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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哈娜正在远去的身影,姬政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是呆呆的伫立在原地,他的内心一片冰封,就连朝日的暖阳也无法融化他内心的寒冰。
“姬先生。”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姬政下意识的转身抽剑,寒光一闪,锋利的剑刃恰停在那人咽喉前。
“渠扶?哼,你是来追哈娜小姐的?”姬政说罢,将炎炽剑向上一挑,紧紧贴住渠扶的下巴。
“非也。”渠扶捏住剑刃,轻微的摇了摇头。
姬政见渠扶没有敌意,便收回炎炽剑,然后向云阶的方向瞥了一眼,问道:“有追兵跟来么?”
“没有,在下并非从云阶追来。”
“难道还有其他通途?”
渠扶摇头道:“我已经在此等候一夜了。”
“哦?”
“昨日与先生论道之后,我就知道先生与小姐会在晚上出逃,所以傍晚的时候我便出谷等候了。”
“哼,那你要做什么?想拦截我们么?!哼哼,恐怕你也拦不住!”姬政面露怒色。
“呵呵,先生该不会忘了你身上还有奇毒未解吧?”
“自然没忘。”
“嗯,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先生送药的。”渠扶从身后拿出一个木盒,递给姬政,接着说道:“这里面有四丸解药,每日一丸,连续四天就可以彻底解毒。只是药引所需要的草药太多,无法带给先生,因此,解毒的过程中,先生可能还要忍受不少痛苦。”
姬政迟疑的接过解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姬先生,您是值得托付之人。这一点,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家小姐是真心喜欢先生的,请先生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小姐,拜托了!”渠扶说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姬政深深行礼。
“先生快请起!”姬政赶忙上前扶起渠扶。
渠扶转身走了几步,从林子里牵出两匹骏马,连同一个行囊一起交予姬政,“姬先生,这里面有一些黄金,足够先生小姐数年衣食无忧。马匹的背囊中装有水袋和干粮,足够三日饮食。另外,还有一些小姐最喜爱的香料,在下也装了一些,还有……”渠扶突然停住了,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为了不让姬政看到自己的泪目,他抬头望向已经升起的太阳,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说道:“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一定让我知道,我必定倾尽全力相助。”
“渠扶先生……”
想到之前对渠扶的态度,姬政感到有些愧疚,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便他的一些想法姬政并不能苟同,但此时姬政却对他肃然起敬。或许,很多时候自己之所以能够快意恩仇,无非是因为背负的东西太少罢了。
姬政走到渠扶身边,把手绕到他后背,犹豫片刻,还是轻轻的拍了拍,说道:“渠扶先生,多谢了!”
渠扶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还有机会,在下真希望能继续服侍小姐。”
“渠扶先生……既然如此,为何不与我们一同离开。”
渠扶摇了摇头,“姬先生,在下自有难处,还请不要强求。敢问先生,欲带我家小姐去往何处?”
姬政思考了片刻,不太确定的说道:“或许是姑苏吧,我兄长和小弟可能会在那里。”
听到姑苏这个字眼,渠扶眼神突然敏锐起来,他试探的问道:“先生,未来是否打算效忠吴国?”
“不知,不过至少不会再回到越国。”
“先生应该知道,吴越之间必有一战。”
“你说的没错,越国一直都在准备。”
“那姬先生觉得谁会赢?”
“吴国国力强盛,胜越国百倍,不知渠扶先生有没有读过《孙子兵法》,里面讲道,战争并非只靠勇武好斗,更是靠国力,靠经济。”
“姬先生所言不错,但孙子更是讲到,战争胜负首先取决于势,天下大势。”
“天下大势,呵呵,渠扶先生之前跟我提过这个。渠扶先生是想说,周室衰弱、诸侯称霸是大势所趋,对吧?”
渠扶摇了摇头,说道:“姬先生,诸侯称霸是不是大势,您其实很清楚,可能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在下想说的只是这吴越之争,究竟哪一方顺势,哪一方逆势。”
“哦?怎讲?”
“姬先生可知为何吴王不杀越王,还要放越王回国?”渠扶问道。
“为何?”
“世人都说是因为吴王宅心仁厚,宽宏大量。其实不然,在渠扶看来,吴王所求的只不过是臣服,而非吞并,这种守旧的政治策略就是逆势而为!”
姬政一时无言以对,或许渠扶所说的也有些道理。
渠扶从怀中拿出一支精美的铁质匕首,拿到姬政面前,说道:“姬先生,可还记得你我二人关于铁剑和青铜剑优劣的讨论?”
