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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发生车祸的事,你知情?”沈墨阳沉默片刻,再度开口问道。
温非池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查了,顿了一下,才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她母亲后来精神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顾南心的父亲醉心自己的教育领域,对她母亲关注与关心并不多,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一直没有察觉妻子跟好友一道背叛了他。后来温非池的父亲想要结束这一段见不得光的情感,可顾南心的母亲却死活不同意,越到后期,她对温非池的父亲就越是偏执,执念深种的后果,就是她逼着他跟她一起私奔,离开东山。
顾南心的母亲威胁温非池的父亲,如果不答应她就将他们的关系公诸于众,让他没脸。他没办法,只好说他没钱,离开东山他们两个会饿死。以为这样能打消她那疯狂的私奔念头。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有了五十万,有了钱她就再也不能等,约他机场碰面,不然就要告诉他的妻子。
那天正好下了早冬的第一场雪,路面湿滑,顾南心的母亲车毁人亡的同时,温非池的父亲也在车子追尾事故中受了重伤。
“送到医院时,我父亲已经不行了,临终前单独留下我,要我好好照顾心心,因为她是我妹妹。”温非池沉默了几秒,短促的轻笑一声。
像是讽刺,却不知道是在讽刺谁。
“心心的母亲私奔前给她父亲留了封信,才让他知道妻子出轨的事,却并不知道出轨的对象是谁,他更不知道心心其实不是他的女儿。但这并不妨碍他恨心心,他是传统古板的人,心心未婚先孕已经让他恼恨不已。得知妻子与人私奔竟也是心心给了那笔钱,从此以后再不肯让心心踏进那个家门一步。”
“我的母亲,她虽然聪明,看出了我父亲出轨的事,也知道他出轨的对象是心心的母亲,但她却并不知道心心其实是我父亲的孩子,如果她知道,只怕我父亲死也不会死的安宁。”
“你这样照顾他们母子,你的母亲就没有多想过?”沈墨阳淡淡问道。
“心心自小就是我的跟屁虫,可以说她是跟着我长大的。”温非池看着他,“我母亲一直以为,我喜欢心心才会这样竭尽全力的照顾他们。她虽然恩怨分明,并没有因为心心的母亲迁怒她,但如果知道心心的身世……”
“她长的像她母亲?”
“她只有眼睛鼻子像她母亲。这几年她的婴儿肥没了,其实看起来更像我父亲。”温非池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她这时候回东山,让她母亲见到了,未必就不会多想。“心心是个简单单纯的人,这种事情让她知道,不会令她快乐。”
“但你却告诉了我。”沈墨阳审慎的盯着他。
温非池冷笑,“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去查我们,我能告诉你这些?我知道当年她带着我找你摊牌的事情让你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告诉你这些,你心里的芥蒂是不是就能消除了?”
沈墨阳坦然点头:“虽然没有想到你跟她会是这种关系,但不可否认,我的确是有些高兴的。”
“你当然高兴。”温非池冷嗤,“在你只知道心心背叛了你。全心全意恨着她时,她却为了生下小莫艰难的挣扎!”
“那时候她母亲还在,她在家门口跪了一整天,苦苦哀求她的父母原谅她接受她跟肚子里的孩子,被来来往往的邻居指点嘲笑甚至是辱骂。幸好我的一个发小打了电话给我,那时候我已经到了安城,不能立刻赶回家去,只好托我发小先带她回他家去。”
沈墨阳没说话,关于那些他缺席的日子,他想知道更多。
温非池缓缓抬眼,平视着沈墨阳的眼睛:“我匆匆赶回去,才发现心心瘦的几乎脱形,即便是在睡梦中都不停的哭。我去找她父母,他们余怒未消,我说了不少好话,毕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心心的父亲终于同意她回家,但条件是要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温非池面无表情的看着沈墨阳。
“他们要她放弃孩子,原本只是哭的心心却态度坚定,说什么也不肯。她父亲怒火中烧,当即将她赶出家门。她没别的地方可去,顾家的亲戚全都冷嘲热讽,我只好带着她到安城来。未婚有孕本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何况她当时年纪那么小,我也想着等她情绪稍微稳定再带她去医院。那种事情,越早做对身体的损害越小。”
沈墨阳的目光似一柄利剑硬生生地砍过来,凌厉骇人,“你该庆幸你没有这么做。”
温非池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当然是为了我那死脑筋的妹妹。她宁愿与我决裂也不肯去医院,我将她锁在房间里,她居然从五楼的窗口顺着水管爬了下去!”
