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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新武生的竟演排上了日程,而当这个日子传至一大队时,已经是有些迫在眉睫的感觉了。道听途说传开后,一大队的人除了惊讶于本大队的“不闻世事”外,似乎也并没有过多得群情兴奋。想来也是不宜情感太过于浓重,因为既要为这“后知后觉”的事装出几分不屑一顾以示报复,又要尽量显示出自己并不是这个集体中最后几个得知消息的人。
心有不甘者,试图找到消息的来源,三言两语间,便轻而易举找到,所有追根寻底的流言都最终指向了安玫。只不过,当有人终于以此为接近她的借口,上前询问之时,安玫却含混了过去,并没有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似乎并不想拥有那份优越感似的。
更有令大家想不到的是,作为有意加入协训会的人,需要在汇演上对练一较高下,优胜者当即录入协训会。纷纷试之想下,有人开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写什么自荐书。而写过的人,却在忐忑不安地思虑着该如何推脱掉这会丢人现眼的事。
而这些,则都是从安玫那里传出的消息,没有人去怀疑她的话,显然他们已经将她当成了协训会里的人,而且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着先自己一步,以“先驱”的身份对自己下达指令的现实。过多的,他们也并不觉得那是在下达指令,而是友好地传达,拿自己当自家人看待。至于先自己一步之事,也不想有明显在意的那份“小气”袒露人前,似乎安玫最先成为协训会成员,是自己一次大度地容让一般。
没有演练任务的多数人,对安玫的友好传达则是无动于衷的,他们必然要坚持对此不屑一顾的姿态,即便对安玫于心不忍,却也要坚守自己当初的“特立独行”。不过他们中,却也不乏有借机滋事寻乐的人存在,站在训讲台上满脸笑意的安玫,认真地听着所有人的疑问:“你们要演练什么呀,能好看嘛,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呀?”安玫在他们的围堵下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但却并没有慌了心神,平静却又不失热情地回道:“不限何种兵器、所属派系,优胜者就能成为协训会一员。”“那能不能没有交自荐书的人也上去试试呀?看不下去他们丢人现眼怎么办?”又有人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喊出了一句,喊完那人的周围便就一同哄然大笑起来。
不只是那些需要演练的人听不下去,那些急等着怜香惜玉的人也将恶狠狠的眼神盯向了他们,只是出于对那几人实力的忌惮,那眼神随时在准备着改换“色彩”或者不动声色地撤离。不过,随后安玫泰然自若地回答,却让他们怜香惜玉的心略显多余了些。
“这个我还真不是很清楚,大概也是可以的吧,容我要去问问协训会的人才能知道。不过,我想肯定有挑战环节的,只要你们有上去的实力,大概是没人拦得住的。”说完,脸上的笑意也肆意绽放开来。两相欢喜,那几人没寻出多大的乐子来,也就不再言语了。看着训讲台上的安玫,底下生出不知多少爱慕的情愫来。由此,不免让他们去扫看了东方宇两眼,他应该是在场最该怜香惜玉的人。
在安玫被伊雪哄闹着登上训讲台之时,东方宇便是有些人的眼神最常“照顾”到的地方。他们试图找到两人爱慕的眼神交流,不是为了那份嫉羡,他们并不想羡慕东方宇,而是为了坐实他们之间的关系。
其中意图最为强烈的便数黄搏了。似乎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从安玫与东方宇传出是非的那一刻起,他对东方宇的关注,早已不仅仅是为了闪避他,不招来辱打那般简单了。他对于二人的亲密接触无比得敏感,不过表面上却做出避之不及的姿态,只单单用眼睛捕捉他们近距离接触时的神情举动。
