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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南京城内,一个望而生厌的胖男人在一条胡同里,借着与一位老妪错身而过的机会偷了老妪的青布荷包。
这让“笑野猫”窦旎纨看在了眼里,忖:幺勺下,你放出来了。好小子,回老家了还不老实。看我怎么教训你。忖罢她打定注意,从袖子里掏出一轴暗颜色的细线,细线前面拴有一把比铜钱眼还要小的钢钩,上了房以后盯住幺勺下,趁他一拐弯的机会用线钩从他怀里钩出了那青布荷包,竟令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然后又马上找到那个没走出多远的老妪,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了老妪的怀中,然后又在大街上寻找了起来。
不久,一张胖脸,脸上有痣,痣上长毛,再加上一副为富不仁的神情,这些一映入窦旎纨的眼帘就马上符合了她的心意,决定就是这个了。
这个胖财主是个放高利贷的,刚刚收账回来,边走边抱怨当初的利息放少了,要不然就不单单是人家的一所房子归他了,连人家的老婆和女儿他都想要,可想着想着就不想人家的老婆和女儿了,一个比那家的老婆和女儿更标致的大姑娘正在前面看着他,如猫的一双美目媚成丝,他立刻就心猿意马,不是没有过相好的,可怎么比……
正边看边乱想之时,大姑娘笑媚未消,可肩头轻巧地一扭转身走了。
他能让她走了吗?马上发足就追,可说来也怪,开始他没几步就追近了,眼见自己的手指尖就能搭上漂亮大姑娘的香肩,可之后无论他怎么快追,他和她总是保持着指尖外一寸的距离,就是让他好像立刻能碰到,又好像永远碰不到。
就如此,一走一追过了三条街,胖财主的机会来了。
大姑娘似是脚下一滑足下不稳。
他立刻上前一把搀扶住,大姑娘一回头,两人的鼻尖都快碰上了,不用猛吸气,就有一股让人面红心跳的处子香直冲鼻孔,可他却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样,什么动作都没了,只是瞪大本来不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大姑娘的脸,连喘息都快停了。
还是大姑娘“救”了他,可能是怕他憋死,一只右手轻轻一推他,借劲离开了“怀抱”。
可他并没有追,都傻住了,等醒过神来,目视着姑娘刚想追,却被一个低头快走道的人撞了一膀。
“没长眼啊?”他“怒吼”到,可却没去寻撞他那人的晦气,任那人快快地走掉了,可再找那美丽的大姑娘却……
幺勺下偷了东西做贼心虚,急于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自己今天的“红利”,所以对自己怀中的赃物似乎变了形状的轻微感觉才会不在意,所以才会走路不看人,等到了一个死胡同的旮旯,掏出来一看,青布的荷包竟然变成锦丝织就的了,但里面确是空空如也,也没关系,光这个荷包至少也能换十天的好酒钱,当正被窃喜冲昏头脑的时候,也不可能发现慎缜带着胖财主跑来了,直到胖财主一把抢过自己的荷包。
“就是他!就是他刚才撞了我一下,后来我的荷包就没了!”胖财主一面大叫着一面打开自己的荷包查看,“我的钱呢?交出来!”也不听幺勺下的分说,他上去就搜身,肯定是搜不出来,揪着幺勺下就打,边打边“审”。
慎缜在一旁也不阻拦,“前几天有位老人,让个痞子抢戒指把手腕和前臂给摔坏了。那也是你干的吧?”
