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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七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她二姐俨然有了些一家之主的意思,坐在大堂中间品着茶,气势很足。
而大厅正中间,一人懒懒地倒在椅子上,轻快哼着小歌,嘴里叼着个不知名的小玩意儿,当真惬意的很。
容七觉得自己的眼睛定是出毛病了,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气质与姿态可以在数日之内颠覆的如此彻底。眼前这个吊儿郎当邋里邋遢的人,居然会是那一个眼神都让她惧怕不已的江衡?
江衡终于瞧见她了,模样很稀松平常,亲切的同她打了招呼:“哟,容三小姐。一别半月,你可别来无恙?”
容七吓地躲在柱子后头抖了一抖。
容宝金见状,暗自打量了堂下人一番,她又理了理衣裙,开始说正事:
“江公子想要在我容府求一个什么职位?你当初救我一命,眼下你且尽管提,宝金尽量满足。”
原来当初先于玄凌的人将容宝金从绑匪手中救出的大侠,就是江衡此人。
“恩.....我这人啊,也不挑剔,容姑娘能赏口饭吃,闲暇时有口温酒饮饮也足够了。”
“哦?”容宝金看他一眼:“敢问江公子来我容府之前,可曾做过其他人事?”
江衡听了,灵光一闪,身姿矫健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道:“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江衡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在人堆里处了许久,大大小小各类职业都曾巴过些边儿。”
容宝金听罢灿然一笑:“若江公子不介意,可否分享一下你曾做过什么?”
“哎?这有何不可?”江衡大度地摆摆手,噗的一声将嘴里一直含着的杂草吐在一边,开始兴致盎然地侃侃而谈了:
“小二杂工这些就不说了,我做过青楼妓院那些专门教训吃霸王餐的打手,做过这朝廷上某位位高权重大人府中花农,还顺便去了这位大人死对头府里当了半年厨子,哦对了,我还曾在南疆养过一年半载的蛊虫,啊!——”
容宝金打断他:“听起来,江公子当真多才多艺,若叫你如此一个人才屈居我容府做个家丁,岂不委屈了你?”
“哎?这说的什么话,只要有酒有饭,哪里不能呆?”江衡摆手豁然。
“既是如此,那宝金也不再推脱。江公子于公于私都有恩于我容家,是我容家大恩人,自今日起虽担着家丁的名号,但我绝不限制江公子的自由,还请您自便,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开口提便是。”
江衡面露喜色:“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就这样说定了啊。”
容宝金淡淡一笑,不予置否。
由此,江衡便正式入驻了容家,做了个名不符其实的‘家丁’。他这边目的达成自然心情愉悦,应了容宝金的请求四处走走瞧瞧,也算为了他日后‘工作’铺了层底。
可惜身后总有只小耗子叽叽喳喳,小心翼翼跟着他。
随便一猜,也晓得这只小耗子是谁了,江衡也不慌着拆穿她,心里起了坏心思,只一门心思把她从容府院子里那处小湖旁带,小耗子躲在一处假山后头,江衡身子一偏来到她身后,伸出一双大手猛地拍在她肩上——
“啊——”小耗子容七惊叫一声,脚上一滑,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溜进了湖水里。
所幸那湖本就不深,容七又恰好跌落在水边上,因而她这么扑腾几下后就站了起来,只是好好一身衣裳是毁了。
容七抹干净脸上淤泥气急败坏:
“你分明就是存心整我!在山上时竟然还故作凶横模样来骗我,现在又找到我府上来,究竟有何居心!是不是安了什么坏心思!”
江衡站在湖边抱着双臂答道:“是啊。”
容七:.....
瞪他,然后暗自想着法子,因着她那为数不多的第六感总告诉她,江衡来她容府,定绝非面上求份工作这么简单。也不晓得江衡到底所为何事?
江衡低下头来靠近她,突然道:“你可知道方才我被你二姐打断的,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容七捂着身子警惕地看着他,江衡越靠越近,然后伏在她耳边幽幽地道:
“我还想说....我还杀过人埋过尸。”
他是认真的!
容七心悸,忙从湖里爬起来站地离他远远的。
江衡捂着肚子笑啊笑,心想这容七果然怕他怕的紧,看来日后他在这百无聊赖容府上,可就有的玩了。
这边兰子越思前想后,方前去找了兰莺,说了希望容长泽出面,亲自书信一封给新任知府说说这通商放盐之事,言语之中,尽是对那新任知府罗某的愤懑。
“姑姑,您也听见了,那罗微简直欺人太甚!新官上任,地皮还没坐稳呢,就要大刀阔斧在商业上做什么改革。
说是照看盐商的盐官失了职,致使盐市混乱,疏于管理。说什么,要公平竞争,重整秩序,您说!这不是在给我们下马威是什么?”
