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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主从屋子里出来和赵红利打招呼,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笑吟吟的样子给赵云飞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细想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整个工程不算大,南面的围墙因为下雨造成沉降,墙体倾斜开裂,因此这一家打算把旧围墙全部拆掉,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垒,加高五层砖,大门口再垒个门楼,也就是两三天的活儿。
几分钟的时间就卸完了车,赵红利命令道:“先把围墙拆了!”
大家闻言,看了看围墙的倾斜和开裂程度,议论了几句,一齐动手,先把那截倾斜最严重的危墙推倒,然后拆除门垛子,最后将围墙分段都推倒,推墙的时候赵红利大声指挥提醒,防止墙体摇晃反弹倒向有人的这一边。
推倒了墙,赵红利和两个大工拿平锨清理基础,小工就把拆下来的砖刮干净,一堆一堆的码放在基础一侧,垒墙的时候还要用这些砖。
按说拆墙这种活儿本来属于小工活儿,不过在农村的工程队没有那么严格的划分,当没有大工活儿的时候,大工也不能闲着,顶小工使,当然了,工钱还是大工的工钱。
事主托出一个大茶盘来放在院子里的一张小木桌上,茶盘里是一大壶茶水、几个茶杯和两盒白沙牌香烟,招呼大家抽烟喝茶,这在农村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大方的了,有许多事主只负责提供开水,是不提供茶叶和香烟的。
早晨干活的效率高,大家七手八脚,一个多小时就拆完了墙,因为是在老基础上垒墙,所以不用砸地基,事主要求打一层垫层,已是将打垫层的料都备好了。
用石子、水泥、沙子按照比例搅拌均匀铺在基础上,专业术语叫打垫层,在垫层上垒墙,墙体就不容易发生沉降和倾斜。
赵云飞虽说是头一次干小工,不过对这些活儿倒不陌生,以前帮街坊邻居干过,在农村生活就是这样,只有没享过的福,没有没干过的活。
打完垫层之后是测水平、放线,然后大工开垒,小工供应砂浆和砖头,赵红利作为包工头主要的工作是调配人手、检查施工质量和督促施工进度,但由于是小工程,包工头的工作就显得可有可无了,所以赵红利也拿起大铲来,充当一个大工垒墙。
拆墙的时候旧砖已经码放到位,这样就省去了运砖的工序,小工的工作相对来讲就轻松许多,主要就是供应砂浆,赵红利见了说道:“小工用不开、窝工,云飞到我工具兜子里拿把大铲,跟着老王垒墙。”又对姓王的那位老瓦匠说道:“老王你带带他,回头让他给你买两盒烟抽。”
王瓦匠明白赵红利的意思是想让赵云飞当瓦匠,他也知道赵红利和赵云飞之间沾亲带故,是远房的叔伯兄弟,要是按照老辈子的规矩,学瓦匠拜师是大事,是要正式摆酒、磕头的,年节还要给师傅买酒喝,然而如今时代不同了,瓦匠行当日趋没落,那些老规矩更是可有可无,既然包工头开了口,这个面子必须给,于是就笑着说道:“什么买烟不买烟的,带一带也不费事。”
赵云飞听见赵红利说,忙转身去三马车上找赵红利的工具兜,拿了一把大铲走回来对王瓦匠说道:“王师傅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王师傅”这个称呼,王瓦匠的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不是滋味,“师傅”前面多了一个姓氏的称呼,显得疏远多了,见赵云飞这小伙子干净利落,他倒有意收赵云飞为徒,就半开玩笑的说道:“不麻烦,咱们赵头让我带你,名义上我就是你师傅,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
“哎!”赵云飞答应了一声,然后站在王瓦匠身旁看着。
另外一个姓马的瓦匠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说道:“这孩子不懂事,老王都答应收你为徒了,你现在就应该跪下磕头。”
王瓦匠说道:“别整这老一套了,不磕头这些小年轻都不愿意学瓦匠,磕头就更没人愿意学了。”
赵云飞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站在王瓦匠身旁看他给做示范。
马瓦匠一边垒墙嘴里一边说道:“有钱和有门路的人家肯定不会让孩子学瓦匠,别说让他给你磕头,就算你给他磕头他也不学,人家有更好的路子,谁吃这个苦啊,没钱又没门路的人家,不干这个能干什么?想学,你就让他磕头,让他磕他就得磕,磕了头还得让他摆酒。”说完,马瓦匠扭头看了一眼赵云飞,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赵云飞眼睛扫了一下马瓦匠,仍是没说话,这种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既不能说不学,也不能说不摆酒,要说摆酒的话,又拿不出钱来,所以只能是默不作声,脸色有些发窘。
赵红利在旁边一句话就给赵云飞解了围,说道:“破瓦匠活儿,有什么可学的?就是一个熟练工种,不呆不傻的,干几回就会,等完了这个工程,我摆一桌酒,到时候云飞给王师傅多敬两杯酒就是了。”
“哎。”赵云飞赶忙答应道。
马瓦匠听赵红利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王瓦匠已是给赵云飞做了两遍示范,然后分给他一小段墙让他去垒,等于是王瓦匠和赵红利两人将赵云飞夹在中间,这样的话就算赵云飞垒得慢一些也不会影响工程进度,他们俩能接他一把。
就这样,赵云飞开始干起了瓦匠!