此番,他还是没能看出异于他人的举动来。就连曾经捕捉到的亲密的眼神交流也是没有的。这一度让他有了再度看见希望的感觉,他在假想二人根本就没有是非。只是这样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便就再次化为了泡影。只因他看到了东方宇在安玫说了那番话后,给了她一个特别的眼神,而安玫却也恰好与他四目相对在一起。那在黄搏看来是正常关系中难有的默契,这比眼神交流更能令他心灰意冷。
不过他还是没有彻底死心的念头,那并不能说明他们就是男女关系。他总是能够替安玫找到证其“清白之身”的借口,若想让他死心,似乎需要安玫亲口来告知已心有所属才行。
安玫见已无人再有疑问,便就冲底下微微欠了欠身,步履轻盈地走下台来,脸上的红晕里是一份持久保鲜的坦然。不知是巧合,还是孙二虎的刻意为之,不等安玫坐稳,他便紧接着闪身进得屋来。武生们慌乱之余,赶忙收敛起适才的那份放荡不羁,一幅幅瞬间板正的姿态背后,是在思虑自己的放肆有没有被孙二虎早已尽收眼底。
孙二虎站定,眼睛里已然有了内容,看了看安玫后便说道:“刚才是在说竟演的事吧,安玫已经向你们传达了,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要积极参与。”一番话,说得那些不安的人,坚定地将心悬在了半空上,等待着即将面临的责骂。“往常都是可以报名参演的,即便你不想参与协训会的竞技,也可以代表一大队上台演练。”孙二虎继续说道。没有人看出他要责难的意思,反倒只是想一本正经地鼓励众人,这让他们开始滋生出侥幸的念头。
见无人答话,孙二虎只得继续说道:“刚才我看你们挺活跃的,怎么现在就成哑巴了?那谁,蒋良才,你代表咱们一大队去如何?”众人心里一阵好笑,知道孙二虎这是要“枪打出头鸟”,那蒋良才便是方才为难安玫最嚣张的人。“孙师我……我不是没交自荐书嘛,没资格,没资格的。”蒋赶忙站起身来,一脸告饶扭捏之态。孙二虎哪能轻易放过,回道:“那不打紧的,你可以去挑战呢,哪怕你没挑战成功,但凡给人家留下深刻印象了,那还不紧跟着屁股后边儿请你加入呀。”所有人都听出这话里的异样口吻来,心里好不一阵畅快,只为平日趾高气昂的他能遭此羞难而高兴。“孙师,您别开玩笑啦,我何德何能,代表不了一大队,您还是饶了我吧。”“你看看你,刚才不还是挺不可一世来着,给你机会大展身手了,反倒谦虚起来了。”话毕,孙二虎扯开了嘴角哼哼笑了笑,底下的人也便跟着好似应和一般地嗤笑起来。
不等众人惊讶完孙师的“别开生面”,又见他板正面孔说道:“好了,这堂是西域力士刀,前一堂课我已经说过,在没有请到优秀的刀术师之前,由我来带领大家学习这门刀术。我没有上过战场,所以没见过真正精绝的西域刀术。而近年又多无战事,没有我辈的用武之地,那就更别提去见识西域刀术了。”底下人认真地听着,虽然都是些“温故知新”的话,却也只有再听一次的选择。“关于这门刀术,我也说过了,既然是选修课业,我也就不会苛刻地要求你们,倘若真有很感兴趣的,想往深了了解的话,你们有机会可以问问你们的战师,他久经战场,见识过真正的西域刀术。”
话毕,武生们开始加重着战师在心目中的分量,只是战仕锦已然到了他们心目中的最高顶,很难再有更高的位置供他们向上推崇。毕竟他们知道天下是大的,更知道“一山更有一山高”的简单道理,所以即便是到了心目中的最高顶,却也并不是那“不可望又不可及”的真正的高顶。