便是现在想到当初他赶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温非池仍是觉得有冷汗刷刷而下。
沈墨阳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温非池用手抵着额,“她跑了,顶着快三个月的身孕跑掉了。我无心做事,只想找到她。”
“三个月后,我才在一家小餐馆的后巷中找到她。”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她就在大雪天洗着一堆仿佛永远也洗不完的碗。泡在污脏冷水里的双手都已经溃烂。
温非池眼眸里有泪光闪烁,他拿起桌上属于沈墨阳的烟盒,抽了一支烟想要点上,然而看到一旁的禁烟标志,又将烟盒放下来。
“紧跟着,就是她母亲出事。”温非池狠狠吸一口气,“他父亲知道她给了她母亲钱,扬言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每次托我带回去的礼物。都被他毫不留情的丢出家门。但我还得哄着她。那家伙看着单纯好骗,但我知道她心里都清楚。她只是假装不知道,假装她父亲已经缓和,她总有一天能够带着小莫回家去。”
沈墨阳盯着他发红的眼睛,眉间阴霾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抑制的心疼与心酸。
他在恨着她的时候,她却为了生下他们的孩子努力着。
傻得让人心疼的顾南心!
……
顾南心再次摸了摸耳朵,喃喃自语:“到底是谁在骂我,怎么越来越烫了?”
严经理看见她的举动。笑着道:“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想你。”
顾南心抿唇一笑:“那很可能是我儿子想我了。”
掐指一算,小莫已经有三天没有跟她视频见面了。
最主要就是时差的问题。
她决定,明天早上无论如何也要早点爬起来,这样既不会耽误小莫学习,也不会耽误他休息。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严经理先往楼下看了一眼,调侃着问顾南心:“今天沈先生居然迟到了?”
顾南心也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的确没有发现沈墨阳的车。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失落,面上却是笑着道:“他没来我还能落得个清静呢。”
严经理笑了笑,“我也要赶去学校接我孩子,先走了。”
“明天见。”顾南心朝她挥挥手。
坐在位置上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想着沈墨阳竟然没有准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他好不好出没出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在担心今晚的晚餐罢了。
顾南心拿着包包走出办公室,经过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时间,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走的差不多了,顾南心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听着里面的声音,她脚步微顿,还是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转过身去,七手八脚的擦拭脸上的眼泪,回过头来,两人都吃了一惊。
躲在茶水间哭的人,是袁青青。
谣言事件后,顾南心就再也没有理会过她。即便两人都在同一个项目组。平时能接触的机会非常多,不过袁青青似乎也有些后悔有些理亏,从不往顾南心跟前凑,顾南心被她伤透了心后,更不会多理会她。因此,两人早已经形同陌路。
顾南心没想到袁青青会躲在这里哭。
袁青青也没想到顾南心会推门走进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顾南心才瞧着她红肿的双眼淡淡问道:“没事吧?”
袁青青有些尴尬,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没事。”
“没事就好。”顾南心淡淡道:“那我先走了。”
“南心。”袁青青看着她就要推门离去,连忙急走两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声唤住她,见顾南心真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绞着手指期期艾艾的道:“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顾南心原本并不想跟她过多接触,但见她红着眼睛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的模样实在可怜,顿了顿才道:“你出什么事了?”
