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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蕴是医生,一个人是真疼还是假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刚时慕在顾锦怀里的时候,明显就是在装,而且她的演技并不精湛,一眼就能被人识破。
顾锦性子单纯,有些话江蕴不好当着他的面儿说,于是刻意挑了一个机会把他支开,单独跟警告时慕。
顾锦是他们四个人里头年纪最小的一个,再加上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又没谈过恋爱,在感情方面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刚刚他抱着这个女人进来,江蕴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认识顾锦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关心。
时慕被江蕴冷冰冰的话弄得脊背发凉,她攥了攥拳头,强装淡定。
“医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接近顾锦的目的是什么。”江蕴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顾锦,是撞我的那位吗?”时慕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医生,您想太多了,我不是碰瓷儿的,是他非要带我来医院的,还说他朋友就是医生……”
江蕴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顾锦这厮真是够没脑子的,对方还没问什么,他就自报家门了。
“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人吧。”江蕴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时慕,沉声警告她:“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动机不纯。”
“医生,你这样警告我,我都怀疑你喜欢他了。”时慕笑眯眯地看着江蕴。
江蕴没有说话,拿了仪器开始给她做检查。
顾锦站在检查室外面等了半个小时,江蕴总算出来了。
他刚一出来。顾锦就迫不及待地拽住他,问:“怎么样怎么样,她没事吧?”
“她本来就没事儿。”江蕴始终保持面瘫,“是你想当然地觉得她有事儿。”
“小爷这叫善良,你懂什么啊。”顾锦不屑地哼了一声,为自己辩解:“长这么大第一次撞人,良心不安,管她有事儿没事儿都得来检查一趟。”
“哦。”
江蕴对于他的解释并不买账,丢下一个字儿就回办公室了。
……
顾锦嗤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检查室。
他进去的时候,时慕正在弯腰穿鞋准备下床。
顾锦想起来她肋骨疼。赶紧跑上去拦住她。
“你穿鞋怎么不叫我?能行么?”
顾锦蹲在时慕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另外一只手拿起来地上那只白色帆布鞋,动作笨拙地给她穿着。
时慕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就想把脚抽回来。
“别,不用了。”时慕尴尬地朝顾锦笑,“我自己可以。”
“真不给面儿。”顾锦松开手,站起来,一边拍手一边说:“小爷我第一次伺候人,你还不领情。”
“呃,呵呵呵。”时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
时慕穿好鞋之后就下了地,见顾锦要上来扶她,她赶紧挥挥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确定没事儿哈?”
顾锦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摸出钱包,打开看了一眼,包里的现金不太够了。
他把钱包揣回兜里,拿出手机,然后看向时慕。
“那什么,你留个微信给我,我把医药费和惊吓费转给你。”
惊吓费?时慕被顾锦新创造的这个名词弄得一头雾水,“不用了吧。你都带我看过医生了,医生也说没什么大碍。”
“哎,姑娘你是不是傻啊。”顾锦扬起下巴,傲娇地说:“看到我这么有钱的人,你还不趁机敲诈一笔,我加你微信你还拒绝,缺心眼儿吧你。”
顾锦这话说得相当自恋加臭屁,时慕听完之后极度无语,她从斜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把二维码打开。递给顾锦。
“留个联系方式就好了,不用给我惊吓费,我今天也没被吓到。”
顾锦瞧了眼她递上来的二维码,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你扫我吧,我从来不主动加好友的。”
时慕:“……”
说实在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幼稚的成年人。
虽然心里有抱怨,但是时慕还是主动加了顾锦。
通过好友验证之后,顾锦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改个备注。”
“时慕。时间的时,爱慕的慕。”她低头玩着手机,自我介绍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
顾锦什么时候被别人这么无视过?
从小到大,谁跟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的,没人敢敷衍他。
但是这个时慕,跟他说话的时候竟然都不抬头?
顾锦内心不爽,“喂,时慕,你知道我是谁么?”
时慕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不是叫顾锦么,刚才你说过了啊。”
“我擦,我问的是,你知道小爷我的身份吗?”顾锦气得拍胸口,“有多少女人排着队跟我说话你知道吗?”
时慕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不知道。”
“靠,你这个女人,真是缺根筋。”
顾锦现在深刻地怀疑时慕是不是被撞坏脑子了。
女人看到他的时候,正确态度不应该是贴上来夸他帅气无边么,怎么到她这儿就这么冷淡了?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绝对是脑子不好使。
“顾先生,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时慕和顾锦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她这么一说,顾锦心里更不爽了。
他伸手拽住时慕的胳膊,没好气地说:“一起走,送你一程。”
“不用了吧……”时慕半开玩笑地说:“我要去学校代课,你那个车太拉风了,被人看到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从我的车上下来你应该感到骄傲才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这么好看的车。”
顾锦对这辆新车的感情有多深,随便说几句话就能体现出来。
这辆车是他闹了好久他爸才给他买的,刚订下来,他就让4s店给他改装了,等了一个多月才把车给接回来。
整个洛城就这么一辆,他开车在路边晃悠都能感觉到路过的人投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这么拉风的一辆车,怎么到时慕眼里就见不得人了?