毕竟这是一次难得一见的自谦,孙二虎也同样在他们心目中俘获了不同程度的敬意,哪怕是他们说服自己放下他往日的那副严厉姿态,才得以颤巍巍站住脚的一份敬重。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份自谦,有人偏偏一厢情愿的信以为真,当即笃定孙二虎对于西域刀法一窍不通,而自己却是自小经由先见之明的上辈言传身教了一招半式,便自诩精熟一二,放在心上洋洋得意,只待合适的时机,演示给众人,自此术震天下,博得威名。如今听得训武院里数一数二的孙二虎对自己的此般刀法如此说辞,更是嗅到了大展身手的契机,满心的欢喜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来,屁股也不能安稳的着落在凳子上,恨不得此刻就要拉开架势,命他们给自己腾出空间来看他演练。
但凡在一群安常处顺的人当中显得异常兴奋,总是能够吸引到人们的目光,想来那几人的兴奋也多半是为这个而显现的。孙二虎看在眼里,一些心知肚明且以此引以为豪的人也看着他们,一副副无动于衷的神情,时不时投过去的目光也如同欣赏的眼神一般。至少那几人会为自己特有的那份兴奋而自豪的,所以他很乐意认为那些是欣赏的目光。
课间,依旧是那么几人在磨刀霍霍,在已稍露鄙夷的众目睽睽下自顾自地情绪高涨着,急等着稍后实训课上大展身手。他们的信心已然到了不可理喻的境地,以至于有些看客都在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猜想他们难道真的练就了惊人的外域刀术,心下也就多少跟着焦躁起来。
当然也是他们作为领头羊,斗志昂扬地来到训术场上。往昔在这块地方所经受的郁郁不得志,隐约能够浮上心头,不过那仅仅为即将上演的“绝地反击”而自然回想来的一番激励,为终将扬眉吐气而想来的一份决意。
多数人本就是带着犹疑的心态走上训术场的,因为他们难以判断这堂实训课是否出于孙二虎的情愿,他们不明白他为何会有上这堂实训课的命令下达下来,这有违他之前关于实训课的决策,更何况还是一门选修课。
对于那些既不曾在此风光片刻,又仍旧找不到彰显契机的人来说,这堂课则是更加不情愿来的。其中混杂着那些风光过却在这堂课上难以风光起来的人,以及始终不屑风光的人。
“他们好像很兴奋的样子,你觉得呢?”古寒冷不丁地走在了伊雪与安玫二人的身后说道。安玫被吓得轻轻哆嗦了一下,回过头去翻了个白眼。伊雪倒是连头也没回地说道:“走路不能带点儿声吗,看把我妹妹吓得!”安玫便又冲她翻了翻白眼,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此刻不需要自己搭话,自会有人急等着搭话。古寒没有接茬,而是冲安玫善意地笑了笑后说道:“他们很厉害吗,你们能看出来吗?”“不知道,想知道自己上去问问啊,问问人家比不比你厉害!”“那肯定是的了,比我厉害的那多了去了。”“知道就好,怎么着,你也有一把力士刀吗,也要上去献丑?”说完还不忘向古寒一旁的刘追身上瞅了一眼,见果然有一把西域刀。
“这不得审时度势嘛,要是他们出神入化的话,那我就没必要上去丢人现眼了。”说完,他爽朗的笑回荡在前前后后之人的耳际,仿佛在告诉他们自己同样有把西域刀一般。他们听得出来这笑声中的凌厉,只是在暗暗扫视两眼后便不想过多去关注,因为关注的越多,内心深处便越有怯意。伊雪当然也听出这笑声不是尽数笑给她们听得,所以也只是盯着他不无含意地多看了几眼,嘴角上也扯出了些许笑意。
“看你还是少惹事生非的好,不然我们可少不了一起嘲笑你。”说完几人便已来至阵前,不等古寒回复,伊雪便已朝自己位置走去,几个女孩也就跟着入列,撇下了欲言又止却又不介于心的古寒,站在那里看着女孩们的身影纷纷融入队列,继而整个队列也就大致集结完毕浮现于他眼前。片刻间的停顿,他扫视了一眼整个队列,一股统领全军的浩然气概浮上心头,便情不自禁地贪婪起这种感觉来。即便是多停留了那么片刻光景,也够在众目睽睽中显得突兀与不解的了,甚至于联想到他配备全数兵器之事,想必这般是在故意挑衅,警示众人他将要出手之意了。
这对多数人是无关紧要的,只是对于那些早已磨刀霍霍的几人却是不好的信号,见他如此豪情万丈地扫视所有人,心头不由得一颤,那溢于体外的亢奋也好似打了些折扣。
