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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2.27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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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臻是纨绔,真正的,纨绔。

    不过,她经常和死党解释,她这是有本而来,她也是想要做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的,奈何遗传力量太强大,不能怪她:“我爹才是纨绔中的纨绔哈哈哈哈。”

    这话不假。

    她爹确实很浪荡,比如在她大学二年级这一年,他以四十五岁的高龄,肾都开始虚了,发际线也逐步往上移了,还不知颐养天年,整日在外面拈花惹草,怀里搂的小姑娘都是和谢臻差不多年纪的。人家来和她打小报告,谢臻,你爸又和谁谁谁娱乐圈哪个小明星勾搭上了,谢臻都是挑挑嘴角:“怕什么,三个月的保质期。”

    铁打的闺女,流水的后妈。

    果然知父莫若女,三个月之后,谢礼就和那小后妈分手,给一笔分手费,从此江湖不见。

    几乎都是这样的套路。

    谢臻都看腻了。

    所以,在谢礼给谢臻打电话说要再婚时,她手里正刷游戏的ipad才会啪嚓一声掉地上裂了。

    “你说,再什么玩意儿?”谢臻关了扩音器,把手机挪到耳朵边,问了一句。

    “我要再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见个面。”谢礼声音里都是笑意。

    “没空。”谢臻简单答了句,挂了电话。

    去微信里拖了个群,拉了一票狐朋狗友,叫出来嗨。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谢臻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花钱。

    反正是谢礼的钱。

    花得越多,仿佛就报复得越痛快。

    可是无论她怎么糟践钱,谢礼连问都不问一句。

    谢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后来就麻木了,需要放纵一下的时候,才去放个血。

    顾黎出来,眼睛下边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问:“喂,这大半夜把我们叫出来陪你,怎么补偿我们啊?”

    “去muse,开几瓶皇家礼炮。”谢臻无谓地耸耸肩。

    一帮子人喝得七荤八素,纷纷过来抱着谢臻的大腿,说下次再聚,然后就两个一对乃至三个一堆结伴出去浪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勾当。

    谢臻的酒量,从七八岁上就开始练了。此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撑着下巴看吧台那边的调酒师ie,饶有兴味。真佩服这些女生,每天都这么刮腻子似的往脸上涂脂抹粉,完了回家还得一层一层往下卸。毅力非凡。反正谢臻自认做不到。

    ie笑道:“谢臻臻,你又寂寞了?要不要姐姐给你介绍女朋友?”

    谢臻切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的妹子在手里?”

    ie指一指不远处的一位女郎,笑道:“她,怎么样?”

    谢臻懒洋洋地,手指在吧台上笃笃笃轻轻敲着,循着她的指引去看那边。一看,征了征,那端酒的女郎,瘦瘦小小的个子,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明显很勉强的浓妆,盘成发髻的头发。在一群人里小心翼翼地避免被吃豆腐。

    回头对ie笑道:“确实不错,嫩嫩的。不过看着不像会给女人做女朋友的。”

    ie笑眯眯的:“直人又怎么样,还有你谢大小姐掰不弯的人么?”

    谢臻笑一笑,不答言。

    十六岁开始恋爱。近几年,每一段感情,都是浅尝辄止。提不起兴趣去了解和等待。她也算处够了。这些事情,今后就随缘吧。

    到了第二天,祖母发话了。

    这老太太难得给她打电话,不过只要她一打电话,那就势必要说到谢臻同意照她的意思办才会罢休。谢臻本人也是个孝顺的小姑娘,愿意讨奶奶欢心。所以长大以后,只要是祖母吩咐的,她基本都会当成老佛爷的懿旨来遵从。

    “臻臻,奶奶在地球另一边晒太阳呢,你爸四十几了还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又整什么幺蛾子,我跟你说啊,你要是来个继母,她是会跟你分家产的。即使她不跟你分,她生下来一男半女,以后也是要和你对半开的,懂不?所以你要去把关,不要使性子,放任你爸胡作非为。”祖母言语辛辣。

    在许多成年人的眼里,确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整个世界都是围绕孔方兄在运转的。祖母身世坎坷,幼年丧父,早年丧夫,见惯人世炎凉,自然一切都从现实主义的角度看问题。

    谢臻不敢苟同,但可以理解,于是哈哈笑了笑:“奶奶,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如果我来了个后妈,她再和我爸生个孩子,不还是你的孙子孙女吗,我就不信你不喜欢。”

