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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此时,杭州城里广仁药铺店门紧缩,药铺里坐着三个在小狐狸看来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瓜葛的人,药铺主人老药罐子,东街市上卖烧鸡的李老实,以及面无表情的曼歌坊梁妈妈。烧着香炉的桌上还摆着两只三元楼的烧鸡。
“所以你两人就去追那个叫三麻子的小子去了?还被他跑了?”梁妈妈说话很慢,但是话里话外的带着一股子寒气。
“那小子中了老药罐子的毒,跑就跑了呗,有他奶奶什么大不了的,虽然毒不死,怎么也得脱层皮。反正按照规矩我们也不能弄死他。”这一屋子的角落里用玻璃瓶子摆放的蛇虫蜈蚣让李老实有些不自在。
“梁家妹子你别着急,老穷酸和……”
“你知道的我不想听见这人的名字,名号也不行。”
“好吧,好吧,老穷酸和那秃驴不是已经出去了嘛,老穷酸去了山里,嵇……那秃驴回了岛上。”
梁妈妈皱了皱眉,缓声说道:“所以就不该让他俩去,我和李忠走上一趟比那两个废物强多了。”
李老实掰开桌上的一只烧鸡,满不在乎的说道:“咱俩走不开,你又不是不明白!再说江小子两口子不会有事的。”
梁妈妈叹了口气“以前是一个人,一件物,现在变成了俩人,两件物,咱们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岛上也不说再派些人,那几个小的又不中用,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们抓住的那几个灵堂的废物怎么处置的?杀了?”
老药罐子见李老实埋头不理会梁妈妈对着烧鸡猛啃,无奈的说道:“杀,杀,杀,你就知道杀,这都多少年了杀心还是这么重,哎说起来丢人,那几个小崽子被我俩折腾了大半天,屁都没问出来。”
梁妈妈微微有些惊讶的瞪了俩人一眼,“毒手仁心骆柏青加上疯狗李忠俩个最会折腾人的老江湖,竟然没有从那几个毛头杀手嘴里抠出些东西来?这要传出去,你俩还活不活了?”
李老实“呸”的啐了一块鸡骨头在地上,苦笑一声,说道:“还真抠出了点东西,牙缝里塞了个毒丸丸,老手段,没新意。”
“梁家妹子,我这把老骨头真是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先是李老实折腾那帮小崽子,他的手段你也知道,摸摸揉揉的就浑身疼得要死,他折腾到天亮,见不管用,又换我下毒,迷心的、催情的、疼的钻心的、浑身痒痒的,挨个试了,谁知道那帮崽子就是屁都不放一个,看来这帮灵堂的傻蛋确实不知道雇主是谁。我俩索性就把那几个混账倒挂在树上回来了。”
李老实白了一眼在梁妈妈面前很没骨气的老药罐子,接着话茬说道:“药罐子说的对,看来真不是灵堂的混账口风紧,而是真他妈不知道啊,也是我俩大意了,不该让那三麻子跑了。他妈的那小子轻功还真他妈好!见势不妙,溜得比小狐狸还快!”
“你俩就是废物,论轻功现在紫沉丫头都能带着你俩在杭州城里兜圈圈,再说了,李忠,茶馆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会我一声,拉上另一个废物傻乎乎的冲过去,算什么?还不如紫丫头管用!”
老药罐子不以为然的道:“小辈们不知道咱们身上还有这么些破事,咱们还是能不用他们就不用他们。”
而李老实被梁妈妈一口一个废物说的老脸一红,讪讪的说:“这不是事发突然吗?我也是到了茶馆才觉得有些不对头,给药罐子传信让他过来确认一下的,你也别急,再忍上几天,到时候等老穷酸从山上回来,摸摸山上路数再说。”
梁妈妈沉默良久,见李老实低头吃烧鸡,老药罐子眼神迷离不知道想着什么鬼心思,叹了口气说道:“若真是山上弄出来的事就好办了,我就怕不是山上的人。”
李老实一愣,想了想说:“身法认不出来,但是那紫玳惊雷指做不得假!”
“但愿如此吧。”
“梁家妹子为何觉得不是山上的人?”
“哎,山上虽然和岛上意见不合,却从没听说过大比输了之后会如此不顾规矩,而且这一动手就是直接对上江珀和有琴小鲜两口子,以我对山上那帮老不死的认识,他们不会这么干,没有道理。”
“管他呢,我烧鸡铺子两天没开张了,还是赶紧回去杀鸡才是,莫得错过了时辰。”李老实说完又掰上了一块鸡屁股扔进嘴里出药铺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道:“这破烧鸡比我手艺差远了,不过蜂蜜多刷了两层罢了。”
老药罐子看着李老实出门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说道:“咱们也老了,这么多年安逸的过了头,早没了当年好勇斗狠的心思,梁家妹子不怕你笑话,昨天那几个小兔崽子,我都不忍心下手。”
“哼,那是你们几个太过懒散了,练功我可是一天也没放下,当时要是换了我,早早就一剑一个的全弄死了。”
老药罐子看了看梁妈妈的脸色,欲言又止的说:“你看看,这都快二十年了,你是不是……”
“我说过我不想听见那个人的名字!”