不止他们,所有人都本能地觉得会等候很长一段时间,哪成想孙二虎却一反常态地在钟响前抵达了训术场,这难免出人意料的同时,打乱了所有人已然养成的内心节奏。他们预留出来的等候时间,也只得瞬间逝去,高兴之余,也让他们有种若有所失之感,继而演变成牵扯思绪的一桩心事,总归是没有“按部就班”那般心畅。过早地逼迫自己提起兴致来,的确是份艰难的差事。
孙二虎并没有带兵器,看来是真的没有练西域刀法的喜好,这坚定了那几人大展身手的念头。只是他们也并不是愣头青,也懂得找准时机,察言观色,并不想让孙二虎脸上无光。不过,只得到最后,他们才会知道是自己是多虑了。
在孙二虎心里,这门刀法由自己暂时代训,终归还是会交由别人的,所以没有必要过多当回事去对待,且不说是门选修科目,就算自己一板一眼地训教,到时候出了成绩却也不会记在自己头上,而自己却又是他们正统刀术的训术师,顾此失彼的道理比谁都懂。他还是希望他们只学好那一门刀术就好了,至于这西域刀法,他向来是有些不屑的。
果然一上来他的心思就没有在这门刀术上。只看他神情中带着鲜有的一份惬意,先是慢条斯理地跟阵首的几人小声交流了几句,然后才着重扫视了几个方位后朗声说道:“我留意了一下,竟演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我听说咱们大队报名上台演练的人不是很多啊,怎么想的你们?说来我听听。”底下一片死寂,这话像是一只利爪,掐住了所有人的咽喉。显然孙二虎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如若早就察觉出他的在意,只凭着趋奉讨好的心思,那报名参比的人也不至于如此惨淡。
惨淡是相对而言的,二大队出动了近三十号人,这还是队内的领头羊筛选压制出来的结果。而一大队,却只有寥寥不到十人。除了安玫不得不表演以外,近来鲜有作为的王纯仁不知通过何种路径,也当先挤进了表演的行列里去。还有一人,仅凭一纸情真意切的自荐书,博得协训会的青睐,准许上台表演,那人便是于仲彦。其余的,就是些一板一眼交了自荐书试图碰碰运气的粗疏面孔,混在人群里一同胆战心惊着,为即将必然不会搏来喝彩的竟演焦虑着。
倒是也有面色坦然,神色从容的人,至少王纯仁跟于仲彦就是如此。他们即便心里也有惶惶然的感觉,那也是出于对徐忠伟、东方宇几人对此事无动于衷的不解,他们不由得怀疑自己此番是否又将是无功而返,亦或是自取其辱。这些都不会是他们希望表露出来的东西,他们只会为自己能有积极地参与而可以坦然自得的站在那里而神气活现。
“古寒,你来说,你怎么没有参与?”孙二虎受不了他们用沉默来搪塞自己,当即指名道姓地问道。众人都是一惊,头也不敢抬得去用余光扫看古寒,看他是作何反应。按理说,他本是可以心下抱怨为何单单先是拷问自己,不过他却以为这是拿自己当了回事儿,又或者,孙二虎已是将自己视作熟络的角色。于是,该有的惊愕与措手不及还是要不失分寸地表现一二,然后面带憨笑道:“我……我术力低下,家父不让我分心于他事,命我专心术业,所以……不敢造次。”孙二虎明知此时再计较也是于事无补,权当拿此事来消磨时间,也便不再为难,悻悻地瞅视两眼作罢。
沉默片刻,孙二虎继续字正腔圆道:“你们呐,真是不知个好与歹,那么好的表现机会都不知道去争取,你们还指望什么呢!”话毕,人们顷刻间面露绝望神色,犹如被判了死刑的刚毅犯人一般,脸上虽还有那份倔强,却也是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了神采。孙二虎话没说完之际早觉这话有些露骨,如今见这地裂山崩般的希寄神情“塌陷”,便更加后悔自己的失言。
如此,那些磨刀霍霍之人早已失了大半的激奋之情,反而为自己适才的昂扬斗志感到羞惭不已。他们将自己的头颅深深地埋在与胸前,好让自己看上去不再那么招人眼目,但还是会用余光扫视周围人等的眼色,是要鉴定他们是否将方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留有痕迹。
孙师只得忙转话题道:“好了,现在就是想抓也没机会了。来,上课!”众人勉强抖擞精神,挺了挺腰杆儿以示回应。这堂课上已没有人出手,孙二虎也是没有。看上去这样并没什么似的,所有人都已然接受得了。
