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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璇咀嚼着万公子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影皇,与皇上共同把持朝政,掌控天下。钟璇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复杂,本以为静公主是个不受王太后和皇帝疼爱的公主,没想到竟是这样尊贵的身份。
然而,这么尊贵的身份背后,竟是代人挡灾解厄的替身。
“这些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好……”钟璇感到锥心刺骨的难过,深深地为静公主感到心痛。她为什么没有更早遇到她,更早认识她,更早爱上她,保护她,带她离开这座用金子打造的牢笼?
带她离开……
钟璇突然捂着额头,冷汗涔涔地滑落下来。
“钟姑娘?”万公子吃了一惊,赶紧让小丫头扶着钟璇坐下,然后焦急地看向了林太医。
林太医面无表情地看了万公子一眼,似乎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伸手抓起了钟璇的手,把了把脉,淡淡地道:“无事。”
“但为何她……”万公子皱起双眉。
钟璇摇了摇头,抬眼看了万公子和林太医一眼,道:“只是突然有点头疼,现在没事了。”
林医生冷笑一声,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
钟璇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突然间头痛欲裂,但缓过来之后,又一点事都没有了。她定了定神,看着万公子,问出了先前一直没来得及弄清楚的疑问:“万公子,你就这样把静公主的身份告诉了我,不打紧吗?”
万公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张便笺,递给了小丫头:“翠儿,麻烦你对照着这张单子去太医院抓两副药。”
小丫头心思敏锐,知道万公子是想支开她,便立刻接过药方,退了出去。
万公子看见小丫头离开了,才转身面向钟璇,盯着她的眼睛,疑惑地道:“钟姑娘,你真的不记得万某了?”
钟璇大惑不解,皱眉瞪着万公子问:“听万公子这话……我们难道在哪儿见过?”然而钟璇却对眼前这张清隽俊逸的脸庞一点印象都没有,对方长相出众,如果曾经见过,不可能没有丝毫记忆。
林太医这时插嘴道:“如果她不是在假装,那就是静公主的主意。”
钟璇不是一个迟钝的人,马上察觉到有什么事情不对,按照万公子的说法,她们两人以前肯定见过,并且还不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那么简单,而这事不单是林太医知道,连静公主也知道。
现在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事,和静公主也有关系。
钟璇此刻一心记挂着静公主的安危,没有更多的心思考虑个中缘由,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诚恳地看向万公子:“既然万公子专程到钟府找我,还把我带到这里,想必不是只让我见见静公主这么简单,还请万公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正如钟璇所想的那样,万公子微微颔首,果真开门见山地道:“在下万莉,是静公主的暗卫。”
“暗卫?”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
“是的,”万莉看出了钟璇的疑惑,不等她发问便主动解释,“我一直在暗中保护静公主。”
钟璇何等聪明,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万公……不,你是……”毋庸置疑,万莉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不然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好贴身守护公主。
“我以前见过你,你又是静公主贴身暗卫,难道……”钟璇的心跳突突地快了起来,即将触碰到真相的那一刻,突然感到有点不安。
万莉立刻肯定了钟璇的猜测:“不错,钟姑娘和静公主在此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所谓的在此之前,说的便是钟璇夜闯皇宫寻找七夕替哥哥疗伤的那一个晚。
钟璇蓦然瞪大了眼睛,震惊异常。
她和静公主竟然……早就认识?
“不可能……”钟璇皱起双眉,觉得这事有点不可思议,“我记得我没进过皇宫,不然那天晚上也不会迷路。”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忘记了静公主!
怎么会忘记她呢,怎么能允许自己忘记她呢?
“那钟姑娘是否还记得那天晚上缘何私闯皇宫?”万莉问。
“我是来偷七夕灵丹的。”钟璇对答如流,随即回想起重伤不治的兄长,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当时她还不知道青争是公主,也不知道七夕灵丹就在她所挟持的人的体内。不知道那时候静公主听到自己是为偷七夕而来,心里作何感想,是惊讶,还是难受。
也许两种情绪都有。
万莉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神色变得有点凝重,她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哀伤:“钟姑娘可知,当时七夕已经不在静公主的体内了。”
“什么?!”钟璇万万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七夕灵丹不在静公主的体内?但万莉之前才说过七夕灵丹可为主人挡厄……灵丹不在的话,那不就意味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了?”是已经超过了七次上限而自毁了还是……钟璇双手攥成了拳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万莉注视着钟璇,眼神复杂,里面满溢着浓烈的痛楚,其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怨恨。
“为什么?”万莉似乎花了很大劲才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她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平静地道,“因为静公主把七夕灵丹送人了。”
这时,林太医缓步走到了万莉身边,仅仅是站在她的身侧,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万莉转头看了她一眼,对方仍旧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但那对明亮的大眼睛里却透出一丝担忧,万莉只觉得心头一暖,仿佛被巨石压着般难受的感觉竟渐渐消失了。
钟璇只觉得万莉每说一句话都能让她震惊一回,本以为自己已经听到了最离奇的事了,没想到还有更离奇的跟在后面。
“送人?这么重要的灵丹怎么能送人?是皇帝?他把灵丹要走了?”但皇帝有静公主替她挡厄,还要那颗灵丹干什么?