“没……没抢成。”幺勺下没胖财主劲大,又不敢过分地反抗,边做无谓的抵挡边说到。
“什么没抢成?就从你手里拿过来的你还抵赖!快说!我的钱在哪儿?”胖财主更疯狂地大喊到,下手就更狠了。
慎缜看着被打得“嗷嗷”怪叫的幺勺下,眼里没有一点的同情,“你没抢成的那位老人是老太公的儿女亲家。”
幺勺下现在是倒霉之上再加晦气,浑身上下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之后还得下大牢。
把姓幺的关进牢里,慎缜也该回家吃饭了,家里是三间房一个小院,不是他当了捕头后置办的,是他已故的父亲留给他的,所以破旧了一点,但修缮得还不错,屋里更总是被打扫得整齐洁净。
他的妻子訾呢喃是位清廉小官的女儿,诗词文章自是精善,家务活也是拿得起来放得下,尤其是烧得一手好菜。
慎缜还没进屋就闻到了香喷喷的饭菜味儿,四个荤素搭配得当的炒菜,中间是一条大鳜鱼,还有一小坛子正烫着的花雕,他之所以不是个贪赃枉法的人,这与老师的严厉教导分不开,再有就是他有如此一位贤惠妻子,可说是夫复何求,让人景仰的恩师和称心如意的妻子不是谁想有就能有的,也只能靠上天的恩赐。
“净净手吃饭吧。”訾呢喃说着给满上了一杯黄酒,“鳜鱼是水二哥送来的,说让咱们尝个鲜。”等慎缜坐下,她把一副筷子递给了他,又夹了块鱼到他的吃碟里,三杯酒下肚,一碗不凉不烫的米饭送到了他的面前。
等丈夫酒足饭饱她自己也放下了碗筷,“你们兄弟五个明天是不是要去……”
“没事的。”慎缜打断了妻子担忧地询问,“我们五个兄弟心齐,明天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何况谁又敢拿我一个府衙的捕头如何?”
“唉。”訾呢喃叹着气眼神茫然转过别处,“我的八字是不是有什么冲撞你的?家里有麻烦不说,外面又……”
慎缜又马上打断了她的话,“外面有我呢。他要是再敢来咱们家你就把门闩上不去理会。我看他能怎么样?”
她的眼睛又扭转了回来,看着自己的丈夫道:“其实……其实邵公公的这个螟蛉义子……也不能算是太坏的人。”
“他不是坏人,难道说我是坏人。”他的语气稍微硬了一点。
訾呢喃立刻不再说话,转下眼神,面上的表情微微伤苦。
这时慎缜抓住了妻子的手,抚慰地道:“别担心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明天记得把鱼热一热,中午我回来吃。”
这个黄昏转天的早晨,宫记工匠铺的宫就正把铜打制得跟线一样细,至于那客人为什么要打铜线就不得而知了。估计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故意难为难为这位圣手匠人。
铜线打完了,宫工匠吃早饭,一大海碗比较浓稠的八宝粥,旁边放着一小碟偶尔调味的八宝酱菜。
吃食所用的粮食蔬菜都是坐在他对面的二弟农耪送来的,都是农耪自己种的,挑拣最新鲜的,味道自是不一般。
“大哥吃好了?”宫就点点头。
在一边新打制的铁砧子上搭着一条干净的白毛巾,农耪本想拿毛巾,可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上和指甲里有脏东西,遂用右手抓起了这三个人才能搬动的铁砧子,就这样把毛巾递给了大哥。
宫就没有惊奇,取过毛巾擦了擦嘴,“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早晨,一个卖瓜果梨桃的小贩生意不赖,来摊子上挑果子的客人络绎不绝。
一杆公平的杆秤纯刚的,头毫和二毫是乌金丝连着两把钢钩,秤盘用较细的钢链子连在秤杆一端,而且秤盘的前端刃快,秤砣如常,亦有细链子。
由宫就打制的纯钢杆秤俨然就是一件兵器,可现在拿在这个小贩的手中却一点都不可怕,因为此时杆秤就是杆秤,不做旁用。
就在买果子的客人间,一只小手从客人们腿与腿的缝隙中伸向了水果摊。
“你看四斤高高的,给您搁哪?”随着小贩的杆秤往下一放,那本已偷得果子的小手吃痛一松,果子掉回了摊子上。
“倒篮子里。”
小贩应声而做,收了钱,显然除了摊主没人发觉那只在实施罪恶的小手。
小手的主人并没有知难而退,又“卷土重来”,再一次将小脏手伸了过来。
小贩这时正往钱箱里放钱,又是在没人注意的情形下将一块碎银和一个果子塞到了这只小手里,然后继续招呼客人做生意。
一个小叫花子在人们刚发现他的厌恶眼神下爬着挤出了客人堆,然后迫不及待地张大口往手上的果子咬去,当果子吃得连核都不剩的时候他发现了那块碎银,先是一愣,然后撒腿就跑,可跑出没几步就慢慢地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双眼变得泪汪汪的,突然转过身,冲着水果摊的方向跪倒,“咚”,“咚”,“咚”,“咚”,“咚”,“咚”,连磕响头,然后站起转身向一家菜馆走去,菜馆的伙计岂有不来哄他的道理。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小叫花子说话居然那么硬气。
“什么事?”这家菜馆的掌柜的真的出来了。
“噗嗵”,他又跪在了这掌柜的脚前,“我想学门手艺,求您收下我吧。”说着他将那块碎银双手捧着敬到掌柜的面前。
这一切都让来找小贩的工匠和农夫看在眼中。
“老三永远是一副好心肠。”宫就对农耪道。
文房四宝一般本讲究的是宣纸、湖笔、徽墨、端砚,可薛家对文房四宝的制作工艺就特异于这些。
南京写珍斋大门外,一个衣着富贵的人走了出来,后面的几个仆人大包小包拿着提着。
一个同样身份的人迎了过来,“三哥,干什么买这么多啊?”
