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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傍晚时分,白月走出任务发布所。这段时间他和李程跑遍了所有接待雇佣兵的地方,不管是雇佣登记所还是任务发布所，能去的他们都去了。
本想搭个顺风车,可偏偏没有去沙城的。
正如服务生所说——沙城兵力充足,客户大多是去到沙城直接雇佣人，很少在云海之都发布任务。
“小哥，我建议你还是办个身份登记证吧！”服务生道,“你这样天天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碰上一个客户，就算是碰上也未必会雇佣你们……几率太低了！”
白月叹气,要是能办,他们早就办了。但是办理证件的时间太久,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
李程早在果汁店里坐着了,白月来的时候,正好服务生端上热乎乎的果汁和糕点。
李程递给他一支叉子,笑道：“饿了吧？赶紧吃点，有你最喜欢的香米糕呢！”
“你那边怎样？”
“老样子，没有人去沙城。”
“唉……”白月叹气。
李程安慰道：“别急,那人就算去了通天塔,也未必能通过通天塔逃走，他肯定会被费加罗截留下来。”
“这趟活儿可不好做啊。”白月苦恼道，“我们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那个魂，到底附身在哪个人身上呢？”
“知道他会去通天塔就行了。”李程吸了一口果汁，咂咂嘴，把吸管递给白月，“有果肉，味道不错哎！”
“真的？”白月也吸了一口，望着李程笑。
李程道：“你觉不觉得，这游戏有点奇怪？”
白月道：“模拟得太真实了？”
“对。”李程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嬉闹的孩子，买菜的妇人，吆喝的小贩……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从来没有不协调的感觉。他们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人物，并不像被程序固定的角色。
但是，神算子却说，让他们进游戏寻找一个魂魄。
“这儿并不像一款游戏，神算子可能说错了。”
“神算子不会错的……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原因，我们纠结也没用啊。”白月笑着摇摇头，“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去通天塔，尽快把周扬接回来。”
云海之都城外，营地内——
周扬张了张嘴：“哈嚏！”
“着凉了？”老金递给他一粒丸子，“驱寒的，泡水喝吧！”
周扬收起丸子，笑嘻嘻道：“厉害了老金，你还会制药啊？”
老金自豪道：“那当然！制药可是炼金师必学，虽然炼金师不能代替医生，但做个替补也是可以的呢！话说你叫我来做啥？要医治谁么？”
周扬有些为难地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l7770788的事情。茜凛纱的身份特殊，与l7770788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躲在房间开小会的只有老金，卫龙，艾克斯和科研精英同事a。
艾克斯至少知道点情况。同事a与老金一样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周扬叫他来做什么。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与周扬共用一个躯壳的l7770788安安静静，他不说话的时候仿佛不存在似的。周扬感应不到他，问他话也没有答复。
“他身体里有另一个魂。”开口的是卫龙，“你有没有办法把那魂弄出来？”
老金诧异：“还有一个魂？”
卫龙点头：“不过能量非常弱，平时只能借他的身体说说话。”
老金摸上周扬的额头，枯槁的手指尖处，亮起一丝柔和的光。
“闭上眼，放松。”