在袁青青遮遮掩掩的讲述下,顾南心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偷偷躲在茶水间里哭。
原来这段时间袁青青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自称富家公子的网友,两人在网络上就聊的很开心,迫不及待就见了面。富家公子英俊潇洒又浪漫体贴,袁青青一见面就坠入了情网。
两人发展很快,见面吃饭上床。
也是在上床后,袁青青才知道自己上了当。那男人不是富家公子不说,还拍下了她的不雅照跟视频,并且用那些照片威胁勒索她,扬言她要是不给钱,他就要将那些照片发布到网络上。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那些照片。
袁青青拿不出那么多钱,又害怕他真的将照片发布出去,绝望之余,只能躲在茶水间偷哭。
“你报警了吗?”顾南心皱眉问她,这事性质太恶劣了,那样骗财骗色的男人,自然要报警将他抓起来才是。
袁青青急忙摇头,“不能报警,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报警,就将那些照片给我父母和我的同学朋友寄过去。我……我不能报警!”
“那他要多少钱才肯把照片给你?”顾南心问她。
“他,他要五十万。”袁青青咬着唇,小声说道。
她话音刚落,放在台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一看见那串号码,整个人都害怕的轻颤了起来,“是,是他打来的。怎么办?”
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着顾南心。
顾南心看她一眼。她吓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脸色惨白的像个鬼。
“我怕,我不敢接……”袁青青哆哆嗦嗦的说。
顾南心走过去,拿起她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男人轻佻的笑声响起来:“小青青,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不会是不想要照片了吧?钱准备好了吗?”
“你要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在哪里碰面?”顾南心平静的问。
“你是谁?”电话那头的男人立刻警觉的质问。
“我是袁青青的朋友,我会陪她把钱给你送过去。”顾南心淡淡道,见对方沉默。她立刻又道:“你不会是不敢吧?我不过是个女人,只是因为袁青青害怕才想陪她去的。”
“那你们过来吧,记住,不许报警!”对方说了个地址,又恶狠狠的警告了一句,才挂断电话。
顾南心将手机还给袁青青:“你听到了?”
“你,你真的要陪我过去?”袁青青抽泣着问道,“可,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别看我。我也没有。”顾南心白她一眼道。
“那,那……”袁青青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顾南心皱眉看她:“这件事必须要报警,将他绳之以法。不然以后受害者会更多。”
“不行!”袁青青抓着她的手哀求:“如果报警我就全毁了,他真的会把照片寄出去的。我不能让他毁了我,南心,我求你千万别报警!”
顾南心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袁青青,你以为凭借你我二人,真的能从他手上拿回你的那些不雅照?”
“只要给他钱。他就会把照片都还给我的。”袁青青哆嗦着说道。
顾南心冷眼看着她:“那种人说的话你也敢信?今天如果你真的把钱给他了,明天他就能找你要一百万,你有吗?”
袁青青怔住,她已经完全没了主意:“那,那该怎么办?”
“我认识一个警官,可以先打电话给他。”顾南心出着主意,“只有把他交给警方,你才能完全没有后患。你自己想好,如果你不同意报警。那就自己处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你真的有认识的警官?”袁青青狐疑的看着她:“那能不能求他,不要把这个案子公开,就当……就当是作为朋友私底下帮的一个忙好了。你放心南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欠了他的人情,我可以请他吃饭,给他送礼,他要什么好处都可以!”
顾南心看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叹口气道:“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他。”
江起云接到她的电话有些惊讶。听完她的话,表示会尽力不让案件曝光,一定会保护受害人的隐私。袁青青听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离那渣男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江起云来不及跟她们先碰面,电话中叮嘱她们一定先保护好自身安全。
……
袁青青跟顾南心赶到对方约定的江畔酒吧,酒吧里闹哄哄的,因为并不是什么高档酒吧,里面的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地方。
见到顾南心跟袁青青两人进来,立刻就有人围上来,又是挑逗又是吹口哨的,还有人伸手想要拉住她们。
顾南心紧紧抓着自己的包,在重金属音乐声中大声问袁青青:“他在哪里?”
袁青青四下张望了下,便指着吧台的方向:“在那。”
顾南心拉着袁青青奋力分开人群走向吧台,其实这个时候,她心里也有些慌。作为一个乖乖女,后来又荣升乖乖妈,这样的地方她从没有来过,又怎么可能不心慌。
找到那渣男时,他正左拥右抱好不开心,见到袁青青,眼睛顿时一亮,松开了依偎在他怀里调情的女人,“小青青。你来了。”
袁青青害怕的直往顾南心身后躲。
顾南心只好站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照片!”