    谢老太哼了一声道:“若是真心实意嫁给你爸的那当然好,我也乐得见你们谢家人丁兴旺。只是,万一是个小捞女,那可怎么办?你爸到时候被人玩得人财两空,你也从富二代变成穷光蛋。”

    谢臻揉着眉心。她真的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带歧视意味的词来形容女性。但对方恰好是长辈,还是个老太太,你和她理论起来,万一血压高了中风了,可不罪过大了。因此只是闷闷地干笑了两声。

    祖母问道:“臻臻,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谢臻无奈:“去去去,奶奶发话,我哪敢不去啊。”

    祖母笑了:“嗯,这才是我的乖孙。记住,去的时候眼睛给我放敞亮点。”

    这么答应了,祖母是高兴了,谢臻开始头痛了。

    和老爹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一般都是春节,他带着她去一趟祖母家,再去一趟自己家,冷锅冷灶地吃顿外卖。剩下那次,用于谢礼偶然想cosplay一下爸爸这个角色,从国外弄到什么了不得的特产,带过来给她显摆。

    除了经济往来和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和陌生人比起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爸爸。”谢臻电话打过去,“我和那小继母见一面吧。”

    谢礼高兴坏了。

    见面时间地点很快定下来,就在谢臻学校附近的维也纳酒店。

    谢礼这个人,虽然已经算得上富有了,给小女朋友摆阔砸钱时也算得上慷慨,但是一旦轮到自己消费,就抠门儿得一毛不拔,能省则省。h市的维也纳酒店,是谢礼自己的产业…所以最便利。吃饭不要钱。

    到了约定的那天,谢臻特意去美发店做了个新发型。说是新发型,其实就是把年前烫过、留下些微卷的头发顺直。清汤挂面地垂在肩头,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样清纯的学生形象比较容易令人亲近,勘察起情况来也比较容易。

    酒店的餐厅里客人并不少,但是都很安静,即使交谈也是轻声细语的。

    谢礼抬手打个响指,大笑道:“臻臻,这边。”

    谢臻咳嗽一声,无视其他客人的侧目,大长腿几迈,就到了谢礼那桌。背对着她的有个女孩子的身影,长发到了腰部以下。

    哎,这是一床波光粼粼的瀑布啊,谢臻抬起食指揉了揉鼻子。

    小后妈人瘦瘦的,看着弱不禁风。谢臻先喊了声:“爸爸。”

    谢礼嘿嘿应道:“来得挺早,今天很漂亮,快来见过,额,程颖。”

    谢臻蒙了一下:啥?成瘾?

    那叫程颖的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谢臻蒙得更厉害了,歪着脖子想了一想,这副眉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灵光一闪,muse四个字母从脑海里飞出来。

    卧了个大槽,程颖,不正是那个端酒的小姐姐吗?

    “从我的床上下去!”程颖饶打了人还是没消气。

    “……”谢臻懵了。

    “还不快走?”眼看又一个右勾拳要上来,谢臻连忙拿枕头挡住脸,哀嚎道:“我拜托你,学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是我的床。”

    程颖愣住,“你的……床?”抬头看看对面,确实,对面才是粉蓝色,这张床上的被褥,是纯白的。跟病床似的。

    谢臻把枕头扔掉,气愤道:“是啊,你有梦游症,知道吗?”只见她双手捂住了嘴,做惊恐状道:“难道我又犯病了?”虽然有点萌,但眼眶真的好痛,忍不住嗷了几声。

    程颖有点抱歉,这次,好像确实是自己错了。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啊。”又问:“不要紧吧?”

    “要紧!”谢臻尖叫,“你先帮我吹吹。”

    “……带你看医生。”程颖不上当,说着就从小楼梯往下爬。

    恰逢樊胜从外面进来。两人相顾无言了二秒。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樊胜咳嗽一声:“对面的学姐是吗。”

    “是。早。”

    “早啊,谢臻的床有点挤,委屈你了。”樊胜真的是无心的。

    可是程颖的脸刷地就飞红了。

    谢臻把脸探出来,“小胜,今天的课我不去了,你帮我签到。”

    樊胜吓得倒退一步:“你脸怎么了?”狐疑地看看程颖,顿时面色复杂,咳嗽一声,“哦,好,我签到去了,拜。”