人群中,有那么一个人,至少在此刻,内心中的希望火焰,没有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因为他的希望,一开始便在他心目中是奄奄一息的。所以,当他觉得周围所有人的内心火焰暂且不那么灼人心神之时,他的心里便有一种舒缓的气流涌入,继而那奄奄一息的火苗,也就跟着撩拨出难得一见的亮度来。只这短暂的优于往昔的亮度,便足以让他暂时觉得自己并没有比他们差多少,或者让他感觉出,在某些时候,他们也同样会有失魂落魄的遭遇。
他喜欢眼下的情状,虽然他也觉得像是在幸灾乐祸,不过他也并没有完全将自己置身“灾祸”之外,即便他觉察出自己显然比多数人多了份自以为是的舒畅感,却也并没有得意忘形得无忧无虑起来。他心里始终盘绕着一张脸孔,继而条件反射般地攥紧手上的长剑。那份舒畅感,也给了他攥紧长剑的那份坚定。
这人便是黄搏,而他的这份坚定,却也是经历了艰难岁月的打磨后,才得以留下了能留下的部分。其余的事,就跟接下来的事情一样,都让他慢慢地丢弃在了回忆里。
安玫成了一大队跟协训会交流的桥梁,而她自然而然的成了队内最有声望的人。好像没有人对此有什么不满,与其承认自己实力不济,他们更愿意做出一副不屑一顾、不同流合污之态。而安玫也乐意用一种卑谦的姿态暂且迎合着他们的“自恃清高”,这般,则他们也就更会变本加厉地陶醉其中。
安玫的谦卑,更多的是一种审时度势。谦卑是给所有人看的。尤其是黄搏这种心有爱怜之徒。在黄搏心里,安玫无疑是高高在上的。但凡这种在心里高高在上的人,在眼前却又是一副谦卑的模样,无疑是在给予自己无上的“脸面”。而黄搏便就会心甘情愿地“给脸要脸”,即便做不到心甘情愿,也会不计后果地忽视自己的“心情”。
此刻他便做着有违心愿的事情。他没想到安玫会如此直接来请求自己去做收拾竟武台的义工,所以,他没有喘息间的机会来说服自己表露出不情愿的神情,木然地顺从着那一股几近本能的冲动,含混地答应了下来。心中本能地滋生出一股被重视的感觉外,还忌惮着那些投射过来的震慑心魂的眼色。
等到了训术场才发现,竟武台前已然站立了几位熟悉的身影。来之前他便已有察觉,不会单单只“重视”了自己。只是没想到的是还有古寒。而当发现陆续来的人中,多数是二组成员后,那剩下的半份“被看重感”也就消失殆尽了。而当一个转身,看到阿鹏的时候,难免露出的惊讶则恰巧是对内心情绪转变的最好出卖。紧接着,失落即将叩开心门,跃然脸上。好在一份自以为是的理智制止了这一切。他想,这指定不是着重地看重阿鹏,而仅仅是看穿他老实肯干的品性。
于是,接下来卖力干活与在心里跟阿鹏称兄道弟的意愿也就都不妨碍了。既然没有刻意倚重谁,那就只有卖力干活搏来好感的道路可走了。他并没有刻意地表现自己的吃苦耐劳,而是一副埋头苦干而心里却对此引以为豪的内心动态。他想在体力上战胜在场的人,着重是战胜男人。
不过,这只会是一厢情愿的作风,他得到的只有来来回回走动间,与安玫四目相对时的相视一笑。而言语间的“亲亲我我”,却全然成了女孩们与古寒间的戏份。他只有在他们的言语间,默不作声着;在默不作声中,自惭形秽着;在自惭形秽中,羡慕嫉妒着。
“这不是欢迎我们的竟演嘛,怎么能让我们来干活,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伊雪摆弄着手上的帘幕,戏谑地发着牢骚。“怎么着,大小姐受不了了?快快快,找地儿歇歇,我来。”安玫嘴上虽万般真诚地调侃着,手上却并没有大包大揽的表示,她知道伊雪只是需要有个人跟她斗嘴而已。伊雪似乎对安玫的反应也很是满意,就连该有的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换了个腔调说道:“看这台子还真像那么回事,明天你可是得好好掌握分寸,不然让他们颜面尽失的话,那可不太好。”