“趁现在赶快买吧,等哪天要是让皇宫大内知道了成了专供御用,到时候想看看都难了。”
迎过来的人往三哥身后瞅了瞅,“怎么?写珍斋的镇斋之宝没买成啊?”
“可不,我让他自己开价,可他那张恶脸一嘟噜,我还能说什么,回去吧。”
南京写珍斋内堂里。
“把这些拿上。”写珍斋的掌柜薛习冲一个年纪不轻长得像个老太太的男人说到。
“这可不行。这是您的镇斋之宝啊!”
“拿着。”薛习恶脸一嘟噜,“拿着它们到了那里可以给你混个好差使,兴许还能高升一步。”
“老太太”似是无可奈何地拿过了镇斋之宝,“唉,我卫大醒是个什么命啊?早先在海天镖局做采买,写了首《贱守吟》得罪了‘剑手’暨杜待不下去了。可到了您这里又……”
“你就当可怜一下别的文人,给别的文人留口饭吃。”薛习终止了卫大醒的话,“今后什么诗词歌赋的,只要是跟字有关的就不要再碰了。有些人可以,然而你嘛……只要把这些个东西戒掉,以后的生活会更好的。话不多说了,你速速离开这里吧。”
宫就、农耪、商贩、薛习兄弟四人出了弄堂口向城外走去。
慎缜则进了弄堂口向旺水船会走去,与那兄弟四人前后脚的工夫,可就是没遇上。
旺水船会还代贩本地外地的好鱼,当慎缜去到的时候,会长水健正带着会里的人往岸上抬鱼正忙。
“二哥。”“呦,老五来了。怎么样?鱼好吃吗?”“那能错的了吗?很鲜。”“那还得是弟妹的手艺啊。”“哪里,还得说是二哥挑的好鱼。”
慎缜说着,内心的情感不一般,他知道一件事情,连南京知府都没有吃过他水二哥亲手挑的鱼。
比家老店的利掌柜今天和兄弟们有事,要出门时一名正在擦桌子的店伙向他行礼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哪位?不是我店里的伙计吧?”“小的姓杭,全名杭三七。原来是海天镖局的伙计,因为练武总练不出个样子来,就得了总镖头赏的路费。昨天刚投奔到了南京的远房亲戚家这里。他今天病了,让我来替他一天。好教掌柜的您放心,小的虽是替人上工新来乍到,但一定尽心竭力不耽误事情。”“你过去是在海天镖局干活儿的?”“回您的话,正是。”“那你认识卫大醒这个人吗?”“那个不懂装懂不会装会的‘卫老太’?没什么深交,但他的为人倒是知道不少。”“那我可就得跟你打听一些事情了。”“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真……”
利盈此时已打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正往大哥的环天车马行走去。
刚到大哥那屋外就听见没关门的屋里有人道:“您就收下吧。我父亲遭人抢戒指摔坏了腕子胳膊,是您及时用马车把我父亲送到了医馆。您说您要是不收下,我这心里哪能过意得去呢?”
