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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浅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早上起床左眼皮就在跳,让她心里有点慌。今天是她和宁晗予最后一场戏,今天过后,她们就杀青了,而杜月容和宁海,也终于在彼此的生命里谢幕。
她一路走到片场,没有说话,旁人也不打扰她,破坏她酝酿好的情绪,她的气质举止都是宁海,从出现开始,她就是宁海。
夏导也分外重视这场戏,再三叮嘱,剧组每个人都很紧张慎重。灯光摄影全部就位,一声“卡”下,人们又到了那个错乱的时空。
这是宁海最后一次走进沈家洋楼。雕栏玉砌犹在,只是朱颜改,空荡荡让人无话。她一步一步走的极缓慢,像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知道真相的杜夫人,又像是目光一寸一寸扫过这里,要把一草一木都记在心里。
沈家昔日气派荡然无存,佣人们也都死的死,散的散。沈难清下落不明,沈家庄园里只有杜月容一个了。
杜月容穿着初见时那身旗袍,端着酒,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推门而入的宁海。
她从不穿穿过一次的衣服,她觉得脏,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专注过,专注地眼神里只有自己,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毫不掩饰的温柔目光,宁海心里想着这些。其实她还有更多的不知道。她不知道没有人能在被杜月容识破身份后的第二天还活的好好的,没有人能自由出入沈家小楼还没被打成筛子,更没有人有机会背叛杜月容,哪怕分毫。
化妆师给盛浅画上了黑眼圈,涂了粉,她一张小脸看起来煞白煞白的,估计披个头发就能直接演女鬼去了。盛浅看剧本酝酿情绪的时候似乎哭了很久,现在眼眶通红,整个人看起来形容枯槁。
杜月容冲宁海温柔地笑,“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宁海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她做好了被骂,被无视,甚至被一枪打死的准备,她今天来这里,只是想永永远远和她在一起。没想到杜月容却是这种反应,没有怨她恨她,甚至像恋人一样温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来,陪我喝一杯。”杜月容冲她招手,如玉的手腕上系着的廉价发带刺疼了宁海的眼,这还是她刚来到沈家时送给杜月容的,自从她送给杜月容之后,就一直这么系在杜月容手腕上,至今也没有取下来。
宁海坐在她旁边,低着头,两滴泪滴在在牵着她手的杜月容的手背上。杜月容的手白皙光滑,没有一丝皱纹,根本不像一个近四十岁的女人的手。
“你......不怪我?”宁海鼓足勇气,终于问出这么一句。
杜月容又笑了,“怪你,怪你什么?怪你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公司,逼到我走投无路么?”
宁海以为心早就不会疼了,可当杜月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又剧烈地疼到她喘不过气。走投无路啊,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说出走投无路这四个字。
“哎,别哭,别哭啊小海。”杜夫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此刻慌乱地拿着手绢给宁海擦泪。
见宁海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酒继续说。
“我从小和你一样,无依无靠的,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被别的男人打骂,她被打在地上奄奄一息,告诉我不准哭,总有一天我们不会再寄人篱下的。”
“后来我上完学出来,自己做生意,越做越大,就有人找我麻烦了,当然,那些弱智们怎么和我比,他们一个一个都被我算计进去了,呵呵。”
“我越来越享受把别人踩在我脚下的感觉,那些天生高贵的男人女人们,跪在地上求我的时候哪有半分高傲架子?我走进十里洋场,成了两道的大佬。然而一段时间之后我就烦透了这种生活,想抽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人算计,只好嫁给了难清的爸爸,他们父子俩对我很好,说是我嫁进来,其实也只是个幌子,难清的爸爸把家族生意交给了我,是想让我给难清挡一手手血债,我这条命是他救的,也心甘情愿。”
“我早就烦透了杀孽,只是周身走在刀尖上,想下也下不来,直到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天。”
宁海突然坐直身子,眉头紧蹙,震惊到无以复加。
“蠢,在花园里说话,还说那么大声,有录音机这东西也不知道。”杜月容抬手捏了捏宁海的脸。
宁海脸蛋窜起两抹不争气的绯红,眼泪又迅速积蓄到眼眶里。
杜月容认真地盯着宁海看,眼里复杂的情绪翻涌。“其实一开始,我只想找一个人,和她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来着。”
杜月容移开目光,低头倒酒,“却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样,到头来,也没找到。”仰头一饮而尽,高脚杯残留着几丝猩红,寥落立在面前几案上。
宁海突然一把抱住杜月容,死死搂着杜月容瘦到能摸到骨头的背,激动的情绪让她身体微微颤抖着。杜月容毫不犹豫回抱住宁海。(对于感情这回事,杜夫人从来就没有怂过,不过仔细想想杜夫人好像对什么事也没有怂过。)
“你去自首好么,在牢里......我照顾你一辈子。”宁海的话带了抑制不住的哭腔,是她一辈子最低微的乞求。
杜月容抱着她不说话,半响,才如释重负般吐出一个字:“好”。
宁海一下子坐起来,像沙漠里终于找到水源的旅人一样,刹那间在脑海里已和杜夫人过完千万种一生。
“你去院外面帮我看看警察有没有来,我去销毁一些不能让他们看见的东西。”杜月容站起来,作势要上楼。她们两个好像都忘了宁海就是警察里的警察。
“好。”脑子里的喜悦让宁海丧失了基本的逻辑能力。现在杜月容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圣旨,她眼角还挂着泪,却踏着欢快的的步子出门去。
宁海走出门,一路走到沈家大门那里,不过是两分钟的时间,看着等着她的哥哥叶麒,她刚想笑着和叶麒说一切,就听见背后轰地一声巨响。
她木偶一般转过头去。
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差点儿把单薄的她吹倒。昔日金碧辉煌的沈家小楼现在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浓烈的黑烟交织漫天的火光,竟然美得像日落时分的火烧云。
杜夫人是恨宁海的,骄傲如她,当然容不得别人哪怕半点的背叛,同时她一生又只爱过宁海,这份心情让她卑微到了尘埃里,爱恨交缠把她这么些年的骄傲矜持打地支离破碎,满手血债,沈家破的那一天,她也注定在世上活不下去。
她恨宁海的背叛,不惜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让宁海一辈子记住她,她又爱宁海,因为爱到骨子里,就算尊严被碾碎,她也不能拖着宁海一起死。
她留给宁海的,一如初见时候那般模样,高傲冷艳,清贵无暇,黑色旗袍衬着伶俐精致的眉眼,低着头看角落里坐着的她的时候,眼角温柔,璀璨夺目到让人说不出话,她只看了一眼,就一头扎进杜月容眼里,这辈子都没有出来了。
宁晗予的杜夫人,盛浅的宁海,都化在这一片璀璨的火光中了。
夏导悠扬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片场。这时候却有一个冲上去灭火工作人员大喊:
“夏导!门开不了!宁姐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