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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原因,忽然之间,大家都莫名其妙地沉寂下来。
桌上的灯烛无风自摇,蓦地突突跳了几跳,倏忽转暗。李衍只觉得一股阴森之气陡然袭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一瞥眼,窗上隐隐现出一道黑影,似鬼如魅,一闪而逝。
身形微动,张惠茹立掌为刃,挥臂如戟,闪电一般破窗刺出。便在同时,凌霄剑鞘扫过处,灯烛立灭,旋即飞身跃出屋外。
李衍、张惠茹相继冲出,但见屋外月光如水,树影扶疏,哪里有半个人影!
凌霄嘘了一声口哨,张惠茹会意,二人拔剑在手,随即向两个方向分身搜寻,瞬间消失在月色中。
一阵微风吹过,冷意森森,李衍忽觉得毛骨悚然,心想:“难道真有鬼?”急速转身环顾四周,可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也看不到。忽然想到:“此时倘若有人暗中算计,我无拳无勇,非遭毒手不可。”想到此,双腿一阵酸软。当即又释然道:“我非官非富,又无名无位,谁暗自我做什么。”
片刻之后,二人先后回来,对望摇了摇头,显然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张惠茹一拍他肩头,皱了皱鼻子,道:“喂,吓坏了罢?”李衍故作镇定道:“怎么吓坏了,我……我才不怕。”口中如此说,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紧张神色,同时又不得不佩服:“想不到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竟有这般胆识。”所以被她奚落,也没还口。
三人进了屋,重又点燃灯烛。
过了好一会,凌霄方道:“也许我们眼花了,自己瞎疑心。”语气犹豫不定,显是在安慰大家。张惠茹道:“一个人眼花,难道大家都眼花,又不是一个人看见的。”顿了顿,又道:“凌霄,你说……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李衍心里不禁暗笑:“毕竟是女孩子,再大的胆子也怕鬼。”
凌霄道:“怎么会有鬼,鬼是大人编出来吓小孩子的。也许……真的有鬼罢,我也说不定。”他先说无鬼,不过是安慰张惠茹,后来转念一想,他们天师派始祖张天师便是捉鬼的老祖宗,如果说无鬼,那岂不是自打脸面,所以急忙改口。
张惠茹一听,果然脸上变色,随即自壮胆子道:“哼,有鬼……我也不怕!”
正在这时,房门忽然吱呀一声。
张惠茹一惊,颤声道:“谁……”一个飞身跃到门旁,剑光闪动,向下砍落。
房门开处,只见店伙计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幸亏凌霄手急眼快,剑鞘粘剑上撩,拨开了这一剑。店伙计吓得大叫一声,险些将水盆撒手扔掉。
凌霄见状,急忙笑道:“我们师兄妹在比剑玩,对不住,吓到你了。”店伙计向张惠茹横了一眼,道:“大半夜的这么玩,不怕出人命么!”凌霄赶忙接过水盆,温言致歉。
李衍暗自好笑,心想便是你出手胆大,未见得胆子就多大。
凌霄道:“店伙计,我问一句,客栈今天可入住什么行迹可疑的客人?”店伙计翻了翻眼,道:“形迹可疑的没有,不过倒看见几个抽疯发癫的。”三人“咦”了一声,齐声道:“抽疯发癫?”店伙计道:“是啊,他们一共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屋里舞刀弄剑,不是发癫是什么。”三人闻听忍不住大笑。凌霄忙又道歉,店伙计方才息声。
众人这一笑,稍稍缓解了紧张气氛。
店伙计换过水,刚走到门边,忽然转回身,道:“我差点忘了,要说行迹可疑,还真有这事。”三人心头一震,惊矍不已。店伙计道:“三位住进小店不久,我去帐房送水,正好看见有个小妹头在向帐房打听你们。”
李衍奇道:“小妹头?打听我们?”店伙计口中的“小妹头”为地方言语,是小姑娘之意,好在此话不难猜,李衍猜到个八九分。