安玫听了气儿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拿我说笑呢,还是在高看我呢?”伊雪目光真诚地回道:“当然是在叫你手下留情啦。”安玫白了她一眼,岔开话儿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他们叫你加入的事,你不得给人家个答复呀,当初不是说要进的吗?”伊雪默不作声了半晌,终于迟缓地说道:“再说吧,有兴致再说。”
不等安玫进一步责问,古寒劫住话尾儿问道:“怎么,你有兴致上去表演吗?”“哪都有你,没看着忙着呢,不帮忙就别瞎起哄。”伊雪手上依旧假模假样地忙碌着,说这话时,就连眼帘都没多余眨一下。古寒不介于心,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大庭广众下,万一有个闪失,那多没面子啊。”“你就这么瞧不起我?”伊雪看了看他没好气儿地问道。而不等古寒反驳,安玫却以牙还牙地抢先喊道:“停,打住吧,你们打情骂俏也挑挑地方,关键我还得替你们羞得慌。”说完便冲二人扯出最有内涵的笑容来,竟自拂袖而去。
另一旁陶醉在“自我肯定”中的黄搏用意识感知着几人的交谈,他并没有过多地去羡慕古寒,因为他能够明显地感觉出他们也同样陶醉在此番别开生面的另类事宜当中。的确,他也喜欢这有别于上课下课那单调乏味且毫无成就感的生活的短暂插曲,即便内心中还有一个同样强烈的意识在谴责着这份喜欢。尤其是在联想到近几日来晚上多不去练剑的现状,自责的念头也便更强烈了。然而也便是出于这般矛盾的内心挣扎,才自觉没有羡慕谁的资格了。
他很愿意将来来回回间的相视一笑看成是对自己埋头苦干的一种赞许,尤其当安玫撇弃古寒他们之后所得到过的眼神,只是那相视一笑是不宜过多,似乎尴尬永远都可能会瞬间滋生出来,而他们都不想彼此间有过多的尴尬。
布置停当,安玫感激的笑容映射到所有她请来帮忙的人眼睛里,以及心里。嘴里甜甜地说着感谢的话。几个男人露出了心甘情愿地笑意来,嘴里说着直舒心意的客气话。而自认为最卖力气的黄搏则一声不吭地躲在一边仍做着收尾的劳作,好似乐此不疲一般。而他心里想的是让人看到谁是真正该感谢的人,这大概就是他能想到的获取存在感的唯一方式了。
不过,安玫似乎无暇顾及他此刻的“乐此不疲”,因为比较起来,那一帮跟她侃侃而谈的人才是首先需要照顾到的。黄搏当然能够感觉出自己的被忽视,心里不无失落的同时,还是不想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在做着垂死挣扎。直到有一位协训会里的人过来善意地表示感谢的同时,对他下达了辞谢令后,他才不得不慌忙地收回心神,知趣地离开了他的表演舞台。
回到讲武堂,欢迎他们的是一群悠闲自得的面容,那一副副神情好似是在嘲讽他们专有的辛劳一般,就连古寒也是不得不去欣赏他们的嘲讽。不同的是古寒不像黄搏那般会往心里去。因为他心里的自己是并没有出多少力的,而且重点也并不是去卖力气干活。而黄搏却是有着一份羞惭从心里滋生出来,因为他的确是辛劳的,但并没有获取到自己此番劳作的“重点”。
然而他们洋洋自得的是自己对于协训会的判断,他们觉得通过眼前事实证明,加入协训会是没多大好处的。如今还牵连着自家大队中的人操劳受罪,也就越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而那些不屑于芝麻权势以及督管他们的高手们的不加入,更是给足了他们信心,如今他们也自然可以做出同样不屑的神情来了。
好在他们知道“分人改面”的道理,即便自认为加入协训会是个错误,却也不会冲安玫露出自恃聪慧的神色来,因为好像在多数人心目中,跟她计较对与错本就是多余无意的事,他们很情愿在她面前不讲丝毫原则。
