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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玺心里难受啊,一个人被扔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闭塞地方,站那儿一会儿,还被人家塞个闺女……
他梗着脖子,不高兴地说:“我没在‘拉屎’,我在想事情!”
那人把捆成一团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走过来蹲在他身边:“你在想啥?该吃饭了吧,你不去地里,吃什么?”
近距离,宫玺发现他真好看。一头长发被草绳拴着,合身的粗麻衣服还显得他很有气质。细皮嫩肉、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的样子,和方才那父女俩简直不像一个地方出来的。
说起吃的,宫玺看了看他放在地上的东西,好奇地问:“你也上地找吃的了?你都找了些啥?”他很接地气地把“什么”替换成“啥”。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尴尬道:“地里有韭菜,我薅了一把。正要去下面洗,碰巧看到你在这……”
啊,原来是这样。
“你……是要上地呢,还是回去啊?”他问着,看看日头,有点急躁的样子。
宫玺一脸懵逼,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我没地方去……”
那人张了张嘴,最后不明显地叹口气道:“那你跟我走啊?”
“好!”宫玺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像就等着跟人回去似的。
“说实话,要我看到小宫玺这么瞅着我,我非把他抢回家……”
“你萌说播主是不是就等着人家带他回去?”
“要是我,在那种叫天天不应的地方,也希望随便谁陪着吧!”
“我感觉这是一段罗曼史的序曲。”
河的下游果然很多人在淘菜,清一色的绿色蔬叶。宫玺的出现引起不少人的注目,他们互相眼神交流着,对他指指点点。
那人翻开一块貌似兽皮样的东西,里面包着一大把肥厚的韭菜和野果。
宫玺主动拿起一撮,好奇地问道:“你干嘛把根也薅来了?”他觉得“薅”这个词很带感,就不知不觉也这么用了。
“咦?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应该带着根吗?”他迷惑地睁大又长又明亮的眼睛,思索着这个问题。
“当然!韭菜留着根才能继续长啊!还是说,你打算种别的菜了?”宫玺掐掉黑须须,去除韭菜的枯黄部分,放在水中洗涮。他再天真,也不会问关于“自来水”之类的蠢问题。
对了,他们还没有“种地”的概念……
回去的路上,宫玺问他:“你叫啥,我好称呼你。”
他想了想,才说:“大家都叫我‘香子’。”
宫玺疑惑地问:“‘香子’?为啥呢?”
香子脸红了,但还是给他解了惑:“他们说我身上的味儿比他们香……”
宫玺一听,立刻凑到他脖子上闻。没什么味儿,硬要说的话,可能有些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好像没什么味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很多人不洗身子?”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靠近他时,他好像闻到了长时间不洗澡的馊味。那年自来水突然大幅提价,大家纷纷抗议拒缴水费,着实连吃喝的水都缺了很长时间。
香子好像有些难为情,是因为对方的接近,还是对乡亲的羞赧呢?“白天河边上都有人,晚上又冷,你别嫌弃他们……”
宫玺却没想那么多,听他这么一说,觉得香子很善良。“那你怎么洗的?你不怕人看?”
香子的脸彻底红了:“我白天往家里扛水……”
这真是一个励志的故事啊!宫玺努力地压着嘴角,害怕担忧的心思消了不少。
“噗,感觉在看什么古代偶像剧。”
“纯情的香子,好爱他!我也想去那里!”
“一个男人叫香子,好奇怪!他没名字吗?大名!”
“只有我觉得随便跟个男人回家很危险吗?”
“……突然更期待了(向上箭头)”
香子的家就在那一片茅草屋中的其一,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看上去茅草铺垫得更整齐一些?
宫玺适应了一会儿不透光的室内情况,问他:“香子,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屋子里也没啥家什,就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陶土的。靠近墙根铺着一片草席子,还有一块布,大概就是床了。
香子的动作停滞了瞬间,继而搬过来一个大罐子,扣过来示意他坐。“爹娘死得早。听大人们说,他们非要去斗那些可怕的鸟,被……”他说不下去了,耳后垂下的长发遮挡了他的眼睛,却掩饰不了他过去的凄苦。
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人活到那么大,一定不容易吧。
宫玺只想抱着他,哄哄他,但他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对香子一无所知,对这里的风俗一点也不了解。他甚至觉得,这一瞬间,他们就是被命运玩弄的一对苦命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问着:“那香子,你不知道自己姓啥吗?你几岁了?”