“好好好,那张卿和紫沉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早早办了?”
“办?哼!紫沉这蹄子也是个不争气的!”说完一转身,也走出了药铺,回曼歌坊去了。屋里只留下老药罐子的一声叹息。
九月底的天,说变就变,秋儿刚从庙外捡了些干柴回来,还没进屋,雨水就倾盆而下。
黄姑娘听着雨声响起,便看到着门口一个小女娃捧着一大捆柴火冲了进来,不由得笑道:“秋儿淋着雨了没有?”
“没有,黄姐姐,你看秋儿都会弄柴火了。”
稚嫩的童音逗得黄姑娘心情大好,觉得内力虽然依旧紊乱,但手脚上也有了些力气,比起昨天好上了很多。黄姑娘本就是个爱听别人讲故事,爱听说书的,不然昨日也不会逐个点破小狐狸语中各种典故,再加上现在浑身瘫软的躺在草垛上好生无趣,便微微一笑对秋儿说道:“你这小姑娘也是奇怪,看你小小年纪就武功不凡,想必是师出名门,姐姐我是比不得你,但你又和那只小狐狸住在这个破庙里,身上肯定有好多故事。怎么样,给姐姐讲讲?”
秋儿听黄姑娘提起自己,便又想起了爹娘,抿着嘴唇,委屈无限的看着黄姑娘,低声说道:“姐姐是好人,但是小狐狸跟我说过不让我说的,你可别见怪。”
黄姑娘见小姑娘不肯说,想必是经历了大磨难,有些难言之隐,又见秋儿小大人似的说的煞有介事的,也不强求,可这俩小娃娃着实让她好奇万分,又说道:“那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和小狐狸厮混在一起的可好?”
秋儿嘿嘿一笑,坐进黄姑娘怀里,一起披上那块厚厚的麻布,看着门外的落雨,慢慢的从怎么在破庙遇见小狐狸,小狐狸怎么带着自己抓虫换钱,什么药罐伯伯啊,紫沉姐姐,张小白哥哥的说了下来,黄姑娘觉得好生有趣,又好生新奇,这才知道原来将军虫是种药材,杭州城有个很好吃的李老实烧鸡,窑子里的姐儿竟然这么心善,再听到小狐狸骗了泻药给紫沉,紫沉本来想用来惩戒自己情郎,一转头又给情郎的对头富春下了药,给自己情郎赚了面子,只听得哇哇叫的直拍手……直到秋儿说到,自己和小狐狸去北山抓“红粉妖灵”时碰到一个酒鬼大叔时,黄姑娘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酒鬼叔叔头发乱乱的,腰上有好大一个酒葫芦,还会倒挂在树上饮酒,一边喝酒一边念诗,小狐狸想找他要口酒喝,还被他一下闪到了身后,凑在脖子上闻了好半天,小狐狸被吓住了。我看啊,那酒鬼叔叔轻功一定很好的。”
黄姑娘脸色难看的想到:“哼!没想到这俩小娃娃竟然碰到过那淫贼,这淫贼轻功当然好了,不然我早把他一刀砍了,不行,一刀砍了可不行,他害的我这么惨,他不是爱喝酒吗,下次我找个机会趁他不防,在他酒葫芦里下上些药……”心里定了主意,便又有些高兴了起来,不过秋儿讲的实在是有趣,不一会又把封自在忘了个一干二净。
秋儿开始还有些腼腆,又见黄姑娘瞪着一双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慢慢也说得学着小狐狸,故事讲的有了些味道,正要给黄姑娘讲那李老实和薛寡妇的蠢事情时,听得庙外小狐狸喊她:“秋儿,秋儿,我回来啦!魏永和富春给咱们送大缸来了,你把虫准备好,我就进来取,外面雨大你别出来。”
秋儿应了一声好,就要起身去取蟋蟀。却被黄姑娘拦住“秋儿,你扶我躲在佛像后面去。”
等小狐狸进了院时,黄姑娘早被秋儿藏好,秋儿也已拿着昨日盛醪糟的竹筒等他了。小狐狸举着把油伞一脚泥泞的奔了过来,拿了秋儿手上的罐子就跑了出去,不久就见一个瘦的跟麻杆似的,带着一个肥的跟母猪似的一人抱着一口大缸,进了院子。
小狐狸站在俩人身边,发号施令“放屋后面,每个缸下垫个一尺来高的石砖。”
麻杆似得魏永和肥猪似得富春又抱着缸子,吭叽吭叽的放在了屋后面,富春又一脚踹在破烂不堪的院墙上,踹落了好几块大青砖。俩人按着小狐狸的要求放好大缸,魏永又把肩上抗的一个麻袋没好气的甩给了小狐狸。说道:“我哥俩抱着缸,淋着雨,走了十来里地,小狐狸咱爷们够仗义吧!”