“爽快!”那人轻浮的打了个响指,起身道:“跟我来。”
顾南心松一口气,左右看看,没看见他有同伙跟上来,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
渣男带着她们来到酒吧后巷,嘴里咬着烟朝她们伸出手来:“钱呢?”
顾南心将手抄在衣服口袋里,摸索着按下了通话键。她故意做出不肯相让的模样:“照片呢?”
“我要先看到钱,”渣男拿出手机晃了晃。“只要给我钱,我立刻当着你们的面将所有照片全部删掉。”
“你当我们是傻的,万一你有备份呢?”
“这位小姐还真是不好骗。”那人咬着烟笑,又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个备份的u盘来,“都在这里了,你们爱信不信。”
顾南心故作沉吟,佯装威胁道:“要是以后你还敢再用这些照片勒索我的朋友,我一定会报警的!”
又对袁青青道:“你过去拿u盘。”
袁青青不敢,不住的对顾南心摇头。顾南心火了:“你去不去?”
袁青青这才颤抖着过去了。
渣男笑嘻嘻的瞧着袁青青,在她靠近后,色心不改的伸手摸她的脸,“小青青,其实我真的还蛮喜欢你的。不如我们继续好,这些照片我也会全部删掉,嗯?”
就是现在——
顾南心一把抽出包包里的防狼电棍,按下了开关,趁着渣男分心时迅速冲了上去:“好你奶奶个腿!不要脸的贱男人。我电死你!”
毫无防备的男人被电了个正着,不敢置信的瞪着顾南心,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袁青青瞠目结舌的瞪着收回防狼电棍的顾南心:“……”
顾南心不耐烦的瞪她:“看什么看,手机u盘都拿到了?”
“拿,拿到了!”袁青青急忙将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打开手机,将里面的不雅照片跟视频统统删除,又捡起块砖头,把u盘也砸了个稀碎!
顾南心这才拿出一直处于通话中的手机:“江警官。我们在后巷,你可以过来了。”
“顾小姐身手不错。”江起云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来。
顾南心与袁青青循声望去,就见一身黑衣黑裤的江起云就站在墙角阴影处,他轻笑一声,挂断电话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江警官,让你见笑了。”顾南心想到刚才自己那凶悍的模样被江起云全部看了去,顿时觉得讪讪的,“犯人就在这里了,这是他的手机。里面应该还有别的受害者的照片,可以作为控告他的证据。那你忙,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拉起呆呆的袁青青就跑。
出了酒吧,袁青青感激的拉着顾南心的手:“南心,谢谢你。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顾南心不冷不热的抽出手来,“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换来原谅。我今天帮你,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
就算不是袁青青,让她碰到这种事,她也狠不下心不去管一管的。
袁青青惊讶的看着她:“南心……”
“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早点回家吧。”她平静的说完,转身就走。
袁青青朝着她的方向追了两步,可到底也没脸继续追上去,她惭愧的站在原地,半晌才挥手打车离去。
顾南心走到街对面,看见袁青青打车走了,也准备打车回家。
一辆银色轿车缓缓滑到她身边停了下来,“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南心诧异的瞧着车里容貌英俊笑容亲切的男人:“潘先生?”
“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边?”潘煜关切的询问:“这一片治安很乱,你一个人在这里也太不安全了。要回家?我载你一程。”
顾南心想要拒绝:“不用了,我……”
“顾小姐不用跟我客气,阿阳今天有事才不能去你公司接你。”潘煜微笑道:“反正是顺路,我也有事要去找阿阳。不过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先给阿阳打个电话。”
他说着,拿出手机来准备拨号。
听他这样说了,顾南心也不好再拒绝,“那就麻烦你了。”
她上车后,潘煜取出一瓶水递给她:“你知道吗,这是阿阳最喜欢喝的水。”
沈墨阳最喜欢喝的水?“我瞧着,跟别的水也没什么区别。”
潘煜微笑不语。
顾南心拿着水。
沈墨阳爱喝的水是什么味道的?
她忍不住拧开了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