香子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宫玺,你问的东西我好多都不懂。姓和岁,是做什么用的?”
宫玺彻底傻了,原来,他们没有姓氏和年纪的概念吗?那这会儿,到底是猴年马月?他咽了口唾液,有点颤抖地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首领和皇帝?你们都听谁的话?”
香子抓着韭菜,虽然莫名,还是认真地回答:“我没听说过,我们一般都听老人的话。”
宫玺要疯,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年月日吗?一天是怎么算的?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香子脱口而出:“看太阳啊,白天黑天,白天黑天……年月日就不知道了。”
“我突然发现懂点知识真好!”
“我感觉播主要真的‘数日子’过了。”
“没有传说中的皇帝吗?那是更久的时候?”
“可怜的香子,到姐姐怀里来。小宫玺也是,给你一个么么哒!”
哎呀妈啊,宫玺想哭,他的心底已经嚎啕成海洋。他哑着嗓子问:“香子,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要怎么吃韭菜啊?”真的有些饿了,他从古董街出来就没吃过东西呢。
“生吃有点辣,我想煮一煮。你觉得呢?”香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来了人,他却不懂怎么招待。
往外看去,很多人家都搬出土色的罐子盆子,在门口烧起火。宫玺捂住嘴,不提什么意见了:炒,有油吗?
煮了开水韭菜,香子继续煮黑粒子。
“这是啥?”宫玺看着盆底沉着泥的河水中泡着的细长豆粒,难不成这就是主食吗?
“菰米。”香子回答。“我们都这么叫。”
“菰米?菰米好啊,你有没有看到过那种长得白胖的东西?长在菰米上面。”宫玺脸上写满期待。关于茭白,他因为爱吃还专门研究过。
香子用根树枝里芯搅了搅盆子,回答道:“好像是有那样的,明天一起去看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前一黑,那之前的小女孩正背着光暗戳戳地站那看着宫玺。
宫玺紧张啊,这是……什么情况?还追上来啦?
“叔,我爹听说你到这儿来了,就把我赶出来找你。他不要我了……呜呜呜。”这女孩真是泪多,当然谁遭到这样的事,都想哭吧。
香子皱着眉,生气地说:“阿叔怎么能这样,要把费食儿送人,也得人家答应不是?”他拍着宫玺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替你去说!我有经验!”
“这是一个送不出去的闺女的故事吗?”
“古代人太随便了!”
“只有我好奇菰米和白胖的是什么东西吗?”
“菰米是茭白的种子,茭白是被真菌感染变异的品种。”
宫玺朝他摇了摇头,对小女孩说:“妹妹,哥哥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没法照顾你。你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我舍不得让你那么小就和爹娘分开。”他转头问香子:“费食儿爹娘都在吧?”
香子懵逼地点点头。
费食儿一听,哭得更加实诚,却也立马往自家奔去。
餐具也是陶土的,这种无色的土质器具应该是新石器时代的东西……
吃了一顿没什么味儿的煮韭菜和菰米稀饭,天也黑了。因为陌生的环境和寄居的草屋,心情极其复杂。
宫玺自告奋勇地把陶碗冲干净,回过头一看,香子竟把衣服给脱了,下身只套着一件垮裤样的睡衣?
“哇塞,福利啊!竟然有这种好事!小哥好养眼!”
“这是赤果果的勾引啊,我们小宫玺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才认识第一天,就如此热情吗?”
“这好像是某种片子的既视感……”
“宫玺,你不是这儿的人吧?我以前没见过你。你穿的衣服和大家都不一样……我衣服不多,你明儿将就穿。回头请阿嬷帮忙做几身。”香子真是个温柔的人,他连说话都让人感到熨帖。
宫玺关了直播,没有留意温格给他的信息。
“这会儿天热,等半夜起了风会冷的。”香子说。
宫玺脱了那身原来以为是“古董”的近代外套(比起粗麻衣服……),里面是件背心。换下西装裤,穿上了香子递来的垮裤,跟着他躺在席子上。
“宫玺,你里面还有衣服啊,真是奇特!不过,挺好看的。还把身子包住了,这样不热吗?”
“不热的。”躺在席子上的触感,粗糙、硌人。但宫玺恍恍惚惚的,光想着香子那一身腱子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