安玫看得出他们面对自己时的神情转变,领会于心的同时仍旧热切从容地走上了训讲台,扫视了一圈后,见大家的目光已然被自己吸引,便开口道:“通知大家一下,明天中午竟演暨选拔比拼就要开始了,到时会组织大家前去观看,协训会希望到时大家积极参与。已经确定下来了,最后会有一段挑战环节,如果谁要是想大显身手的话,到时便可以去挑战那些获胜者,如若击败被挑战者,便可以直接顶替加入到协训会。”必然会有人站出来捧个场的,只因为站在台上的是安玫,便就听台下突地问出一句来:“那若是想上去挑战,但不想加入协训会怎么办?”言语间的戏谑让多数人不用寻声去看,便能想象出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来,于是大部分人也便被他带动起来,不约而同地都是一副嬉笑打趣的神色。
这些在刚刚坐定的黄搏眼里,直白的解读成他们是在公然的调戏安玫。他心里其实是厌烦他们的,只是并没有展现恼怒的勇气,也就只好眼睁睁忍受着,而忍着忍着也就只有接受的份了,兼而有之的就是那不敢示于外界的对她的怜爱之心。他没有视他们为公敌的能力,过多地也只是想着怎样去避免得罪他们,甚至是用示弱的方式来讨好他们。
而当安玫用最不卑不亢的言辞予以回复之时,黄搏便就继而原谅因自己的怯懦而并没有袒露出的“自作多情”,因为他会瞬间觉得自己的怜爱是多余的。的确,安玫总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那些混不正经的挑衅。“这个当然也是可以的吧,没人会去强迫我们去做并不想做的事,只是若没有想加入协训会的意愿,那上去挑战也是存在风险的,你若是挑战我们这些弱女子,可能是很有胜算,若是二大队的那些人,就很可能会出力不讨好的。”安玫点到为止地提醒着。“这话说的,我们怎敢挑战你呢,再说,我们再不济,你也不能长他人志气吧。”那人笑呵呵地说完,多数人也尽皆赔笑助势,好像都不愿看到可能会酿就出来的尴尬氛围。安玫也只好跟着将笑意加深道:“那好吧,你肯定是没问题的,欢迎你去挑战,就这样了。”说完便就欠了欠身走了下来。
晚上,觉醒阁前的演练台上灯火通明,上边依旧有来来回回的人走动着,也不知道是在忙碌,还是在随意地闲逛。还有人已经手拿武器在上面断断续续地比划起来,好似在适应场地一般。今晚的自修课也被孙二虎特意取消了正襟危坐的常规套路,可以随意一些,出去感受一番好似重要节日一般的竟演氛围。
需要比练的武生,自觉地在训术场上做着临时抱佛脚般的训练,一本正经的也大有人在,在长廊上观看的人眼里,过多地是二大队的人。而一大队里看上去好似只有王纯仁与于仲彦二人在忘我地苦练着。大有誓死得胜的势头。
“明天你要上吗?”伊雪随口问道。“看情况吧,丢人现眼的话那还上去干嘛。”安玫同样一副浑然无忧的样子。“怎么个比法嘛,拔魁的话那岂不就一个人能够笑到最后?”伊雪提高了些声调问道。“魁首当然也是要比出来的,那都是小事,拔了魁又能怎样,不一定就做得了明天的主角。”
“那谁是主角?”“你这是明知故问。”伊雪回过脸来看了看安玫,然后“哧”的一声从嘴里发出来,脑袋又撇向了另一边,随即又撇了回来道:“合着我们这是要去领教‘下马威’啊!”安玫笑了笑,看了看底下仍旧上下翻飞的那群人道:“看看呗,说不定的事呢。”“那我还是劝你能不上就别上了,反正你已经加入进去了,露不露这个脸倒也无所谓。”
安玫看着她笑着说道:“好在还有你啊,我要是被人击败了,你可得一定要替我出头。”伊雪惊讶地看着她喊道:“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算计我呢!你放心吧,我指定把眼睛闭得紧紧的,离得远远的,想流眼泪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在结束后借你个肩膀靠一下。”安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古寒,别有深意的地酸溜溜道:“那我可不敢靠,真正需要你肩膀的人在哪儿呢!”伊雪听罢,不需顺着安玫的眼色去探寻便就知道她所指的是谁,脸色当即耷拉下来,一声不吭地便走讲武堂去了。安玫冲下方认真地看了一眼后也就随着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