“老陶,这是你们水会长亲手给你父亲挑的鱼吧?”“我可以给我父亲再买。”“这买的可没有你们会长挑的好。你父亲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无大碍了,现在在家静养。”“就是,更需要你们会长挑的鱼了。”“那……我去给您另外准备份谢礼。”“好啊,那你就多向去你们那里买鱼的客人吹捧一下我们的环天车马行,给我们多招揽点儿生意,这就是最好的谢礼了。别的,就不必了。”“可这……”
老陶欲说又止,苦笑了一声,一躬到地连声道谢,发酸的右手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黄鱼走了。
利盈见过了大哥,把自己刚刚打听到的事情一一细讲了出来。
此时水健和慎缜赶到,一见情形就知道大哥和利盈正在说着一些正式的话题,不过大哥的表情要比利盈泰然,见水、慎两个兄弟来了就站了起来。
“走吧。”“不等老四了。”“凭他的腿脚赶得上咱们。”
兄弟四人来到了环天车马行外,大哥路宽一个眼神过去,一匹健壮的大马就拉着一辆软卧棚车走了过来……
宫就、农耪、商贩、薛习已经来到了城外驻扎的军营大门外,守门的兵丁与他们相识,劳一名兵丁进去送信。
他们的老五邴保虽然连个小小的九品巡检都不是,可从一走出自己的帐篷起,军营中不单单是见到他的兵丁都要恭敬地喊一声“邴哥”,有军职的,甚至军职高的人都要自发地跟他打招呼,而打招呼的人也只是被还以一个微微的眼神而已,这可不光是因为他与总兵何涛的关系。
何涛今日今时的功绩可不光是靠自己,可邴保情愿当一名普通小兵,既普通又不普通,就这样一路招呼着,邴保出了军营见到四位兄长躬身一礼,兄弟间不用多余的礼数客气。
此时,五人来到了事先约定的地方。
长江江畔,江水银光点点。
不久,一辆马拉棚车到来,赶车人手持赶车鞭亦是兵器,长柄镔铁铸,鞭身银丝绞。赶车人旁边坐着一个店掌柜的,腋下夹的大铁算盘够三个人一起用的。棚车顶上竟还劈腿坐着一个人,手里兵器一对铜桨。离车后不远走着一人,个大腿长,皮肤黝黑,虽是在走,但可追车马,手里兵器两头带链子钢钩的铁扁担。从车窗看进去里面还有一人,手里兵器是一把捕快专用的长方条块型铁尺,不是身份有多显耀,也只是照顾兄弟之间的习惯。
“‘驾轻就熟’路宽、‘滚浪蛟’水健、‘算精’利盈、‘扛楼走’程稳程白堂、‘捕意捉形’慎缜。行,车船店脚衙,他们人到齐了。”宫就自言到。
他其余四位兄弟听罢点点头,五人开始做身心上的准备了。
慎缜撩开车窗帘向外观看。
一名工匠手里一把大铁锤,锤头两边方中间圆。
一个农夫手里一把钢锄,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知分量轻不了。
一个小商贩,手里拿着纯钢杆秤和钢链秤砣。
一位面相凶恶学究似的人物手里一把稍嫌大的折扇,扇面是金丝编织,折的地方由两端有挡头的细金活轴相穿,扇骨精钢打造,最两边的大扇骨外侧有锋刃,其余的扇骨露出扇面的头端是两刃一个尖,打开着却不扇动,全长将近三尺。
一名小兵,身上着我朝兵丁服饰,怀里却抱着一杆长柄横刃前端无尖的大铁戈。
“‘造物弄人’宫就、‘坚土照耕’农耪、‘闹隐’商贩、‘恶儒’薛习薛洋霏、‘死士’邴保。工农商学兵,一个不少,全都来了。”慎缜自语到。
他那四位兄弟亦也点点头,都估计到了今天可能要发生的事情。
五人见五人,场面上的客套话说过后,利盈先发话了,“五位仁兄,南京这地面儿上是先有的工农商学兵,还是车船店脚衙,反正我是说不清了。咱们可一直都是相安无事。上个月有位客人要给远行的朋友送一份礼物,用六十四两黄金求宫大圣手打造了一条‘一帆风顺船’。打成之后惹得薛老板写珍斋中的一位高才做了一首诗叫《一帆咏》,其中有那么几句,‘工快如神欺车马,农种之心才出船。商者持握店颠旺,学而闻喜脚疾连。兵把衙得建功业,若读吾咏会意全。’既有车船店脚衙,又有工农商学兵,处处压我们一头。这个,该怎么讲呢?”
这边是薛习答的话,一笑,道:“区区认可,卫大醒的这几句确实有让人误会的纰漏。可五位贵仁兄呢?人称‘车船店脚衙有罪谁敢杀’,不觉比《一帆咏》这几句更明目了一些?张胆了一些?”