“嗯。”
“这把匕首名为‘月刃’,是我穷极月氏一族的冶铁技术和华夏匠人的才能所制作的极品,请先生收下。”
“这……”姬政有些犹豫。
“先生不要推脱。”渠扶将月刃塞进姬政手中,继续说道:“哈娜小姐不肯说出月氏族锻造技术的精髓,我就只能根据月氏族零星的记载探索方法。现在工艺还不成熟,如果要解决生锈的问题,就不能保证兵刃的强度;如果强度够了,又容易生锈;要想同时保证抗锈和强度,就只能做成匕首。不过,这只匕首堪称世间最强,绝无任何短刃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现在,我还在不断的研究工艺方法,相信不久的将来,在下一定可以锻造出真正强大的流铁剑。”
姬政将月刃从鞘中拔出,对着晨光端详,只见这月刃寒光熠熠,仿佛冻住了利刃上的光华,斩断了拂过的微风。
“果然是好兵刃!”姬政不禁赞叹道。
“先生,天下大势不是个人可以左右,只有顺应大势,才能有所作为,还望先生好自为之!”
姬政点了点头,收下月刃,翻身上马,在马上向渠扶行礼,然后追着哈娜飞奔而去。
正午,阳光直射在河谷,水下的卵石随波摇曳,河谷两侧山峰耸立,裸露的巨石中钻出几株不知名的草木。鹰隼从天空划过,笔直的轨迹将狭窄的天空切割开来,它尖锐的鸣叫在谷中回荡,糅合着溪水的流淌声,吹奏出静谧的萧笙。
踏着河边的卵石,两人一前一后驭马缓行。
“哈娜小姐,可否原谅在下。”姬政驭马在后,向哈娜问道,这声音不大,却在谷中久久回荡。
哈娜仍是不理睬姬政,骑着马在前面慢慢走着。
姬政无奈,只能继续跟在后面。从姬政告别渠扶,追上哈娜到现在,两个人已经这样走了一上午了。这一路姬政一直在跟哈娜解释、道歉,可哈娜就是生着闷气,对姬政不理不睬。
突然,一条水蛇从溪中探出,猛地窜到哈娜的马前。马匹受惊,嘶叫一声,发狂的飞奔起来,哈娜试图稳住马匹,可是马根本不受控制,只是狂奔不休。
眼看哈娜随时有坠马的危险,姬政快马扬鞭,拼命的追了上去。当两匹马齐平时,姬政抓住时机,侧身一探,奋力抓住了哈娜的缰绳。
“抓紧,千万别松手!”
姬政大喊一声,双腿紧紧夹住马肚,他双手各抓紧一条缰绳,手臂紧绷,青筋暴起,拼尽全力去平息马匹的狂躁。剧烈的颠簸险些将他甩出,两条缰绳回馈的力量拉扯着肌肉,几乎要将他撕开。姬政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剧烈的疼痛冲击着神经,他咬紧牙关,坚持着,抗争着。
由于没有药引,解毒的过程中姬政本就十分虚弱,现在他又全力爆发,整个人几乎到达了极限。渐渐的,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畔开始安静,脑中开始空白,他机械的抓住缰绳,下意识的控制着平衡,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护哈娜小姐。
两匹马狂奔了四里地,才终于在水畔平静下来,哈娜累得筋疲力尽,趴在马上喘息着。而这时,姬政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像块木头一样,扑通一下从马上掉落在溪水中。
“姬政!”哈娜大吃一惊,赶紧翻身下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姬政从水里拖出来。她让姬政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试图让姬政能稍微舒适一些。
“姬政?你怎么了?”
姬政有气无力的呢喃着:“没事……没事……”。
“是不是刚才受伤了?!”
姬政摇了摇头,没有力气言语。
“你吃解药了么?!”
姬政点了点头说:“吃了……”
“那怎么还这么虚弱?”
“应该是……没有药引……的缘故。”
“怎么办,那怎么办?”哈娜焦急的皱着眉。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哈娜将手放在姬政额头上,惊慌失措道,“怎么这么烫!不行,再这样下去身体该烧坏了!”
“哈娜小姐,血……血可以缓解……帮我抓条鱼吧……”
“血?”
哈娜听罢,猛然从姬政腰间抽出月刃,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立即从她洁白的手腕流出。哈娜将伤口对住姬政的嘴,环抱着姬政说道:“快!”
哈娜的袖纱蒙住了姬政的脸,在眼前,薄纱朦胧了她的倩影,仿佛在雾中看到那绽放的雏菊;在唇间,鲜血从她白皙的肌肤中沁出,如同初春那久违的甘霖;在鼻中,血腥混合了她身上迷人的芬芳,就像积雪覆盖的深林中那夜晚的迷醉。
姬政吮吸着哈娜的血液,这一刻,时间定格在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