瓦匠活儿虽然也算是个技术活,但还远远谈不上高深,就如赵红利所说,就是一个熟练工种,干多了自然就熟能生巧,赵云飞在家修修补补的事情也没少干,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正式干过,一开始心里还没底,干着干着就越来越顺手,他本来就很聪明,手脚又麻利,模仿老瓦匠的动作很快就像模像样了。
中午十二点下工,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事主家是不管饭的,要是开三马车回家吃饭,费油费事,还不如在街上小摊吃油条老豆腐合算呢,两块钱六根油条,一块五毛钱一碗老豆腐,这样一共花三块五毛钱就能吃得饱饱的,大家吃饭都是各付各的账,也算是AA制吧。
三块五毛钱虽然不多,可是赵云飞现在是身无分文,就连买一根油条的钱都没有,他那个性格肯定是不会开口跟人借钱,就对赵红利说自己去学校一趟,在路上吃饭,其实他既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吃饭,只是在街上逛了一圈就回来了。
下午一点钟接着干活,赵云飞早上吃的那碗炒饼早就被这些体力活给消耗掉了,到下午四点多时他饿得很厉害,无奈之下,就在喝茶水时将杯子里的茶叶吞几口下肚,倒也能将饥饿感缓解一下。
太阳快要下山时墙已经垒了将近一人高,用三脚架、铁管和木板搭起脚手,大工们爬到脚手上继续垒,估摸着再垒三层就可以收工了。
话说这些干活的人,那两个小工是两口子,男的大名叫二狗,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世代贫农,一天学都没上过,由于家里贫困,从小营养不良,所以身材特别矮小,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长期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干活,脸晒得跟非洲人差不多。
二狗性子随和,从来都是工友们取笑的对象,别看他家庭条件不咋样,却交上了桃花运,取了个不错的媳妇,这媳妇不但性格好、长相好,更难得的是还不嫌弃二狗,一心一意的和二狗过日子,因此上,村里的男人对二狗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羡慕二狗的媳妇比自己的媳妇温和善良;嫉妒二狗的媳妇比自己的媳妇年轻、好看、屁股大;恨二狗怎么就能找到那么好的媳妇,二狗的媳妇怎么就看上了二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牛粪还是一头有痔疮的牛拉出来的粪。
这不,稍微年轻一些的马瓦匠这一下午嘴巴就没闲着,一直在取笑二狗两口子。
二狗是被人欺负习惯了的,完全不以为意,有时候还搭两句腔,就跟说相声的捧哏一样,他的口头禅就是:“说两句能把你怎么地?”一副志得意满、美滋滋的样子,也是,二狗能天天搂着这样的媳妇睡觉,心里能不美吗!
说起二狗媳妇的长相,在农村来讲绝对算得上是上上之姿,这也怨不得村里的那些男人羡慕二狗,尤其是那些还打着光棍儿的男人,更是羡慕得双眼冒绿光。
俗话说:剩女在城市,剩男在农村。在偏远的农村,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失衡严重,许多男人能娶上媳妇就已经很知足了,哪还敢挑媳妇长相啊,那些光棍儿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有的摸,有的睡,让当县长也不去;有的睡,有的摸,腰缠万贯也嫌多!
二狗能娶上这样一个漂亮媳妇,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二狗媳妇的脾气秉性倒和赵云飞差不多,都属于沉默寡言型的,这一天无论别人怎么取笑,她一句话都不回,只是闷头干活。
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逗小媳妇一直是包工队里的大老爷们们最大的趣事,这马瓦匠一直想逗二狗媳妇开口说话,无奈这媳妇很有操守,就是不搭理他。
不爱说话的女人会显得神秘,不爱说话的漂亮女人就显得更神秘,也更能激发男人猎奇猎艳的欲望,这不,随着今天的工作接近尾声,马瓦匠更来了劲儿,嘴也越来越荤。
“哎,二狗,说实话,你入洞房那天晚上总共和你媳妇来了几次?”马瓦匠一脸淫dang的笑容对二狗说,眼睛却瞟着二狗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