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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作者:神经不正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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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trong>六月的天虽亮的早,却也不会早到四更天。

    揉眼仄在榻旁穿鞋, 余慕娴蹙眉听着重重的鼓声。

    按理说,这般早不会有人来府衙伸冤。

    更何况, 这县中住的富户,平日大多安分, 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除了……

    锁眉将王员外记上心头, 余慕娴囫囵着将官服套到身上,匆匆坐到堂上。

    余慕娴到堂中时, 两侧的衙役也是一副未睡醒的模样。

    倒是坐在案旁的师爷精神抖擞, 引得余慕娴不禁多看了两眼。

    师爷昨夜不是回府上了么?

    心底泛着嘀咕,余慕娴将视线转到堂上。

    但见堂中一左一右跪了两个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

    因着堂威已喊过,扬手拍下惊堂木, 余慕娴与堂下二人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四更敲鼓?”

    余慕娴话音一落, 居右的男子连忙冲着余慕娴叩了个头:“啊……见过县老爷!四更的鼓是小的敲的!小的是城南卖布的刘裕!敲鼓是为了告小的的邻居赵富!他家鸡四更打鸣,坏了小的坊中的布……但那厮却不承认……所以小的今个儿将他家鸡逮个正着, 拉他来见官!”

    “啊!官老爷!您可千万别听这姓刘的瞎说!您别看俺名字里有个‘鸣’,可俺赵富的鸡向来不打鸣!这姓刘的自己染布看错了时辰, 却想要俺给他弥补亏空……”赵富说到激动处, 一手扯住刘裕的衣领, 一手指着刘裕的脸道,“你这厮,敢不敢当着县老爷的面,说说你在敲鼓前是怎么和俺说的?你是不是说过,若是俺给你五只鸡,这件事便私了了,你也就不拉俺来见官了?”

    刘裕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反手推了赵富一把:“我刘裕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私聊!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五只鸡!如不是你家鸡乱叫,惊着了我家鸡,我家鸡怎么会乱打鸣!搞得染布的小子环了时辰!你这养鸡的不知道染布的苦!你们家那鸡,不过是一日洒上几把碎谷子,我家的布,便是金贵了!你知道今个儿这布是给谁染的吗?那可是王员外给县老爷定下的!”

    “怎么!王员外定的便了不起了?”呛刘裕一声,赵富“呼啦”从堂前站起,双手叉腰道,“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啥事都是王员外做主?县里不是在传这县衙里来了个青天大老爷么?俺就不信,这老爷还治不了你个不要脸的!”

    见两个商户在堂中骂作一团,而县老爷却不吱声,师爷终是坐不住了。

    重重地拍了拍台案,师爷怒喝道:“大胆!”

    “啊……”似是被师爷吓到,赵富闻声即诺诺地缩跪到堂中,“小的……小的……”

    “啊!大人!赵富咆哮公堂!您该治治他!”刘裕谄笑着望着师爷。

    瞥到师爷的视线不断往自己身上飘,而堂中那两人却均是望着师爷,余慕娴轻咳一声,与堂中人笑道:“那依你看,该如何治他?”

    “回县老爷!”刘裕将头转向余慕娴,“小的以为……”

    “小的以为此时皆该由大人裁断!”出声截住刘裕,师爷朝着余慕娴拱拱手。

    余慕娴见状,笑道:“师爷莫急,容咱们先来听听堂下人想怎么着!”

    “啊!”见余慕娴将话头给了自己,刘裕喜不自胜。

    匆匆朝着余慕娴叩个头,刘裕眼睛眯成一条逢:“谢县老爷!小的以为,该将那赵富拖下去打上一顿再说……”

    “哦?这是为何?”余慕娴望了师爷一眼,但见其不断与刘裕使眼色。

    “因为他在大人面前打小的!”刘裕将“打”字念得极重,引得赵富眼睛一瞪,挥臂给了刘裕一拳。

    打罢,赵富与余慕娴道:“回大人!小的将姓刘的打了!还请大人责罚……”

    “嗯……”静心将堂下二人看过,余慕娴摇摇头,与赵富道,“你说你家鸡不打鸣,可是真事?”

    “自是假的!”赵富哈哈一笑,道,“小的只是看不惯姓刘的那厮的做派!不是一样的手艺人,凭啥他就能每日人五人六的在街中走……”

    “大胆赵富!你竟是公然欺骗大人!”脸往下一拉,师爷拍板道,“来人啊!把这个刁民拉下去!打上二十板子!”

    “等等!”温声止住师爷,余慕娴望着赵富,道,“当真如此?”

    “是……”赵富点头。

    “那将刘裕拉下去打上三十板子吧!”扬手往堂中丢出一块令牌,余慕娴正襟危坐。

    “这……”师爷正要出声,却被余慕娴止住。

    冷目扫过堂中的差役,余慕娴冷声道:“怎么,还不动手?莫不是你们心中只有师爷,没我这县老爷?”