“得了吧,两个破缸换我两只好虫,你俩就偷笑吧!虽然下着雨呢,你俩脏货想来也不敢进庙,再污了菩萨爷爷的眼,赶紧滚蛋吧!”
“你个没良心的,连避雨都不让!你富春爷爷好心!不占你便宜,给你带了一麻袋瓜果青菜!”
“切,你俩都淋成落汤鸡了,避哪门子雨,我还不知道你俩,不赶快回家试试虫儿,晚上敢去三元楼?少在你狐狸爷爷面前耍骚了,伞还给你,赶快回吧!”
魏永摸了摸揣在怀里的竹筒,又看了看淋的跟刚出锅的蹄髈一样的富春,无奈的对小狐狸说:“都搞成这幅德行了,还要伞干嘛,给你留着用吧,我俩赶紧回了!”说罢拽上富春就要出门。
富春却一边走一边转过他那淹了脖子的大头,对小狐狸嚷嚷:“小狐狸,你个小色鬼,被紫沉迷得鬼迷三道的,就知道折腾我!你有胆子就弄弄张卿和紫沉,价格好商量!”
小狐狸坏笑的回道:“小紫不行,张小白,咱们好商量。”
“你个小色胚!”
小狐狸进了屋,这会才得空拿出那个麻布口袋看了看,嘿嘿一笑从里面掏出一枚青梨扔给了黄姑娘,又一只脆瓜扔给了秋儿,自己嘴上叼上一根黄瓜。
就看见黄姑娘拿着梨正扶着墙边捂着嘴偷笑,还对秋儿问道:“那个肥成母猪样的就是那个富春?怎得吃了那泻药也不见瘦下去两斤啊!”
小狐狸狠狠地咬了一口黄光,很郑重的插嘴道:“瘦了,真的瘦了,至少两斤。”
屋里又是一片嬉笑。
这时在杭州城西一家有些破旧的客栈里,一位白衣公子正对着窗外的瓢泼大雨,紧锁着眉头。而这白衣公子正是两日前在官道上拦住封自在和黄姑娘的那人。
“谢大人,昨日打探未果,今个儿刚刚出门,又碰上这糟糕的天气,路上行人也少,这可如何是好?”那日赶车的马夫,这会也立在窗前,九月的冷雨天,却急的满头大汗。
这位白衣公子谢大人转过头来,也不看那马夫,对坐在屋里的一个女子说道:“东儿姑娘不知可否再想想其他线索,只要有关那位纪娘娘的什么都好,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咱们也好有个头绪,不然这偌大的杭州府,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那女子玲珑的身材,一身鹅黄的衣衫,这会已经急的泪水都流了出来。“谢大人,奴婢是当年被这位张公公指派给小姐的,当年皇上虽然临幸小姐,后来却没有品级赏下来,既不得宠,自是宫中给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平日闲了,小姐就是坐在门前呆呆的盼着皇上。奴婢只记得小姐出身瑶族,会得好一手针线功夫,小姐对奴婢虽好,但也不怎么和奴婢谈心的。”
谢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还有两日,再过两日便是该是我到杭州府的日子了,不得已只能让人去杭州府报了,说是咱们路遇大雨,耽搁了两日,满打满算咱们还有四日的时间,须得抓紧才好。”
这会那马夫却对东儿说道:“东儿,当日纪娘娘产子,你在身旁,可还记得给孩子起了名字吗?”
“那日只有您在门外,只有我和吴皇后在屋内陪着小姐,小姐生下皇子后,吴皇后说要等皇上赐名的,小姐就起了个‘糖糖’的奶名叫着。还一直念叨着‘糖糖乖,糖糖乖,皇上会保佑糖糖的。’”
谢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也没用啊,咱不能上街就问认不认得个娃娃叫‘糖糖’吧?说不得只能去杭州府上查查看了,但这事又事关重大,皇上严命咱们暗访。”
马夫和东儿也是没了主意,东儿口中兀自念着:“愿皇上保佑糖糖,愿皇上保佑糖糖!”
雨下个更大了,猪油糖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窗外,“哗!”又是一道落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