    她刚出门没多久,谢臻便收到她的微信消息:“贵圈真乱。”

    “一般。”谢臻回。

    程颖去洗脸台那里洗漱完,抬头看某只还赖在床上,喊了句:“下来啊,带你去看医生。我会负责到底的。”

    谢臻笑一笑:“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程颖不答,开始收拾包里的东西。

    那一个从床上跳下来,“学姐,你确实应该对我负责。你想,你嫁了我爸,他有朝一日色令智昏,遗嘱一改,全部财产给你,我一毛钱都没有。我本来想唱个歌出道的,结果你又一拳打飞我,害我这个样子还怎么上镜嘛?我读书又是个吊车尾。未来想必成不了建筑师。看来我竟然要被你害得走投无路了!你确实应该对我负责!”

    程颖抬起脸,满脸严寒:“说完了吗。”

    “说完了。”谢臻笑一笑。

    “去医务室。”挎了包自顾自走在前面。

    谢臻笑笑,揉了揉头发,冲到洗漱台那里胡乱洗了一把脸,再拿了钥匙和钱包塞在口袋,摔门跟上去。

    果不其然,绕来绕去走了近半小时,还是没到医务室。

    “学姐。”谢臻挑挑嘴角,“该不会不想带我看医生,故意绕圈子吧?”

    程颖急得红了脸。

    谢臻暗暗好笑,正好眼前有个小卖部,因此说:“算了,你舍不得医药费也可以。其实这种打击造成的跌打损伤,先用冰袋敷一下是最好的。你给我买个冰袋吧。”

    小后妈于是进超市去。

    谢臻翘起二郎腿坐在外面一棵梧桐树下的长椅上。闲适地等着。环顾四周,静悄悄的。赶着去上早自习的早在教室了。而其他人,还在梦乡。好像这一整个早晨,都属于她和小后妈两个人。

    哎呀,这么一大清早就约会,真不好意思。

    程颖问店员要了好几种冰袋,拿出来交给长椅上的人,“他们有的我都买了。”表示自己确实是诚心想要补偿她。

    谢臻看一眼那些冰袋,叹口气,“昨晚啊,你垫着我的手睡觉,我的手现在还是酸麻的,拿不了冰袋,你帮我敷。”

    程颖闭了闭眼,拿起一只冰袋,用力摁上去,疼得那货嗷地一声,非常解气。

    “小妈,我问你。”冰冰凉凉的感觉贴在眼睛上,那种疼痛的感觉好了一点,心思闲了,又开始找话说了。

    “注意点,谁是你小妈。”

    “好,学姐,我问你,你的梦游症什么时候开始的?发作频率高不高?”

    “我的事不用你管。”

    “哟,咱俩什么关系?都一起睡过了……”谢臻笑得不怀好意,才刚说完,啊啊啊地喊了一声,恼道:“你这个人,怎么公报私仇的?”

    她其实用错了成语,这里不是公报私仇,而是让程颖应该一码归一码。不该谢臻嘴贱,程颖就通过身体上的痛苦来惩罚她——方才又用力摁了摁冰袋。

    程颖叹口气:“我的肢体反应比我大脑还快。你以后说话最好小心点。”

    谢臻要哭了:“是是是,我都领教一早上了。”刚说完,见小后妈手里又变出一个小蛋糕,递了上来,奇了。这是怎么说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昨天真的谢谢你。”小后妈理智起来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这个送你。”

    “……谢谢。”谢臻心情复杂。

    “你说唱歌出道什么的。”程颖咳嗽一声,“你的话,没有问题。”

    “为什么没有问题?我都这样了。”指指自己掩埋在冰袋之下的伤痕。

    “你声音很好听。”程颖说。

    “……你们中文系的人夸别人都是这么直接么?”谢臻有点不好意思,“传说中不是会拐弯抹角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复杂到不行么?”

    “对。是我很直接。”程颖把手上的冰袋扔进垃圾桶,“和中文系没关系。”

    谢臻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躺下来的水珠。

    “至于你说没办法登台了。”小后妈站起来,“我有个主意。”

    程颖的这个主意确实很绝。

    建筑院举行歌唱比赛那天,谢臻的画风是最最独特的。独特之中又透露出丝丝诡异。

    台下的小评委见了她,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去。

    “同学,请问你这是什么造型?”