兰莺默了半响,又道:“据我所知,我们兰家向来都掌握了近半数的盐业,换而言之,每年的采盐量定十分巨大,而朝廷曾令行禁止私户下海采盐数量,若是过了限,便要缴纳层层盐税,且还须得经过官府筛选。
子越,你告诉我,这些环节你可都依法执行,未曾使些小手段?”
兰子越瘪瘪嘴:“姑姑你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胳膊肘我往外拐不成?你也知道,原来的何知府同我兰家....眼下罗微接替告老还乡的何大人,我爹曾暗自找过这人,却不想被其严词拒绝,且还大肆严查我兰家货源,摆明了要和我们对着干,你说这不是针对我们是什么?
依我看啊,罗微就是年纪还轻,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明着打压我兰家这条地头蛇,眼下若不给他些颜色看看,哪日岂不是要骑在我兰子越头上了?!”
他说地愤懑,当下便将那满了杯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又义愤填膺地道:
“姑姑,您好歹也是我兰家还未出嫁的女儿,怎么能忍心瞧见娘家被人这么欺负?我不管,姑父定要好好出手,煞煞那罗微的威风!”
兰莺在旁听着,心里却骇极,想这个外甥是早已被名利蒙了眼,竟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弃之不顾,此事罗微并无他错,怪只怪兰远平日作威作福,居安不思危,这才有了今日祸事。
哪曾想兰远和兰子越,竟至死都不悔改。遇到问题了第一反应竟是上京来找容长泽和她寻求一个更大的靠山来继续作威作福,而不是查缺补漏,以法伏人。
真乃作孽作孽,何时起她兰家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眼下兰千鹤已死,兰家便顺理成章地由老大兰远接手,兰远年轻时也并非多么脚踏实地之人,眼下兰子越真是好的不学,当真从她大哥哪儿继承了那些个恶习。
看来兰家短期内又不会太平了.....
“姑姑,您快答复我啊,何以沉默许久?你真忍心兰家商路受阻?”
兰莺心中下定决心万不能助纣为虐,但也不好公然拂了兰子越面子和她兰家子女的身份,因而她将话题一转:
“子越,不是姑姑不愿帮你,我现如今远在容家,又是一女流之辈,又能作甚?这事啊,你求我也没用,须得亲自求你姑父,不时等他回来了,你便亲自和她说,你看如何?”
兰子越显然不领情,抱怨道:“姑姑你这...亲自和姑父说?姑父如此贪生怕死又怕麻烦的人怎么会愿意?我可就一直觉得自打我来了府上,姑父就没正眼瞧过我,你叫我去求他,这和直接否决了我有何区别?姑姑啊,就凭你和我
姑父关系,还不足以说服他吗?”
兰莺无奈笑出声来:“我同你姑父什么关系?你当真以为我是你大姑不成,我留在容府,是受了大姐临终前所托照料三个幼女。这与你姑父可没什么关系,你叫我去说服他,岂不为难我?”
兰子越面露难色:“这....那我姑且却试试,若是姑父执意拒绝,那,那我便再寻他路!”
兰莺听罢,这才松了口气。
她晓得,依照容长泽的性子,此事根本没一点回旋之地,兰莺真正想要的,是借由此事让兰成和兰子越长些教训,万不能再同往常般。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她这个外甥竟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竟能惹出那种祸事来.....
当然,这是后话了。
兰子越在兰莺这儿吃了闭门羹心情自然低沉,现如今他就只有容长泽这么一个法子了,因而等到容长泽办完事归来,兰子越也立马迎上去追着到了书房商讨此事。
毫无意外地,容长泽的拒绝简直是不留一点情面的。
任是兰子越软磨硬泡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容长泽只笑眯眯一张眼,如同一块软绵,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无论他说什么,容长泽总能找到反驳的借口一一否决了。
他姑父这只笑面虎当真名不虚传,兰子越铩羽而归,脸色难看的很。
这下可好!不但此事没有办成,就连他爹交给他的银子也输光了,眼下前有狼后有虎,且叫他怎么办?!
兰子越气急,气时运不济,气容长泽不顾旧情,气东气西气南气北,却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狠狠一脚揣在院里那颗大榕树下,泄愤似的大力捶打着那树干,这样几下下来,心情并未纾解,反而将手也伤了。
他气急,面如菜色。
兰子越突然转头,面色一闪,瞧见不远处那片四方状的花田。
在那里头,蹲着一安静身影。
兰子越眯起眼,是他!若不是他,他的钱怎么会输完?!
他看着那抹瘦削颀长身影,眸中狠色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