“你忘记了那晚你是为何来盗取灵丹的吗?”万莉问道。
“我当然记得,我是为我哥……”钟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哥?你是说静公主把七夕灵丹送给了我哥?”这就更没可能了,不说静公主和她兄长素未谋面,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等同于自己生命的灵丹送给不相干的人,退一万步来说,兄长最后还是死了,要是他真的获得了七夕灵丹,怎么可能还会送命?
“不可能是我哥,我哥重伤不治,已经死了。”
万莉冷笑了一声:“令兄真的死了?”
“千真万确,是我亲手为他入殓的,难道还能有假?”钟璇有点暴躁了,略带激动地低吼道。
万莉静静地看着钟璇,脸色浮现出一丝悲悯。
“你说话!”钟璇逼视着她的眼睛,“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啊!”
万莉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仿佛要说的话有千斤之重,压在她的喉咙,没办法畅快地说出口。
林太医上前一步,挡在了万莉和钟璇之间,她冷漠地看着钟璇,淡淡地道:“钟姑娘,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失礼,但为了确保静公主的安全,我们万侍卫在你遇见公主的第二天,就派人彻底查清楚了你的底细,你是个孤女。”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什么兄长。
又是一记重锤落在钟璇的心头,如果之前的一切只是让她震惊的话,林太医现在的这一句话,就是让她惊骇了。
没有兄长?孤女?怎么可能?!
林太医没有给她半点缓冲的时间,接着又说:“当初钟姑娘醉心于武学,闻说七夕灵丹能助长功力,便胆大包天,夜闯皇宫,欲将灵丹盗为己用,结果却遇到了在御园散步纳凉的静公主。”也不知此番相遇,是缘,是孽。
“为了行事方便,钟姑娘你一直以来都是女扮男装,还骗静公主喊你钟大哥,这些,你都不记得了?”静公主向来内敛,喜怒哀乐各种情绪向来节制,点到为止,没有什么真正快乐的时刻。但是自从认识钟璇后,一切都悄然发生了改变,静公主淡定从容的面具被打破了,所有表情都生动起来。
钟璇木然地摇着头,不记得,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丝毫都想不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林太医叹息一声,“想必你是不肯轻易忘却的,只是七夕灵丹药效太强,并且只受主人驱使,静公主也许是想让你从此远离皇宫,过回以前逍遥自在的生活,不再受前事拘束,才在喂你吃下七夕时催发那样的指令吧。”
钟璇觉得脑袋乱哄哄一片,快要失去了思考的方向,只能抓住能想到的疑问来发问:“静公主为何要把七夕灵丹给我?”
“当然是因为你命在旦夕,生命垂危。”林太医说话的时候语调毫无起伏,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冷漠的局外人,“钟姑娘真的以为禁军都是吃素的?皇宫禁地就真的任由外人随意进出?陛下早就知道你擅闯静宁宫的事了,但静公主一直极力护着你,你才得以平安无事,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生出了要把静公主带离皇宫的念头。”
“静公主是陛下的保命符,你要带走陛下的保命符,无疑是想谋害陛下的性命,之前陛下忌惮静公主,又念在兄妹情分上,没有认真和你计较,但怪只怪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咎由自取,惹祸上身。”
之后的一切毋庸赘言,宫中高手如云,想要将一个人置之死地还不容易,幸好静公主一直都在提防着皇帝,在宫中布下不少线眼,得知皇帝要派人对付钟璇时,立刻让万莉等五名武艺高强的暗卫前去相助,在千钧一发间从暗杀侍卫手中将人救出。
只不过人是救出来了,却遍体鳞伤,最要命的是那些暗杀侍卫所用的兵器全都淬满剧毒,钟璇被送到静公主身边时,已将近油尽灯枯,
受了那样的伤,中了那样的毒,就是有扁鹊之称的林太医都无力回天。
“所以,静公主才把七夕灵丹给了你。”林太医看着钟璇道,“至于为何你会有兄长的印象,也许是自身不愿意遗忘那一段日子而勉强残留下来的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