凌霄惊问道:“小妹头?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店伙计道:“这小妹头长着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看上去也不过十几岁。”张惠茹道:“她打听我们什么?”店伙计道:“她问‘有没有三个发癫的客人住进此店,两个男的,一个女的’,我说‘有啊,正巧小店今天住进几个这样的客人’。”
凌霄也不跟他计较,问道:“店伙计,她们几个人?住在哪间客房?”店伙计道:“这小妹头只身一人,也没住店,打听完便走了。”凌霄点了点头,店伙计方才去了。
张惠茹道:“难道刚才窗外的黑影便是她?这么说,定是那碧衣女子,她先探查我们的驻足之地,然后再伺机窃听。”
凌霄思索了片刻,摇头道:“窗外的黑影快如鬼魅,至少得几十年功力,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如此迅捷。况且,如果这小姑娘便是那碧衣女子,如果探知到我们的所在,便直接动手了,何必来窃听。”
李衍心中一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张惠茹道:“你想说什么?”李衍眉头微皱,道:“在路上我几番停马,便是觉得这一路上有人跟踪我们。”凌霄、张惠茹心中一颤,齐声道:“跟踪我们?”李衍点了点头。
“跟踪我们,那又会是什么人?”大家心中无不狐疑,不过都没说出口。
忽听李衍低呼一声:“不好!”转身急步出屋,直奔自己客房。凌霄、张惠茹不知出了何事,不假思索地跟随过来。
灯烛寂寂,床帐依依,李衍见房内的一切并无异常,暗自舒了口气。
张惠茹问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你想起了什么?”李衍走向床头,将包裹拿起翻了几翻,道:“还好,包裹没动。我担心有人偷看……”说到这里,忽然止住。张惠茹追问道:“偷看什么?”李衍道:“偷看……书信。”
张惠茹奇道:“书信?什么书信?”凌霄在旁道:“掌门真人写给你二叔的书信。”张惠茹一脸的不解,说道:“一封家书而已,有人偷看它做什么?”凌霄道:“信中提到李公子所取之物,自然非同一般的家书。”
李衍打开包裹,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几块碎银,一本《参同契》,此书是他下山时带在身边,以备旅途聊遣寂寞。细细查看,其它物件碎银一概未动,待他翻开书中夹页时,不由得脸色大变,失声惊道:“书信被人拆动过!”
二人闻听,无不骇然。
到得此时,三人都深信不疑,刚才窗外的黑影是人不是鬼,而此人不碰它物,只动过书信,显是只奔书信而来。究竟这封书信藏着什么隐秘,值得如此大费周折?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呆呆地木立当地。
张惠茹忽然道:“我们看信中写些什么,自然便知道此人意欲何为了。”李衍迟疑道:“私启他人信件,不太合适罢。”张惠茹劈手一把抢过,道:“都被人偷看了,还有什么私启不私启的!”凌霄也道:“不错,给人偷阅过,就不算私启。”
张惠茹将书信移至灯下,李衍、凌霄凑上前共看,果见信封火漆已被拆动,封皮上只字未写。抽出信笺,上面写道:
彦玑吾弟,见字如面:今有方外先生高足前往取物,望见字后即行交付。另,近来江湖有异动,此物干天,务必慎密。切嘱切嘱,千万千万。
落款处又写道:阖寓均安,无须悬念。阅后即焚,子旋亲笔。
张宇清字彦玑,张宇初字子旋。张惠茹一看,果然是父亲的笔迹,称呼用字,显然是家书无疑,只是信中只字未提所取何物,不免大失所望。李衍、凌霄看罢,也感兴味索然,原指望从信中得知去取的是什么东西,不想信中视作隐秘,只字不提。转念又一想,觉得又甚合情理,弟兄间通书信,所取何物都心知肚明,自不会在信中写明,更何况,所取之物又事干重大。
张惠茹看完信,问道:“信中说‘此物干天’,那是什么意思?”凌霄沉吟片刻,迟疑道:“‘此物干天’的意思,大约是说‘此物干预上天’。”张惠茹见他脸色异常凝重,想到信中说“阅后即焚”,可见事关重大,当下不敢再多问。
李衍更是疑云重重:那个打探他们行踪的小姑娘是什么人?窗外的黑影又是什么人?他为何要偷看书信?信中说的“此物干天”究竟是什么意思?师尊命自己去取的“天机不可泄漏”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