“‘车船店脚衙有罪谁敢杀’,嘿嘿。”路宽苦苦地笑了一声,“本是‘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只是我们五个兄弟没那么势利,遂江湖上的好朋友就把原来那句改过来谬赞了一下。其实我们哪里有如此的霸道?”
“好了,咱们大家什么也不要多说了。”宫就道,“我们也不想来个什么帮会争地盘儿的事儿。我二弟和四弟在此地有产业,五弟又是吃粮当兵的,身不由己,还是我和三弟退出南京来平息今天的事情吧。”
虽是大哥临时的决定,但商贩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只有农耪和薛习看向大哥的眼神,还有面上总是无表情的邴保眉间微微地皱起。
三人都是欲劝,而后动了动唇又不劝,因为他们知道大哥的良苦用心。
这回反倒是路宽等五兄弟觉得有些个不好意思了,都也是惊讶,觉得以前都太不了解人家宫就五兄弟的为人了。
“宫大哥您这是何苦呢?又是何必呢?”利盈此时反劝到。
“是啊,是啊。”路宽也应和到,“其实今天我们老三已经把卫大醒这个人的人品打听得透透的,本来就是大家的一场误会,说清楚也就是了。兄弟们一起来是因为情谊,傢伙带身边也是习惯成自然了,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事情既然说开了,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我这个当大哥的也是的,本来都在南京嘛,平时就应该带着兄弟们跟宫大哥和四位兄弟多走动走动。咱们大家彼此都交透了,哪里还有今天这样的误会。这样吧,我做东,地方由宫大哥挑,您带着兄弟们赏在下个脸怎么样?”
“路大哥的好意我先替兄弟们谢过了。”宫就一笑,“请客就免了吧,我和三弟还是得走。请路大哥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用心。老太公虽然不在了,但咱们的争争斗斗会让他老人家的英灵不安的。就此别过,万望路大哥切记。”
“别啊!”路宽一拦,“您二位这么一走,我们五兄弟哪里还有颜面再在南京待下去啊。”
正在相劝间,一阵嘲笑味道非常的“哈哈哈”回荡,“好一招‘以退为进’。”笑声和语声让这片野外空地上的十位武林人物可不大好受。
“人道‘工农商学兵’、‘车船店脚衙’都是英雄好汉,可今日一见怎么都是这样没囊没气的脚色,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长江之中不知何时已漂至岸边的一条孤舟之上,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翁说到。
“阁下是……”路宽转目望向江中问到,只觉这刚刚来的渔人说的话是那么得不合时宜。
舟上人没说话,将手中钓鱼竿一扬,只见是黝黑的杆,颜色白得异样的线,金黄色的钩,而后又把钩子放回水中垂钓。
“你是钓雪门现任掌门和事佬。”慎缜开始有不祥的预感。
“慎捕头果然有见识,不愧是‘捕意捉形’。慎捕头,这你谦我让的,那不是假道学们的调调儿吗?咱们武林中人凡事都讲个‘武’字,光动动嘴就把事儿给了了,那成什么话了,不动个真章儿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和事佬也没正眼看慎缜,看着江面说到,就好像马上要有大鱼上钩似的。
“你给我闭嘴。”慎缜知道和事佬要干什么,急忙用清醒的理智阻止到,身形跃起扑上,右手铁尺点出,左手则是一位前辈捕头留下的“铁捕擒拿手”中一式“疏而不漏”。
“官府中人就是蛮横。”和事佬表情仍安闲,口中说着身子却蹿起,用的是钓雪门中“千山鸟飞三十六绝”的身法,手里的钓鱼竿一引慎缜的铁尺,用钓雪门中“独钓寒江六十四雪”的玄妙力量,竟使其转攻向岸上一旁的农耪。
和事佬口里又道:“找完我渔夫的麻烦又找人家农夫的麻烦。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乡下人都是好欺负的?”看似在打抱不平,可谁都看得出其实是在挑事,但他的语音和动作却隐隐有一种不凡的力量。
现在慎缜竟和农耪打了起来,一个力大一个心细,攻战之间竟然都使出全身的本事,大有誓死方休之势。
利盈要过去阻拦,可一下子被和事佬挡在面前,“卞庄擒虎,坐收渔利,这才是上法。利老板那么会算计,却怎么做起蠢事来?”