随着微光扩散，周扬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里。老金低声念的咒语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周扬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仿佛能飘起来。不知是做梦了还是怎么的，他真的飘出身体，浮在了半空。身旁还有一团雾气，他转头看去，发现那雾气是一个年轻男人，身影非常朦胧，似乎风一吹就会飘散开。
在场的人瞠目结舌，卫龙更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老金神色大变，指间柔和的光陡然收敛，半空的周扬和那个年轻男子宛如云烟般流淌回身子里。
额上滚烫，周扬忍不住大叫一声，噗通摔了下地。这一摔把他摔醒了，周扬坐在地上，一手捂着额头，如梦初醒地朝四处看。
一片寂静中，老金朝他伸出手，笑道：“你身体里，确实还有一个魂魄。”
“是吧……嘿嘿！”周扬伸出手，老金把他牵了起来。
枯槁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搭在周扬的手腕上，老金深深地吸了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那魂魄实在太弱，并且在持续涣散，像他这种情况是无法长期离开躯体，必须有一个载体……你身上是不是灵魂依附的魂器？”
所谓魂器，当然是指l7770788依附的龙鳞了。周扬摇摇头：“有是有……但是东西不在我身上。”
老金却道：“你再找找？”
“真的，已经拿走了……咦？！”周扬从兜里摸出一小块碎片。任谁都能看出，这片龙鳞已经开始风化，不久后便会彻底碎成粉末。
老金小心地拿起碎片，用绒布包好，朝周扬道：“有载体就好办了，只要把他的魂魄牵引出来，放回载体上……我试试用移魂术，看看能不能把他唤出来。”
艾克斯有点事情想问，最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闷在一边自顾想心事，只是那视线时不时地朝周扬的方向看。
卫龙和同事a也在偷眼看周扬，老金朝他们偷偷地摇头，示意什么都不要问。
老金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后，周扬看见里面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和一根灰色的羽毛。
“有布吗？”老金问。
周扬奇道：“要多大？”
老金比划了一下，面积很大，一时间很难找到如此大的布。周扬沉思片刻，把床单扯下来铺在地上。
“也行。”老金拿着羽毛，在床单上画下了第一笔。羽毛并没有沾墨水，却如吸饱墨汁的毛笔般，落在布上渲染开一道道形状怪异的咒符。古怪的招魂阵法在床单上缓缓铺展开，老金画下最后一笔，将盛着龙鳞碎块的小碟子放在法阵中央。
低低的诵咒声回荡在房间，一丝烟气从周扬身上冒出，缓缓流向小碟子。移魂仪式进行得很顺利，老金却停下念咒，拿开了小碟子。
那丝烟气又缓缓地缩回周扬身体里。
“不行，他的魂魄太弱了。”老金道，“恐怕转移回去后，用不着多久便会魂飞魄散……留在你身体里反而还好，至少不会散得那么快。”
说到底，还是会魂飞魄散，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
周扬无奈道：“那怎么办啊？”
老金埋头踱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道：“那魂魄是谁？你们认识么？”
“他是黑龙。”卫龙坦白道，“战友，跟我一个队的。”
“哦！黑龙啊！”老金的眸子亮了起来，“黑龙就好办了，你们国家不是研制出强化用的龙族血清吗？我记得好多龙骑是用龙族血清强化过身体，龙族血清本身具有强大的力量，可以当做增幅剂使用。你们能弄来血清吗？一管就够了。”
帝国管制严厉，别说是一管，就算是一滴也得通过层层申报，最后经过长老院批准才能使用，就算萨莉芬多亲自出面也没办法。
“不行啊。”卫龙沮丧道，“这玩意……真的没办法拿啊……”
老金提议道：“要不，你抽一管子血，自己提取？”
“不行。”说话的是同事a，“提取血清的药剂也要审批，管制非常严，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算了……”周扬忽然听见自己开口道，“没关系的……能见她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一滴泪珠滚落周扬的眼眶，然而周扬却是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欢呼道：“有啊！！！那谁……-22033呢？”
