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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这严馥于村里躲藏了十余日,每日是担惊受怕,犹如惊弓之鸟,日日以餔糟馊食充,但村里的气氛是越发古怪,近期许多穿着黑衣的大汉,家家户户的清点盘查,他是眼也不敢眨一下的,时间刻刻的准备拔腿就跑,起初,他以为是为了查查他的下落,但约莫过了三五日,渐渐壮起了胆子,便躲在秧田内,偷听他们的谈话,言谈中,似乎和村中名匠“白世常”有些干系,他虽不明事,而总能嗅到几分味道,而依他现在的处境,若是被羁了个着,身分自当暴露,再次,少司命贴图欲捉拿纵纵一案,至今仍是无果,他也多半猜着一二,想来,这村子,
是再可待不得了!他便心下一计,决意往山外山逃去。
「全员集合」一个左膀子纹着黑虎的男人,操着沙哑的嗓音说道。
男人的膀子大大小小的伤口难数,细看那黑虎的左边也就是这样,这黑虎纹的是凶神恶煞,一副随时扑上来的模样!男人浓眉大眼的,目光炯炯,面庞还留着一道深及见骨的刻痕,浑身散发着野生动物的气息,和那黑虎,还有几分相似。他的面前,站了十来个稚嫩模样的少男少女,而他的身,一个高瘦如竹竿,生一个超老的老脸,另一个却是个矮个子,长了张麻子脸,一高一矮地,对比甚是鲜明;这虎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的
两人便恭恭敬敬的点了个头,上前走去,他俩伸出了手掌,停在男男女女的面前,起头几个从兜里掏出了值钱的家伙,长竹竿掂了掂高兴兴地收了,矮麻子收了几个,停在了一个男孩面前,伸出了手来,男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矮麻子便一个巴掌的呼了过去,男孩脸上立时五指红印地肿了起来,但他是哭也不敢哭,东翻西找的,勉强摸摸了几个花花戒子,看着还值几个钱,才蒙了过去。
可这个男孩就不一样了。
“挪”长竹竿伸出了左掌,右掌将刚收受的银纹花簪,塞进了袋里。
「没有」
「啊?」
「我没有」男孩怯生生地再说了一次
长竹竿转头对着虎纹的男人说道:“虎爷,昨儿个逃避的小鬼,说他没有”
这换作虎爷的男人,一声冷笑,那张刀疤见骨的容貌,让这笑容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他说道:“没有纳贡啊?呵,呵哈哈哈哈哈”
长竹竿和矮麻子也一同笑了,少年男女不知事故地,有些笑,有些杵,而那没有纳贡的男孩,也尴尬地陪陪笑,不知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削去左耳”虎爷冷冷地丢出了这句。
男孩还没来的及会意,长竹竿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个少年便将他架了起来,他从兜里拿出了一把镶着珊瑚石的银制小刀,冷森森地锋利的很!吓得脸色刷白,他们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却是这等变故,男孩来不及反应,便感着一股温热的液体自左颊流下,尖锐的叫喊声,惊动了山林的鸟兽,一年的年轻男女,从脚底麻到了背脊,他是第一个,也是下一个自己;这群被押解往不洁之地的男女,出发前家人是告诫再三,但是也料想不到,是这等活地狱!再者,还没到这里
不洁之地呢!众人望着倒在血泊中,哀号挣扎的男孩,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搀扶,冷眼地望着血水浸湿了他的衣裳;长竹竿和矮麻子,若无其事地略过了他的身旁,继续收着“纳贡”,而那虎爷则坐在石头上,静静地观赏这一切。
这失去左耳的男孩,名叫严馥。
唔知几日前,这押解驿被毁,似乎是两个山狱卒大醉误了事,打翻烛台,自焚而死,上头只得从不洁之地,捡了两名奴隶,派往押解,但这押解驿有大半资料,一同焚毁,其中,也包含了这次予能祭淘汰的名单,故由村中交接后,便没有人再清点人数;恰巧这馥近日为避开村中盘查,逃到了山外山,说巧不巧地,碰上了这个新任的山狱卒,狱卒见他年纪相仿,便不会分解地,将他给抓了起来,毕竟每年想逃走的奴隶无数,再者,多一人,他们每年便能多向家属收受一份贿赂,于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待得长竹竿和矮麻子,收完了纳贡,长竹竿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严馥,道:“还不给我起来,右耳是不是也不想要了?
严馥强忍着疼痛,捂着左颊,那鲜血仍没有停止的迹象,但他知道,长竹竿不是在开玩笑!从今天开始,除了逃跑,没有人会对他施以援手,就像那夜白衣男子,一夜杀了他家三口,除了逃,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严馥随着押解的队伍翻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山道的漫长颠簸,对这群十三,四岁的男男女女来说,都是一种考验,他们走了约有半日的行程,尽管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但却是一人也不敢慢下脚步,自严馥那杀鸡儆猴的借镜,又有谁敢造次呢?半日的山程,一路上,是安安静静,除了脚底与草皮摩擦的声响,和那不均匀,略为急促的喘息声,便再无其他!偶然山风拂过了林子,沙沙作响,成了唯一的小插曲。
“滴答,滴答”
起来的血液,低落草丛的声音,严馥几乎快要听不见了,是伤口逐渐愈合了吗?但那自掌心传来,温腥的液体,又是什么呢?