啧啧,顾锦现在愈发觉得这女人脑子不好使了。
“顾先生真的不用了,我在医院门口打个车就行了。”
“我说……我长得也没那么可怕吧?”顾锦走到时慕面前,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儿,“我怎么觉得你对我避之不及呢?”
“没有,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
时慕一个劲儿地跟他解释,“来医院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就不麻烦你再送我了,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时慕冲他笑了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飞速闪人了。
……
顾锦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然后跑去了江蕴的办公室。
见顾锦过来,江蕴笑着调侃他:“怎么,没跟被你撞的姑娘吃个饭增进增进感情?”
“谁要跟她吃饭了,小爷我是那么容易跟别人吃饭的人么。”
顾锦扬起下巴,那样子要多得意有多得意:“不过,她还找借口加了我的微信,啧啧,八成是想追我。”
“你省省吧。”江蕴脱下白大褂,不屑地笑:“我看她心机挺深的,你最好离这种人远点儿,免得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呸,小爷我智商这么高,怎么可能被人卖?”
面对江蕴的警告,顾锦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笑着对江蕴说:“我说你也太高看那个小妞儿了,我给她钱她都不要,这种缺心眼儿的人哪儿能骗得了我。”
江蕴见顾锦迷之自信,懒得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他穿上外套,“晚上有事儿,先走了。”
“哎你去哪里——”顾锦不依不饶,不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机会:“是不是要跟当红小花旦去私会?啧啧啧……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
“管好你自己。”江蕴并没有回答顾锦的问题。丢下这句话就走人了。
顾锦一个人站在江蕴的办公室里,突然想起来刚才在路边拍的照片还没发给傅景嗣。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直接把刚刚拍的季柔和陌生男人在酒店门口缠缠绵绵的照片发到了他们四个人的通讯群里,并且特意提醒傅景嗣看。
顾锦:我说老傅,这是什么情况,小柔柔红杏出墙了?
**
傅景嗣收到照片的时候,刚刚带着零零回到家里。
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未读消息,就看到顾锦发来的照片。
傅景嗣将图片放大,看到季柔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怪不得最近一段时间她都这么不对劲儿。他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一个劲儿地舔着脸哄她。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料到季柔会背叛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其实看到她和程浩一块儿出席酒会的时候,傅景嗣虽然生气,但是没有慌张,在他眼里,程浩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而且季柔对他也没那个意思。
但是照片上这个男人,跟程浩明显不是一个类型,再看看季柔对他的依赖程度。傅景嗣不自觉地想起来当初最甜蜜的那段时间。
只有在那半年里,季柔才那样依赖过他。
——
酒店里,季柔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
周沉昇坐在桌子的另外一边,表情十分严肃。
进来房间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季柔一直都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和周沉昇说明自己跟傅景嗣的关系。
酝酿了这么久,她总算是有了一些头绪。季柔抬起头看着周沉昇,小心翼翼地开口。
“哥,我和他的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就说个大概,可以吗?”
“你以为我还想你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么?”周沉昇笑了笑。“说吧,我只是想听你一个解释。”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那个时候,是爸爸的司机告诉我,爸妈出事儿了,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傻站着等他们回家。”
季柔闭上眼睛仔细回忆那天下午的场景。
她记得,那天下午风很大,院子里的落叶被风卷起来,飞在半空中,秋风萧瑟。整个院子里看起来十分凄凉。
那会儿,家里值钱的东西已经全部被人搬走了,房间里都是空荡荡的,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执着地等着爸爸妈妈回家。
后来,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她面前。季柔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季柔从小就不愿意与性格太冷的人打交道,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害怕得很。
可是。她还是拽住了他的袖子,弱弱地问他:“叔叔,你认识我爸爸妈妈吗?他们去哪里了?”
傅景嗣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你爸妈不会回来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叔叔,你是天使吗?”季柔搂住他的脖子,咧嘴傻笑着,长到一半的门牙就这么露了出来。
那天晚上,季柔被傅景嗣带回傅家,第二天,傅景嗣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在她床上摆满了毛绒玩具。
季柔高兴得不行,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家。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那些想法真够单纯的。
那会儿她根本没有想过傅景嗣为什么收养她,还把他当成救世主。
“那个时候不懂事,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
回忆到这里,季柔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傻。
就算年纪小,也不应该没有防备心理,轻而易举地跟着一个陌生人回家。
周沉昇听完季柔说的话之后,呵呵一笑。
“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当年。他们找了很多人打听季柔的消息,甚至动用公安系统的人查收养手续登记记录,都没有查到季柔的下落。
那会儿,公安局的人跟他们说,孩子可能出事儿了,让他们放弃寻找。
但是周家的人始终没有私心,前前后后找了这么多年。
周沉昇一直都很好奇收养季柔的家庭到底有怎样的背景,竟然只手遮天将她藏这么多年。
现在,这些谜团都解开了——他们傅家,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哥,你为什么这么说?”周沉昇的话让季柔蹙起眉头。心底有不祥的预感,她试探性地问他:“是不是傅景嗣故意不让你们查到我的下落?”