利盈愈听愈气,大铁算盘抡起就砸,可被人家钓学门“万径人踪四十九灭”中的一式攻回,竟挨了一下自己的兵器,一气之下又一算盘拍出,可人家和事佬往旁边一让,这一下竟攻向了邴保。
邴保一闪躲过。
“也不蠢,知道找个不会算的打,不过你可别认为就你精,人家当兵的也不是光会卖命。”
利、邴二人也被挑唆成了,大铁算盘对大铁戈,其势不亚于慎缜和农耪。
宫就和路宽已然看出,这便是和事佬赖以成名的本事,“戏语玩形搅魂大法”,事后被“施法”的人自己还较难察觉,除非能被妥善制止,若想要兄弟们都停手只有擒住和事佬,逼使他让兄弟们清醒。
忖毕,二人不约而同出手,赶车鞭打头,大铁锤扫肩,却都没有使出十成功力,就是要捉个活的。
可和事佬的斗笠和蓑衣是钓雪门的掌门信物,笠是斗笠盔,蓑是蓑衣铠,鞭锤的进攻自是没有起什么作用,反倒被所攻之人一手一件兵器给握住了。
“前柔后刚。刚中蓄柔。谁能说说哪个更厉害呢?”
就是这戏语,可使人三魂六魄搅乱如麻,这不,内功底子不浅的两位老大亦开始各自攻击对方,不过不似先前慎、农二人打得那般激烈,虽也在自行勉力克制自己,可毕竟已中招,且自制力亦在一点一滴地逝去。
和事佬得意了一会儿,铁扁担、纯钢杆秤和铜桨,三件兵器此时攻至,他微微一笑,一手抓铁扁担头,一手找纯钢杆秤首,身形躲铜桨。
“扁担再会挑,挣的也只是个苦力的钱。真正的赚头儿全是人家商贩子的,可怜你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这个理儿啊。”扁担、杆秤相互一搭,二人就步了前面几兄弟的“后尘”。
只剩一对铜桨还在攻击和事佬。
薛习一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十个人当中相对比较清醒的只有他了。
可看着和事佬一一的得手,他的心又怎么能平静呢?
此时见和事佬跟水健边打边挑拨,知道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可眼睁睁的就是无能为力,终于,这时听见和事佬对水健语道:“有文人要渡江赏景,你还不快去接生意。”
薛****不能见一铜桨袭来等着挨打,只好还招应战,越打越听和事佬冷言冷语,他的清醒就越向混乱转变。
现在,和事佬重回到了自己的孤舟上钓起了鱼,歪头打量已过了不少招的十人五对……
钢锄一招“倒打一耙”,猛击背后的慎缜。铁尺一接,却不是猛接,而是让钢锄改变了去向。可钢锄去到中途又猛然间收回,反过来又是一锄,用锄刃斩向慎缜的肩头。铁尺不慢,也撤回拐过压钢锄,点握兵器的右手虎口。钢锄一翻,拨开慎缜的铁尺,笔直地又一捣。
别看是庄稼的把势,庄稼人成天价下地干活,风吹日晒也是一种磨练,不弱于武林人举石锁扎马步。
不过,还是慎缜稍胜一筹,多少年的抓差办案,什么样的脚色没见过,他抓住过的“力拔山兮”的大盗也不在少数,只是像农耪这样比较会用力气的不太多……
如意算盘指,身高是站起是蹲身一个数,武器施展一个数,力量一个数,速度一个数,所用武功是内家功还是外家功一个数,快速识别后排成五个数,然后迅速按当时打斗中自己的处境变化来判定是增是减是翻倍是折半,得出自己相应的五个数,发出相应的招式,拿人的穴道当算盘珠打,算术不是非常好的人自然是练不成如意算盘指,准确地看出对方的数字亦是关要,当然,如果算出的数字太悬殊也是没用。
利盈此时虽是头脑不太清醒,但右手算盘左手指攻的“精打细算功”已习惯成自然。