    “哦。”谢臻咳嗽一声,“这是,加勒比海盗。眼罩版。”

    谢臻笑一笑:“我看看你就饱了。”

    “……你是在骂人么。”

    “在夸你秀色可餐。”

    “……”程颖变得很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吃也不是,停下,好像也不够大方。

    谢臻笑嘻嘻的看她的窘迫样,暗爽了一阵,正色说:“其实是我在饭菜里下了毒。所以只让你吃,自己不敢吃。”

    程颖听完,这还比较像日常唠嗑,于是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豆,刚送到嘴边,只听那货又说道:“嗯,不是别的毒,学姐放心,就是一点点春|药。”

    “……”程颖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红了脸:“你有完没完?”

    “没完,这辈子我都和你没完。”谢臻一本正经。

    程颖实在是没想到,太大意了,吃个饭都能被戏弄到这样的地步,皱着眉头问她:“你和女孩子说话都是这样油嘴滑舌的么?每天说两车废话?”

    “不啊,只和你这样。”谢臻是越说越顺嘴。

    算了,不能再给她歪楼的机会了。程颖叹口气,将青豆送进嘴里,仔细地咀嚼过,咽下去再提了个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问题:“今天的这俩菜怎么做的?教教我,我回家可以做给姐姐吃。”

    谢臻哦了一声,懒洋洋道:“这个么,很简单的,青豆先下滚水焯几分钟,焯到半熟,也去了那股子生气,再沥干了水,和切成薄片的肉丁同炒,加姜蒜和调味料,拌匀了出锅就成。生菜并没有下锅炒,油都没放,就是用清水烫熟,再搁点生抽。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程颖是个实诚人,点头:“嗯。”

    “那,嫁给我。”笑得一脸禽兽样。

    “……”程颖觉得和这个人简直没法继续愉快地交谈了,怎么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殊途同归地引到那种事情上去?一身浩然正气,放下筷子,说道:“今天太麻烦你,改天,你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你让我知道,一定帮忙。先回去了。”

    谢臻发现小后妈很好调戏,不打算放弃自己这种丧病的风格,继续说:“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很需要你,你在这里陪我吧。”

    “除了‘陪你’,‘嫁给你’这样的忙,我什么都可以帮。”程颖依然满脸正色。

    谢臻噗地一声:“算了,反正你迟早得嫁给我,我也不急在这一时,走,送你回去。”看一眼她碗里还剩小半碗饭,确认一遍:“真的吃饱了?”

    程颖脸红了一下:“……嗯。”

    谢臻了然,咳嗽一声:“你不要以为进了我家的门,从此就可以过上穷奢极欲的生活,就可以浪费,不珍惜粮食,这样的人我奶奶最讨厌,迟早会赶出去的。”

    程颖点头:“浪费粮食确实不好。”坐下默默把碗里的饭和盘子一角的菜都吃掉。

    为什么说小后妈可爱?

    因为在她吃饭的时候,多半认认真真在品味食物,面带微笑,双眼晶亮。不会辜负那食材,不让那一盘子青豆和那只猪枉死。谢臻见过太多吃饭时心事重重的孩子了。问是世界大战了还是身体不舒服,都不是,是极其无关紧要的理由,无足挂齿到谢臻过耳就忘。

    和那样的人一起吃饭,不会开心,不如自己一个人吃。

    但是小后妈是不一样的。

    谢臻又坐下来,在对面撑着下巴看着她吃。

    程颖用小勺子把饭吃完了。

    干得漂亮。

    吃完也很自觉地把碗收拾了,捧着问谢臻:“去哪里洗?”

    谢臻指指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那里,“有洗碗槽。”

    程颖端着几个碗过去,站那里把袖子挽上去,拧开水龙头,开洗。

    怎么让小后妈洗碗?嘿嘿嘿。谢臻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这种格局,很像婚后生活有木有?

    程颖才洗了两个碗,那件浅灰色的针织衫袖子就滑落下来,眼见要沾到洗洁精的泡泡,谢臻冲上去将她手抓住抬起来。

    程颖:“……干嘛?”

    “嗯,那个,你穿这件很好看的,别弄脏了。”谢臻支吾着帮她把袖子再次掳了上去。

    程颖眨眨眼睛,说:“谢谢你。”刘恬给她化的妆,除了唇彩被吃干净了,残妆还在,整个人还是美艳到不行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