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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三四月份是县中百姓撒种的时节,故而, 三四月时, 余慕娴也较平日更忙些。
早起着与余顺一同去郊外看县中的百十农户开耕, 余慕娴起手记着城郊哪些地已然播了种。
见余慕娴自二月起,便一直在忙碌,余顺不禁道:“大人,要不还是把胡师爷请回来吧。”
余顺虽勉勉强强能做帐,却斗大的字识不到半框。
“窦将军交待的事儿可是办妥了?”眯眼望了望不远处俯身耕种的农户, 余慕娴低头在苏家二字后画了个圈。她可是等着这家人开耕许久了。
苏家在县中算不得贫户,田也有不少。但不知他们家的老爷子中了什么邪,竟是为了逃开田税,赶着家中的子孙上王员外家作奴。
摇头将立在田埂边沿的苏老爷子多看两眼, 余慕娴继续与余顺道:“窦将军的事可拖不得……”
“是……窦将军的事早就办妥了……只是……”余顺搓搓手,面上露出几分不安。
“只是什么?”察觉余顺欲言又止,余慕娴随即停下手中的活,关切的问道, “可是遇到了什么阻碍?”
“主子想多了。”余顺道, “窦将军只是要奴依照当兵人的喜好, 置办一些布匹, 再转卖到县中的员外手上……”
记过楚国士卒身上的缎布似格外有讲究,余慕娴蹙蹙眉:“他们如何肯买?”
“自是因为窦将军与那些员外本就是旧交……”余顺压低声音,“主子莫不是忘了,去年秋收税,便多亏了窦将军照看……”
“可那时他还不是将军……”余慕娴抬眉往远处眺眺,只觉堤上青柳格外好看。
窦方成将军是今年一月底的事。缘由无外乎是冯太师因流言蜚语遭受了众臣的疏离。
记起窦方月前还寄信与她道,冯太师有送个远房亲戚与他做妾的打算,余慕娴不禁感慨,窦方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窦将军还真是机灵人啊……”低头踏着泥路往县门走,余慕娴忽的发觉她这县令也是当了愈一年。
一年……若是当真等三年,才有一迁,那待她到新都时,怕得过数年。
想着数年后楚玉姝许已是楚国女帝,余慕娴滞了滞步子,心道,难不成她还得在新都找个靠山?
闭目将认识的人一一筛过,余慕娴找到了一个人——罗昌。
自罗昌送楚玉姝归来后,楚帝便将新都的禁军交与了他。
虽名义上是赏贤臣,但余慕娴却是知晓,楚弘徳此举是为了形成制衡。
帝王固然厌弃朋党,但一朝若无朋党,短时尚可,日子长些,便是群龙无首。
固然爻辞语,群龙无首,大吉。可依余慕娴所见,这天下没有几个的帝王会喜欢乱糟糟的大殿。
朋党固然有碍国主之威,但无朋党,这些许事便会做得慢,做的糟。
一边盘算着冯太师与罗昌谁人和楚弘徳走的更近,一边理顺着新都形式,余慕娴稳稳地站在门口,半晌未动。
见余慕娴立着不动,跟在余慕娴身后的余顺随即道:“大人,该入城了……”
“嗯……”蓦地迈开步子继续走,余慕娴忽的被人拦住。
“大人可是盁县余县令?”拦住余慕娴的男子看上去四十出头。
“不知阁下是?”举目将来人上下打量,余慕娴顺口问道,“阁下来县里,可是有人寻仇,或邻里不和,或春耕无种?”
“哈哈哈……”未等余慕娴说完,来人便大笑道,“新都皆言大人是个痴儿,今日看,果真不虚……”
“原是新都客!”瞬时反应过来人的身份,余慕娴弯眉与来人拜拜,“有失远迎……”
“大人客气了!”见余慕娴甚是守礼,来人也跟着弯眉道,“老夫姓孙,不过是在吏部挂了个闲差……”
“孙大人客气了……”将余顺寻来的轿子让给孙大人,余慕娴含笑道,“大人若有要事,便去办,不必迁就本大人……”
“可这是事少了大人可不成!”伸手将余慕娴拉上轿子,孙大人命着轿夫将轿子往王员外府上抬。
待到了王员外府上 余慕娴被府外的景象惊得身形一颤。
“大人这是强取民脂民膏?”背对着持械的士卒,余慕娴蹙蹙眉,“大人可知这户人家与冯太师有牵连?”
“有牵连又如何?”孙大人将手拢在身前,“大人莫不是想要老夫将这些奸商都放了?”