不过,邴保那随机应变和动不动就同归于尽的打法,大半超出常理之外,所以他的数字是绝不好判定的,虽说是一个兵,但要想在战场上能活命的兵就不单单是会“死”就行了,尚须懂得战场变数,并把自己融入其间,那种变数更不单单是用“算盘”就可以得到的,即便是,那其中的变化也不是一个会算账的客栈老板就能给算出来的……
宫就的“匠心独具二十五路打铁锤”对路宽的“轻车熟路三十六式赶车鞭”,招式数目上看似有相差,但要旨在灵活运用,不同招式的配合有不同的效果。
可怜两位大哥连自己也不知为着什么,都在拼出自己苦修多年想出来的精妙好招式,哪怕是在比武切磋都罢了,但居然是让和事佬给挑拨得似生死决斗一样。
一大铁锤砸来,路宽一招“车水马龙”。大铁锤横扫,路宽则又还以一招“车载斗量”,大铁锤的攻击力量虽没让赶车鞭给顺顺当当地“载”了,但是也并没有拆了人家的“车轱辘”。
赶车鞭又一招“前车之鉴”,不过是给大铁锤一个“前车之鉴”,几乎进到了真可以照镜子的距离,但是大铁锤的“大巧不工”此时不重外表。赶车鞭接着又施“安车蒲轮”,稳稳地攻入了大铁锤的招式之里。大铁锤也不会让它能安生了,来了个“大刀阔斧”,应该是要拆车。“大车以载”,赶车鞭使出全部的力量,拿出了“大车”该有的优势,就在大铁锤拆心正盛的时候,突然绞上了大铁锤的柄,路宽几抖回拉没下来,宫就也是猛往已方撤自己的兵器。
就这般,二人比力气的僵局就这样展开了……
程稳的链双钩铁扁担战商贩的纯钢杆秤,外带还要小心商“老板”的兵刃,抡起来“呼呼”声响,亚赛一个小流星。
这时,扁担的钩子挂向杆秤的秤盘子,却被反挂了出去,一秤砣抡了过来直打程稳的脑门。程稳用扁担开架了出去,一扁担横过来扫商贩的脚踝。商贩纵起,秤盘子的刃向程稳的后脖颈铲去,还顺手把秤砣挂在了秤杆上,大有想称称他的脑袋到底有多重之意。
程稳自不肯配合他,往前一猫腰,同时扁担变枪用,冲着在半空中尚未落地的商贩直直地刺了过去。商贩的秤杆打扁担,借力后撤几尺,待双脚落地,灵迅猱身又上……
收成长条型的金面钢骨折扇要是硬生生接这时削来的铜桨,薛习舍得不舍得先放在一边,反正估计不可能有效地阻住水健的这一招,一个文人要会武功,多半也不会学硬碰硬的功夫,折扇柄点铜桨的侧面,然后飞速打开,划向水健的咽喉,要是文弱的人习武,适合学一些狠毒的招式,可以快速制敌,不宜做疲战。
铜桨回护,另一支铜桨又进,捅薛习前胸。折扇随人而转,前面的刃尖扎向水健的腰眼。铜桨再回护,这可“激怒”了另一支,那支铜桨又不留情地拍了过去。折扇随人矮,水健的膝头又有一险……
和事佬此时收回眼神,心里后悔了,心忖:让卫大醒写的那篇东西根本没起什么作用,给他的钱是打水漂了,不过好在那镇斋之宝已入囊中。
他又往那边瞥了一眼,又忖:打吧,不把你们的仇结起来本掌门怎么做和事佬?不做和事佬本门长又怎么捞好处?上回和常大蛤蟆打赌姓隆的都察院掌院跟姓邵的大太监哪个能打赢。真后悔死我了!那个常大蛤蟆给我下了个套,当时我就那么缺心眼就钻了。虽因为跟姓江的和姓毛的那事我没去了,可那蛤蟆不善罢甘休。就为躲他们错过了多少发财的机会,今天我可要好好地大捞特捞一笔。
他是越想越美,虽是脸冲着江面,可眼神却呆呆滞滞想得出神,蓦地,只觉鱼竿一沉,手感颇重,好似真有大鱼上钩了,急忙奋力一甩,一条大鱼露出水面,不,不是大鱼,他也是刚看清楚,那是一名着白衣且柔滑如白鲢鱼的美女。
在西方神话中有美人鱼,中国也有吗?亦或是天河中的女鱼神下界了?