“应该是这样。”周沉昇点了点头,“傅景嗣太他妈不要脸了。”
“哥,对不起。”季柔咬了咬嘴唇,这种时候,她除了对不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关系,你继续说吧。”周沉昇现在只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嗯……”季柔点了点头,继续说:“虽然我被他收养了,但是他不经常回家,偶尔才会回去一次,我也不太敢和他说话,一直都跟保姆他们一起生活的。后来……大概是我高二的时候,他才开始回家住的。”
季柔仔细算了算,其实她真正和傅景嗣日夜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就那么几年。
高中的时候,她学习成绩不稳定,经常被班主任叫家长,
傅景嗣每次去学校了解到她的情况之后都会很生气,回来就罚她做卷子,最夸张的那次,她一天晚上通宵做了四套文综题。
其实那几年里。季柔也没觉得傅景嗣对她的感情有什么变化,他这人始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也习惯了被他冷眼相看。
后来……
程浩跟她表白的那次,意外被他撞上,当天晚上,他们就发生了关系。
现在想想,季柔还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晚上的疼痛,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当季柔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周沉昇直接把烟灰缸砸到了地上,眼底愤怒的情绪遮都遮不住。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周沉昇凝视着季柔的眼睛,哑声质问她。
“哥,我——”季柔对上他的眼睛,所有解释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柔柔,你喜欢他。”周沉昇这句话是陈述句,“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不起……”被周沉昇看穿了心思,季柔羞愧地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哥,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爱他,可是我控制不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季柔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周沉昇说了一遍。
周沉昇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过后,他认真地问她:“孩子的事儿,你是怎么打算的?”
“哥,我不可能放弃零零的抚养权。”
提起孩子,季柔瞬间就精神了,她抓住周沉昇的手,对他说:“我必须把零零抢回来,我离不开她的……”
“柔柔,我知道,我知道。”周沉昇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沉声安慰:“你放心,哥一定会帮你把孩子抢回来的。”
周沉昇从小就对季柔呵护有加,听到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完全没办法忍。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傅景嗣碎尸万段。
这样糟蹋他们周家的人……真是该死。
“哥,他今天说,要跟我结婚。”季柔抬起头看着周沉昇,自嘲地笑,“我当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真的。”
“柔柔,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那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周沉昇也没有直接跟季柔说不让她和傅景嗣在一起,他选择了一种很委婉的方式,间接地提醒她。
季柔当然知道周沉昇这话什么意思,她点了点头,对他保证:“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季柔停顿了一下,“不过,暂时我没办法离开他,我得想办法拿到零零的抚养权……”
“好。你自己决定。”周沉昇松开她,转过身,“柔柔,你现在是成年人,有些事情,我没办法管你管得太过分。在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决定过日子。但是,如果你让自己受了伤,我绝对不会任着你胡来。”
“哥,我想跟他结婚。”
季柔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对周沉昇说出这句话。
“季柔,你胡闹——”周沉昇脸色大变,“你跟他结婚能得到什么好处?拿回一半孩子的抚养权?你不觉得这个代价太大了么?”
“哥,除了这个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办法。”季柔抱着脑袋,“和他撕破脸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在洛城,没人惹得起他的。”
“你不想撕破脸我不反对,但是你绝对不能跟他结婚。”
——这已经是周沉昇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季柔本身就没什么心机,她能保护好自己已经不错了,她太单纯,根本想不到什么设计别人的办法,而且傅景嗣老谋深算。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哥,我呆在他身边也可以帮你啊。”季柔对周沉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不会防着我,正好我们可以——”
“季柔。”周沉昇很严肃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我希望你能趁早打消这个想法。我不会为了在生意场上赢他一次牺牲你。你也没必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哥,我并不觉得这是牺牲。”季柔的态度很坚定,“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而已。”
“这个不是你应该做的。”周沉昇看着她,不容置喙地说:“我们周家的规矩,所有生意上的事儿都由男人负责,一件事情如果要靠女人才能成功,就不必再做。”
这是周沉昇第一次这么严肃都跟季柔说话,季柔被他的态度吓到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周沉昇自知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向她道歉:“抱歉,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不过,柔柔,我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你考虑的,我不希望你过多地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周沉昇说,“虽然你是成年人,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由着你胡来。”
**
季柔一整晚都没有回家,傅景嗣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卧室喊零零起床,零零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吓得捂住了嘴。
“爸爸,你胡子怎么这么多?”
傅景嗣平时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刮胡子,昨天一整夜没睡,已经满脸胡茬了,这还是零零第一次看他这样子,也不怪小家伙惊讶。
“嗯,没来得及刮胡子。”傅景嗣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她。
“妈妈呢?”零零四处张望,“今天怎么不是妈妈喊我起床?”
“零零。”傅景嗣抓住小家伙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嗯?爸爸你问。”零零挑眉看着他。
“我和你妈妈只能选一个话的,你选谁?”
傅景嗣酝酿了很久,终于还是对着孩子问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