“这些?”余慕娴挑眉。
孙大人:“是啊……老夫方才已命部下将这县中的员外尽数收监了……老夫自幼读圣贤书,知晓耕读传家……农为国本,若是任着这些蛀虫……”
听着孙大人一口一个“从商之人,非奸即凶”,余慕娴按按眉心道:“敢问大人,这可是圣上的意思?”
“自是不是……”孙大人带着余慕娴直到了王员外库房门口,“这是窦将军的意思……”
“窦将军?”余慕娴盯着孙大人手中的钥匙,道,“开库可不是大人改为之事……”
“若不为,余大人何时才能出人头地?”将王员外的库房打开,孙大人道,“余大人,你且好好看看你治下的百姓!”
“嗯……”举目扫过库房中一排又一排的金砖,余慕娴抿唇不语。
因从商者众,这县中的员外向来富庶。故而,即便之前未看过王员外的家私,余慕娴也知晓王员外府上不少银钱。
“大人想要这些银子做什么?”睁眼瞧着士卒们将库房中的金砖搬尽,余慕娴眼睛一眯,却是将窦方交与余顺的差事想清了。
她原以为余顺所为之事,不过是帮着窦方赚一笔哼唱。但现在看来,许是窦方有意给这县中的员外们一个教训。
这士卒用的布匹难寻,故而余顺道窦方要他收些布匹时,余慕娴已心觉不对。
若是士卒连做衣裳的布匹都不足,那楚国何苦要养那般多的兵?
但此时真是窦方所为吗?明明窦方与那些员外都私交甚好呀……
仰头看向孙大人,余慕娴道:“大人好手段!不知布匹在何处?”
闻余慕娴提到了布匹,孙大人脸色一变:“你如何知布匹一事?”
“自是从窦将军那处知道的……”余慕娴半真半假道。
孙大人眉头拧成疙瘩:“布匹原就在库里,老夫以命种将士将其带回营地了……”
“不知营地在何处?”不明孙大人来此是敛财还是追赃,余慕娴试探道。
“这便无需大人知晓了!”嬉笑着与余慕娴打个哈哈,孙大人利索的要众士卒与他一同回新都。
目送过孙大人拖着几十辆马车往新都行,余慕娴便匆匆赶到府衙将那六个赠过她斗的员外放了出来。
见余慕娴亲自来放人,狱中几个员外皆是欣喜若狂。
待命官差为几个员外寻来新衣裳,余慕娴便让余顺送着几个员外回了府。
而余慕娴则是在府衙中坐了一夜。
直到天明时,余顺回来报信道那几个员外皆是一还府便一病不起。
闻那几个县中的员外皆是怒急攻心,余慕娴即马不停蹄地抡个将员外们拜访了一同。
待一小圈转弯,已到了五月。
带着余顺上王员外府上拜访,余慕娴命余顺提着一盒糕点。
上王员外府上原是无需带礼物的,但想着如此从事更为妥帖,余慕娴便破费着,要人从新都带了一盒糕点。
与余顺一同站在王员外门口,余慕娴递了拜帖。
见来人竟是县令,王府的人也没干怠慢。该奉茶奉茶,该寒暄寒暄……
待余慕娴见到王员外时,已是过了半个时辰。
“大人!您可来了!若是您没来……我这一把老骨头哟……唉……幸好您来了!”王员外一边握住余慕娴的手,一边老泪纵横道,“大人可知道那日来府上孙大人是何人?”
“员外还是安心养病吧……”出声将王员外的思绪打断,余慕娴道,“那位大人可是新都来的……”
“新都来的又如何……大人又不是不知,老夫也认识不少新都大人……”
犹豫了片刻,余慕娴道:“可此番却是冯太师……”
“冯太师又如何了?大人可是以为我们这脉只打上了冯大人?”伸手揩揩眼角的泪,王员外道,“大人放心,此事无论如何,老夫都不会给大人惹麻烦……大人只消静候佳音……”
“嗯……”念着王员外在狱中受了不少惊吓,余慕娴便没细问,只是笑道,“有劳员外了……”
……
话罢,余慕娴即带着余顺告辞。
其后四月,县中变得如一潭死水,不见一丝波澜……直到十月底,余慕娴才又见到了王员外。
“恭喜啊!余大人!”朝着余慕娴作个揖,王员外容光焕发。
“王员外?”打量着王员外,余慕娴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哎!大人真是活糊涂了!竟是连调令都不知!”王员外将余慕娴似在走神,便指了指不远处的软轿道,“大人,您瞧,新都的轿子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