出自一个名叫“出楼”的地方,也不知道陆无砚是什么时候锻炼了他们,又锻炼了多久。
“咕咕!咕咕!”
在一片杀伐厮杀声中,那鸽子的叫声十分微弱。
陆无砚正射出手中的利箭,忽觉头顶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见那半边翅膀的鸽子。
鸽子落下来,落在陆无砚的掌心,它微弱的低低叫了两声,又在陆无砚的掌心扑腾了两下翅膀,它扑腾着翅膀的动作越来越无力。那完好的一边翅膀无力的垂着,而另外一边翅膀断开的地方又有新的伤口裂开,不知道在飞回来的途中又遭遇了什么敌人。
“水!”
立刻有人递上水囊。
陆无砚有些焦灼地将水倒在掌心,那只年迈的鸽子喝了几口,又用小小的头蹭了蹭陆无砚的掌心。陆无砚又喂了它三次水,它才恢复起精神来。
它奋力扑腾了一下那边完好的翅膀,另一边断了大半翅膀的伤口又有血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了,它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它想飞起来,可是那几乎连根断掉的翅膀处使不出力气,使得它又跌回陆无砚的掌中。
“慢慢来,不急。”陆无砚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他心里明明焦灼不堪,可是只能这样对它说。他明白这只已经年迈的鸽子飞回来是有多么的不容易,更明白它的生命就快要走到了尽头。
鸽子小小的眼睛望了陆无砚一眼,又一次奋力扑腾着翅膀,这一次终于飞了起来。它在陆无砚的头顶盘旋了片刻,立刻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收兵!”
陆无砚追上它,不再管那些楚行仄的救兵和方宗恪。
而他说了收兵以后,那些本来对楚行仄手下之人追击的出楼之人干脆利落的收兵,已经是瞬间远离了战斗,追上陆无砚。
“无砚!这个时候不能放过他们!”长公主望着陆无砚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喊出来。
然而陆无砚全然听不见长公主的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飞在前方的鸽子。
反正陆无砚想要杀死的从来都是卫王楚行仄,而方宗恪的死活,他并不在意。
“无砚!”长公主恨恨地拍了一下马背,她就不应该只让陆无砚带着出楼的人,而没有带她的手下。这些出楼的人是完全只听陆无砚一个人的话,连她这个长公主的话都不听!
那些前来搭救方宗恪的人本来以为都要命丧于此,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短暂的呆愣之后,急忙扶着重伤昏厥过去的方宗恪离开。
他们一路追赶,好不容易才追赶上前方隐蔽小径中卫王的马车。
骑马终究是比马车更快一些,更何况楚行仄有意放慢了速度,等方宗恪追上来。他见方宗恪被救了回来,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