“哈？那管感冒抗体？”同事a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翻出贴有-22033的药剂，“这个？”
从实验所带出来的药剂一直由同事a保管，同事a包里还有其他药剂，全都无色无味，只能通过标签来识别。
龙族血清也一样。
周扬如获至宝，转手递给老金：“就是这个！”
玛利亚拧干绒布，轻轻敷在茜凛纱的额上。
丈夫去世的消息让这个女孩终于撑不下去了，连日的惊吓和劳累仿佛噩梦般席卷而来，昏睡的茜凛纱眼角滑落一滴泪珠。
感觉有人走近，正在给茜凛纱擦泪的玛利亚头也不回道：“放心吧，她喝过沼泽花妖的果汁，身体不会有问题……只要让她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谢谢你……”响起的，却是陌生的嗓音。
玛利亚回过头，看见床边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年轻男人。
“我是她的丈夫。”l7770788坐到床沿，深深地凝视爱妻。玛利亚看他的样子，好像有好多话想跟茜凛纱说。但茜凛纱疲惫交加，好不容易睡着了……该不该叫醒她呢？
l7770788觉察到玛利亚的心思，笑笑道：“没事，让她睡吧，我看看就好。”
l7770788伸出半透明的大手，轻轻覆在茜凛纱的手背上。
房间外，几个大男人蹲在墙角，眼观鼻，鼻观心。听见开门声，他们同时抬起了脑袋。
玛利亚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绫小姐还好吧？”卫龙道。
“睡熟了。”玛利亚加入蹲墙角大军，“那个男的……是她丈夫？”
“嗯！”几个男人齐齐点头。
“不过维持的时间并不长。”老金道，“大概几分钟吧……我看干脆把那女孩叫醒，让她跟丈夫说说话呗？”
“不好。”同事a摇头，“看得见碰不着，岂不是更难受吗？”
“他要说的话，都在我这呢！”周扬从怀里掏出个信封，“玛利亚，麻烦你在茜……咳！绫小姐醒后，把这封信交给她吧。”
夜深了，有风吹过。
玛利亚带着信件进房间时，l7770788已经不见了。那片龙鳞褪去黑色，彻底失去了生命力。龙族血清还剩下一点，老金将那片即将崩散成粉末的黑龙鳞装进混有血清的小瓶子里。兽族的炼金技术他们都不懂，眼巴巴看着老金把写有咒符的布片做成小锦囊，将小瓶子放了进去。
“他消失了么？”周扬感应不到l7770788，那个黑龙离开他的身体后一直没有回来。在最后的一点时光，l7770788选择默默地坐在床沿，守着他的妻子。
“不知道。”老金晃晃小锦囊，“这秘术我也是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如何……毕竟他只是魂魄碎片，能依附你，利用你来说话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这锦囊就当作护身符，让那女孩儿随身带着吧。”
无依无靠的女孩，最终还是孤身一人。茜凛纱是敌国的郡主，身份特殊，她没法回国，也不能留在这个国家。
她的去留成了l7770788最担心的事情。
“卫龙，那边境的小村子你去过么？”周扬写信时看见l7770788借他的身体写下一个小村子，可惜村子没有名字，是什么环境也不清楚。l7770788没去过，只是听说过。小村子位于沙城的城墙之外，并不属于帝国管辖，里面居住的都是没有身份证明的村民。小村子来者不拒，自耕自足，每年还有自由贸易集市。
“我没去过哎。”卫龙挠挠头，“不过萨莉芬多来自沙城，她应该知道。”
询问萨莉芬多的任务自然落到卫龙那儿，这可是为难卫龙了——他藏不住心事，虽然嘴里不说，但那说中心事必定红彤彤的脸总是会出卖他。这可爱的特点被柯雷调侃过n次，萨莉芬多总是一本正经，从不跟卫龙开玩笑。卫龙琢磨着，万一被她说中，也许随便扯个理由还能糊弄过去？
萨莉芬多很忙，一直留在城内，不是与长老们开会就是陪兽王父女逛街。直到第三天，卫龙才终于逮着她。
“是有这样一处村子，环境啊……还不错呢！虽然在城外，但是挺安全，村子里还有一批村民组成的警卫队！”
“哦！”卫龙已经准备好解答萨莉芬多的追问。
可萨莉芬多没追问。
她拍拍卫龙，笑道：“要是有机会去沙城，你可以找柯雷带你去看看呀！”
柯雷……
这个名字像一枚滚烫的针，深深地扎进了卫龙的心，他那张不争气的脸又开始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