    “是……大人!”差役闻声,便出列将刘裕按倒在堂中,举棍欲打。

    刘裕忙高呼:“县老爷!冤枉!冤枉啊!”

    “冤枉?何处冤枉?”冷哼一声,余慕娴挑眉看了师爷一眼,“师爷,快与这厮说说他的罪名!”

    “是……”小心翼翼地承了余慕娴的视线,师爷正正音道,“县民刘裕,坏民风,毁民俗……横行于世,致使民不安于室……”

    听着师爷侃侃而谈,赵富冒出了一头冷汗:“县老爷!这般断怕是不成!”

    “为何不成?”余慕娴佯装好奇。

    “因为此时不是刘裕的错……”赵富的声音低了几度。

    余慕娴诘问道:“如你这般言!却是大人我的错不成?”

    见余慕娴眉毛拧成一团,师爷连声道:“自不是大人的错……大人怎会错的……都是这些贱民不识好歹,误会了大人的心思!”

    “那依师爷看,本大人的心思是什么?”余慕娴似笑非笑地将堂上众人看过,“若是说对了,今日这篇便翻过去了……”

    “是是……”师爷跟着跪到堂下,“大人定是看出了小的几人在演戏……”

    “哦?演得什么戏?”余慕娴摆弄着案上的堂木。

    “这……”师爷哭笑着脸道,“大人也该知道,县里的老爷多是要脸面……新都里的大人们也要脸面……咱们这县里农户不多,老爷您也没有劝民务农的功绩……风调雨顺,您也没有求雨治旱涝的功绩……”

    余慕娴弯眉望着师爷:“所以你们……”

    赵富咧嘴露出俩门牙:“所以俺们自发来送大人一块匾!”

    “什么匾?”余慕娴屈臂撑在条案上。

    “啊!大人稍等!”见余慕娴提到了匾额,刘裕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奔到堂门口,喊道,“还不快快抬上来!”

    “诶!”一声吆喝,两个壮汉便将一块五尺宽的匾额抬到了堂中。

    瞅着匾额上的红布,余慕娴望向师爷:“这匾上是?”

    “回县老爷!这匾上是‘天下第一清知县’。”师爷含笑与余慕娴叩一个头。

    “如何当得‘天下第一’?”余慕娴眯眼。

    师爷道:“大人为官的年岁该是天下第一……大人为民赠药该是天下第一……大人纳税银该是天下第一……大人办案也自当是天下第一……”

    “头一个还听得出门路……后面三个……本老爷却不知是何人……”余慕娴起身走到匾额前,“若师爷说的是本老爷,那许是过了……”

    “话不是这般说的,大人!”见余慕娴没松口接下匾额,师爷道,“敢问大人,若有一县令,逢两日便定一桩案子,算不算得上天下第一?”

    “这自是算的……”余慕娴点头。

    “那这边是足了!”师爷从袖中掏出一个名册递与余慕娴道,“县中虽多遇名士,但如老爷您这般妥帖的,还是头一位……宫中那位与您打点不说,朝中也多您故友……这册中,是本县富商名录,打今日起,他们会三三两两轮番到衙中送状子……今日这赵刘二人只是个开头……大人日后只要按着投状子的人所说的做,那小的保大人一年后,名利双收!”

    师爷话音一落,余慕娴蹙眉,明知故问道:“不知是怎个双收法?”

    “大人该知百姓好糊弄……今日大人杖责刘裕一事传出,定有不少贱民为大人义举所感,自发为大人传经……”师爷眯眯眼,“而大人还会收到刘裕的一百两,谢大人开恩,以及赵富的一百两,谢大人教化……”

    “这一百两便是王员外所言的每户一百两?”余慕娴眨眼记起王员外话中的零头。

    “这哪能啊!”师爷奸笑一声道,“王员外口中的一百两是他们富户的……这二百两是请大人吃酒的……除此,县中虽只收田税……为了固我大楚河山,咱们府衙可有一别税!”

    “哦?”余慕娴扫过地上的二人,低笑道,“可是击鼓税?”

    “哈哈哈……大人高见!”拱手与余慕娴一拜,师爷道,“此匾额是县中子民的心意,还请大人断断要收下……”

    “既是这般,那便不推辞了……”

    余慕娴垂目与堂中二人拱拱手。

    见余慕娴终是收下了匾额,堂中二人皆是送了一口气。

    刘裕起身笑道:“哎!大人!何必说这般客气话!王员外为您备下的布匹还在小的府上,您快随小的一看吧!”

    “哦?”斜目见堂中差役面露喜色,余慕娴道,“可是这堂中人人有份?”

    “自是人人有份!”赵富喝上一声,便邀着余慕娴与堂中各位府差朝刘裕府上行。

    待余慕娴到刘裕府门口,才发觉刘裕的买卖,并不单单是他口中的卖布。

    偌大的城南,沿街有百家店铺。

    但店名只有两种,不归“刘”则归“赵”。

    竖耳细听街中人言语,漫步街中的商贩皆是操着外地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