「小哥啊!你可醒了」
映入于正眼帘的,是一间木造的陋居,和一个花白鹤发的老头子,老头下垂的眉尾祥和,面上褐黑的斑点叙说着人生的历练,可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墨爷爷。
于正摇了摇头,醒了个脑,说道:「老伯,和我一同来的黄衣姑娘呢?」
「黄衣姑娘?小哥怕是睡晕了吧?是咱们圣姑亲自送你来的」
「圣姑?」
「是啊!圣姑人可好了,自她来到村中,村里大小病征无一不药到病除,你这条命,也是圣姑给捡了回来的」
「呵,我人好端端的,没病没痛,怎么说是她捡回来的呢?」
「莫要胡说」老头子摇了摇手,左顾右盼了一阵,起身将门扉赶紧的关了起来,才神神秘秘的开口说道:「小哥,你可是和阎王谷的人有些过节?」
「阎王谷?什么过节?」
老头见他似是不肯吐露,便说道:「小哥大可放心,我王老三这条腿,是圣姑给救的,就是你真得罪了阎王谷,我王老三也决计不会出卖你的」
「等…等等,我真不认识什么阎王谷」
「噫!这可奇了!可小哥乃是中了这五跬登仙散,葛天之中,无人不知这五跬登仙散,乃是他药王谷的奇门毒药,一碰得此毒,未足三步,便毒至五脏,待得毒发,是大罗神仙都难救治!」
「老伯,你这又夸张了,可那圣姑可不是把我治好了吗?」
「非也,圣姑说,现下仅能将毒素逼离五脏,贮于体内,暂不发作,待得时日一久,却也是镇压不住」
「啧,我真不认得什么阎王谷,可这阎王谷又是个什么地方?」
「这阎王谷乃是处于楚国和南华国之间,再向北的一处山谷,听闻山谷奇花毒草四布,毒蛊蛇蚋满天满地,是一步也踏入不得!这谷主名唤作阎无良,脾气尤是古怪,自说是医无良方、药无良效」
「医无良方,药无良效?什么…什么意思啊?」
「说是要找他求诊,需有个药引子给他,若是他一高兴,自是药到病除,可这人是金山不要、美女不要,世间珍宝视若敝屣,常是负人求诊,最后患者未愈,而负人者亦无法安然出谷,这和阎王谈判,自是以命相搏,他若是高兴,便有得救,若是不高兴,便登极乐,因此村中虽有疫病,却是无人敢上这阎王谷!有人说,这谷主年过百岁,却生了张不老容颜,又有人说,这谷主夫人美若天仙,日日
饮食朝晖夕露,以保姿颜」
「不老容颜阿…」于正脑袋闪过了殷不二的脸孔。
「是啊!还有人说啊!这谷中其实并无人居住」
「无人居住?」
「那即是说,这谷中便是死后的世界,阎王谷满山遍野的孤魂野鬼,而这谷主,自然就是阎罗大王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总之阿,这谷主是谁,谁也没有瞧见过,但又有人说阿…」
于正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怪不得那地方唤作阎王谷,姑且不论是否进的了谷中,光是谷主这等古怪性格,便令人却之不恭了!不过这名字可取得真好,入谷如见阎王,而和阎王谈判,自然是凶多吉少,可,可那黄衣女子,又为何一听到别人要上阎王谷,便持刀相向呢?难道,她和阎王谷有什么过节?
王老三斟了碗茶给于正,说道:「现下少侠毒性未去,还是多休息些」
于正摇了摇手说道:「不碍事,再躺下去,没死也要闷死了!」说罢便欲起身下床。
「小哥且慢!」王老三挡在他面前,面露为难地说道:「这,这本来您要上哪,自是与我无干,只是…」
「是圣姑的意思?」于正挑眉地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这王老三是个粗人,搪塞的谎话对他来说,太过艰深,他塞了塞后脑杓子,豁出去的说道:「小哥,我这人没太多心眼,既然你是圣姑的朋友,那我便当你是自个人,王老三若是说错了,你只管当放个屁,别往心里去啊!」
「呵,什么话,老伯直说就是」
「好吧!咱们葛天,前些日子闹了场疫病,这一并不知是从何而来,起初,患者额上有紫筋暴露,与常人并无太大差异,只是这面上筋脉渐浮,眼白浊黄而突出,患者越发是呼吸难耐,最终竟是窒息而亡」
「这么严重?」
「那时疫病,是一发不可收拾,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全村的人都患上了疫病,这时,便有人提议要上阎王谷求诊,村长拗不过再三,便捎了信鸽,请示这谷主,只是这日盼夜盼,岂料信鸽却是空返而来!便是意味着,这阎王谷不愿干涉此事,但疫病是一刻再也延不得,最终,村长便命人将患者集中于一间屋子,好让疫病暂缓,为此,还引起了村子一阵暴动呢!」王老三说得面红耳赤,显然他虽
知晓其中道里,但却是难以接受,他顿了一顿,又说道:「好在啊!这村长的儿子,亲身一人上阎王谷求药,说是求了三天三夜,阎王谷也不见上他一面,正当他走投无路之时,竟然遇上了圣姑」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后来呢?」
「后来这圣姑便说,要治愈村中疾病并无不可,但须得进入阎王谷借一味药材,可这阎王谷是遍地荆棘,毒虫走兽满山遍野,莫说是借,就是偷也未必能得手!可这圣姑并非凡人,她赤着足踝地走了进去,不消一个多时辰,便又走了出来,说是训了阎王一顿,怪他不该恣意夺人阳寿,迫他交出了生死符,化了水后,便可救治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