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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敏恤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着裴海的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裴海自知此举有失礼教,也不敢多言;安夫人却开始细细打量起裴海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反观唐绫却像是个没事的人,一如既往的平静,完全没有做了错事被抓包的模样。
“阿川,虽说我这几年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可是你今日的行径确实让我很失望。”安敏恤的眉头越皱越紧,“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不能干预,但你怎么能躲到绫儿的屋里来?!先不说你若是被发现后越王府会如何处置你,我们绫儿可是未嫁的姑娘,你藏在她屋里,她的名声若是因此毁了,你该如何偿还!”
方才送够了那些从越王府来的侍卫之后,安敏恤就带着安夫人到唐绫屋子这边来,虽说唐绫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独立的姑娘,可此次事发突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了惊吓,于是便想来看看她,路上遇到了若兰,安敏恤询问了两句觉得越听越不对劲,沉了脸色加紧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原本他还抱了侥幸的心理认为自己是想多了,可当他看见唐绫紧闭的房门时,他便知不好了。
要知道越王府素来都是戒备森严的,哪里是普通宵小能闯进去的,越王府落地江南多年可从没有听过有贼人这样的事情,而裴海才刚来到江南不久,越王府就出事了,论这世上谁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大概也只有裴海了,这很难让他不进行一番联想。
没想到,她果然将裴海藏在了屋子里。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不被那些侍卫发现的,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唐绫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是我思虑不周。”裴海不敢狡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逃出越王府后便想都不想的往安府来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贸然前来可能会害了人,可当他察觉到自己已经来到安府的时候,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再无别的选择,只能躲进来。
如今想想,万一唐绫没有藏好他,万一他露出了马脚,万一对方不顾唐绫闺誉,万一……他不敢再想。
这次是他错了,既然错了,他便无话可说。
虽然裴海认了错,可安敏恤仍旧难掩心中的不悦,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裴海好歹也长大了,不会像从前那样行事乖张、不顾后果,没想到他还是高看了他,竟然胆子大得偷偷进了越王府!进了越王府还不止,还跑到安府来!不是他不能躲到安府来,就凭他与安府的关系他也一定不会撒手不管,但绝对不能牵扯到唐绫!
“你思虑不周的事情多了,你可只知你今日做错了多少事。你知道越王府是什么地方吗?是你一个人这样毫不准备就能去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被越王府扣下了,镇远侯该如何?他已经为了说了一个骗尽天下人的谎言,你是要让他亲口告诉天下堂堂镇远侯欺骗天下人?”
安敏恤的话让裴海愈加惭愧了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今夜行事已数谨慎,却偏偏没有想到万一自己失败了会如何,他只想着自己一定会成事的,他太过自信了,自信得以为天下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万一真的因为自己的莽撞害了侯府……他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
他双膝触地跪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伯父教诲,今日一事是我莽撞了。”
他真心实意的道歉,这让安敏恤有再大的火气都发不出来了,冷哼一声。
安夫人见丈夫把气出了,连忙圆场,“好了好了,你伯父也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不必行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裴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朝安夫人笑了笑。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唐绫看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只觉得他心大,微微侧过了头去。
“这越王府你是再也去不得了,你也别想着瞒着我们去,虽然我不知道你到越王府想要做什么,可越王世子虽是个不学无术的,但也并不是傻子,今夜之后越王府必有重兵把守,你想要再单枪匹马的潜入越王府,只怕是难过登天,若是你被擒,不管你是谁,越王世子都有法子让你消失得连尸首都找不着。”
安敏恤句句在理,裴海也知道想再探越王府并不容易,他一个人丢了性命不打紧,可若是会连累镇远侯府,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今日的他实在是太过愚钝了!
“别吓着了阿川。”安夫人见丈夫的话越说越起劲,心中暗自笑着,表面上却不好显露,只按住了丈夫的手,“既然人没事,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阿川这么大人了,能分得清是非轻重的。”虽说裴海对安敏恤很是敬重,可安敏恤始终是外人,这种教训的话,还是留给镇远侯府的人去说吧。
“谢谢伯母。”
安夫人笑了笑,不露声色地细细地打量起裴海来。
说起来,裴海是一个极英俊的、充满了男子气概的青年人,他长得与镇远侯有几分相似,却比镇远侯少了些许沙场气,少了眉宇间那股阴郁,多了年轻人的清朗,这样的男子,难怪把容华郡主迷得七荤八素了。
“不必谢我,越王府的账说清楚了,伯母要与你说另外一笔账。”安夫人笑道。
裴海不解,“伯母的意思是?”