不容和事佬再胡思乱想,一条水箭从鱼线下的美女口中喷吐而出,击得他双眼难睁,那白衣美女趁此机会站到舟上,两条“小鲢鱼儿”连“蹦”,神速夺下鱼竿,抢过斗笠,掠去蓑衣。
同时,“啪”、“啪”、“啪”,三声鞭响如天地人三才之棒喝,使那十人五对的思想顿时空灵一片,一条无柄金丝软鞭直直从五对之间甩过,制止了十人的殴斗后鞭梢奔和事佬而去,卷住胳膊扽了过来。
“蒋大老板找我有事吗?”和事佬有些怯弱地向卷他之人问到,因为他知道此人的厉害。
“你是不是和常老板打赌崖谷一战而爽约了?那你就算输了,把输了的钱交出来。”
“要账的不应该是姬樱熟吗?”和事佬想以此推脱狡辩。
“你的赌债本大老板已然接收了,我知道你已经囊中惭愧,就把掌门信物交出来吧。”“掌门信物?这……这可不行。我有南京写珍斋的镇斋之宝给您抵账。”
蒋大老板听罢一声冷笑,亦是嘲笑,“看来你就会挑拨离间。那卫大醒早就弄了套假的镇斋之宝来骗你。鱼捕头已告知了衙差,他现在早进官牢了。那套真的我已经让侍女送回写珍斋了。哼,可笑你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蒋大老板说得不错,当时卫大醒怀里揣着和事佬给的工钱,臂弯里抱着四件镇斋之宝,洋洋自得地诗兴大发,“这真是一石二鸟我得意,四宝如同瓮中鳖。”话音还没落,“啪”,一个大嘴巴他就挨上了。
“你骂谁呢?谁是瓮中鳖?”原来,来抓他的衙差当中有一个姓司的,全名叫司宝。
那么蒋大老板和鱼大捕头又是为着什么来到南京府呢?
蒋大老板自知道有个不成器的做了钓雪门的掌门,那是爷爷的门派,不能坐视不理,遂一直就想整治一下和事佬,但一直没机会,就到处找人打探,偏巧教过一个弟子,就是阮泮郡主,郡马何涛在南京做总兵,得知了消息就立刻报知,星夜兼程,苍天有眼,终于得偿所愿。
鱼爱媛自打诡道堡的事情后,暗自揣量,认为有可能监守自盗的不会是郝佳活,所以悄然来南京调查,但暗地里查探了几日,觉得慎缜是个忠于职守有情有义的人,应该不会做出那些鸡鸣狗盗的事情来,可那时又会是谁……
就在她正对于当时案情苦苦思忖间碰上了正为找和事佬犯愁的蒋男,二女略一攀谈就很投缘,蒋男听鱼爱媛说起今天五五相会的事情,估计和事老不会放弃这大好的发财机会,遂就一同出城,好在来得及。
和事佬只得乖乖地听话,要不然蒋大老板就把他交给这十位深受其害的受害者处治。
“车船店脚衙”和“工农商学兵”中有不少与蒋大老板有生意往来,忙上前见礼,十人都是后悔不已,都自称要不是心中还有些许芥蒂又怎会着了人家的道吃了人家的亏。
其中最后悔的是程稳,他的老师姓江名敉字晓早,在钓雪门中与和事佬同辈分,本来按照规矩礼数,在刚才应该过来拜见掌门的,可深知这位掌门的所作所为,以此为耻,在当时,他明明知道和事佬会此类的妖法能挑拨相殴,就应当早早地提醒大家,可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何况那毕竟是掌门,现在想起来,连肠子都悔青了。
蒋大老板此时把钓雪门中的鱼竿、斗笠、蓑衣、孤舟四件掌门信物交给了他,让转交给江大侠接掌门长之位。
程稳恭恭敬敬地接过,替钓雪门和师父千恩万谢蒋大老板的恩德。
可与此同时,和事佬果然有些门道,自行解开了被封的穴道,趁在场人们一没留神脱困而逃,离着最近的水健用“旱地行船”的轻身功夫追了过去一拦,可和事佬家传“和合掌”于脱身一道甚是有门道,发出一招身形蹿出。
利盈手发一颗铁算盘珠,击他颈下任脉“华盖”穴也是无功,结果还是让他跳进长江潜洑而遁。
水健要追,被蒋大老板拦住,“算了,算他跑得快。为了这么个东西费力气不值得。”其实蒋男是因为知道和事佬水下功夫不弱,怕水健吃亏才那么说的,心中暗暗记下,再抓住先废了武功再说。
十人感激蒋大老板,亦感激鱼大捕头,亦是纷纷上前致谢,在与十人客气交谈中,鱼爱媛还证实了自己这几天另外听说的师叔“情侠”大人的消息,心中一思量,言道:“众位要想谢我,不如帮我一个忙……”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