安夫人余光看向平静的唐绫,她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不说话,几乎都要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不过偶尔将视线落在说话的人的身上,安夫人不知道唐绫从小到底经历过什么,竟让她甘愿在宁静中沉默。
初见开始安夫人就很是心疼这个姑娘,与她相处后她更是无法不对这个沉默而善良的姑娘费尽心思,所以即便是知道她心里的人是安唯承,她也并不排斥,她是一心的想着要为唐绫谋个好出路的,如果安唯承不是心里一直有着亡妻,她也会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撮合两人,可事与愿违,她的儿子……罢了罢了,既都过去了,便不要再想。
“虽说事急从权,有些事情亦不是你有意为之,可做了就是做了,你说伯母这话说得可有道理?”
这话让裴海心里毛毛的,总觉得安夫人话中有话,他瞥了唐绫一眼,可唐绫根本就没有看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了。
“伯母说的极是。”
“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那么伯母想知道,你方才是如何隐藏的?”
唐绫眼神一紧,忙去看安夫人,安夫人却是含笑不语。
裴海的脸瞬间热了起来,耳根更是红得滴血!
安夫人是何等聪慧的女子,从方才进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凌乱的床铺,这并不是唐绫平日里的风格,屋子就这么大,不可能让裴海藏身于柜中,更不可能藏在其他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被翻乱了的被褥恰恰证实了她的想法。
如果裴海藏在叠着的被褥里,唐绫再以身体去挡着,在外人看来,几乎完美得看不出来破绽,只要对方不揭开被褥,就不会发现床上还藏了另外一个人。
“我、我……”这让他如何开口?难道他要在唐绫爹娘面前说,自己藏到他们女儿的床上了?只怕他刚说完,安敏恤就要把他给砍了吧?
安夫人看他的表情如此,心中更是确定了九成,“你大可不必明说,既然如此,伯母也问你一句,你对绫儿可是有心的?”
此话一出,不止裴海,就连安敏恤都吓了一跳,而唐绫更是刷的一下苍白了脸。
安夫人不知道别的女子是如何想的,可为了救他,唐绫可以做到不顾闺誉的将一个大男人藏到床上,只怕心里也是有他的吧?虽然裴海是混账了些鲁莽了些,可到底也是知根知底的,也是个纯善的孩子,与唐绫一冷一热,恰好相配。
“你只需遵循心意回答,伯母并不是想以此要挟。若你心里是有绫儿的,今日之事也算是全了你二人的缘分,若你心中无她,那么以后便不要再出现在绫儿面前,今日之事我们权当没有发生过,而伯母也会尽快给绫儿另寻一门亲事。”
“你这小子,到底是如何藏身的!”安敏恤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妻子能够这么说,必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眼看着情况似乎愈发的失控,唐绫再也忍不住出声。
“爹、娘!我……”
“你别说话。”安夫人阻止唐绫继续说下去,“阿川,伯母只要你一句话。”
唐绫心里急得不得了,安夫人这显然是要逼着裴海娶了自己?!这怎么能行?先不说两人之间有没有情愫存在,光是那容华郡主就已经是最大的麻烦了,再说裴海的婚事怎么可能是他自己能拿主意的?偌大的镇远侯府还在泰安城伫立着,他的婚事应由他家中长辈给他张罗的,更何况她心里无他,虽然已经松了口愿意出嫁,但对方绝对不能是裴海!
她焦急地看向裴海,只希望他能给出否定的回答。
她不会嫁给他的,也不可以嫁给他,他心里清楚知道她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个人啊!
安夫人的话在裴海心里就像投下了一颗巨大的石头,从高落下砸在他心里,扬起尘土一片。
他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与唐绫相处的日子不算短,可以说除了家中亲眷,唐绫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女子,他也喜欢与她在一起。
她很冷淡,可她又有一颗柔软而善良的心;她很沉默,可喝过酒的她却会对他袒露心声;她很敏感,可有时候又愚钝得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他就是想在她身边照顾着他,在他生命的轨迹中,除了唐绫跟姐姐以外唯一接触得算是多的同龄异性大概也就是容华郡主赵皑皑了,可是赵皑皑对他执着得让他心烦,所以他不喜欢她,可唐绫不一样,他总是容易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不由自主又心甘情愿的陪着她。
她……
他不懂。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答案,从小到大他就没想过成婚的事情,他不喜欢那些浑身熏得香喷喷的女人,那种香味甜腻腻的让人心烦,他不喜欢成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满头的珠花发饰,也不嫌重得慌,他也不喜欢动辄就要掉眼泪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可是唐绫不一样,以上的毛病她一个都没有,跟她在一起倒是挺舒服的。
反正左右也逃不过要成亲的,如果是唐绫,他大概能接受吧?
想到这里,他看了她一眼,唐绫皱着眉,微微摇头。
嗯……他不喜欢看她皱眉,这样不好。
再说了,他怎么都该比卫长英那家伙好吧,她愿意跟卫长英相看,倒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
于是,他笑道:“多谢伯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