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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兰谷,殷厉宗。
殷厉宗虽然是修真界一中势力的门阀,但是势力已然不可小视。在殷兰谷的半山腰一座用黑色玄武岩堆砌而成的巨大神殿宛如铁闸一般将殷兰谷山腹拦腰截断,黑色的玄武岩光芒闪耀着无比肃杀而凝重。高大而宽阔的殿墙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它曾有的无比的辉煌。
残阳如血,冷风如刀。满山的枯草随着凛冽寒风左右摇晃,彷如漂泊无依的浮萍一般,却显现出一股浓重的荒凉与破败。
大殿的左侧矗立着殷厉宗巨大的三足金乌图腾,金乌满身浴火,彷如大日一般,无边的威势下,昭示着殷厉宗不变的信仰与崇敬。在神殿的两侧无数各种颜色的旗帜迎着寒风不断飘荡,整个山谷寂静无声,只有那些旗帜哗啦啦的声响,映出那可怕的苍凉。
大殿的大门巨大而肃穆,黑色的玄武岩被风化的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大门紧闭,从外看去看不到里面的一丝光亮,门前不时有两队巡视的教众默然无语的来回走动着,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极端的紧张,寂静无声,只有脚步声传来,“踏踏踏踏——”
空前的紧张压得每个人几乎无法喘气,仿佛稍微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要打破未知的恐惧一般,将眼前无边的寂寥撕个粉碎。殿门两侧用黑色玄武石雕刻了两只不知名的神兽,张牙舞爪,面目狰狞,那手法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那神兽就会变成活物一般,嘶吼着撕裂一切世间生灵,更可怖的是神兽的右爪下按着一个呲牙咧嘴的人头,人脸上的痛苦之,只是如今色触目惊心,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
大殿内。
大殿内两旁皆矗立着十根高大的黑色柱子,柱子上皆镶嵌着半米多高的鎏金色烛台,烛台上拳头大小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通明的烛火照耀着整个大殿。
除了那穹顶上的玄武石头和这十根柱子,大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寂静的有些可怕,蜡烛如泣如诉,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回荡在大殿的上空,久久不散。
大殿的尽头,一把高大的玉石凳上,林天殷重重的靠在上面,眼中如死灰一般默默的扫视着大殿的四周,空荡,寂寥,无声。林天殷惨然一笑,这里曾经占满了无数殷厉宗的英雄俊才,当年的他,意气风发,号令群雄,莫敢不从只是如今,只剩下满眼的空空荡荡。
绝望!满眼的绝望。
或许是吧,当奋起抗争过后,却依然无法改变这残酷的事实,剩下的便只是绝望了吧?还有什么,无奈?悲凉?或许还有那心头一丝丝没有泯灭的不甘......
回忆良久,林天殷长叹一声,无神而空洞的眼睛里再没有了一丝光亮,无边的疲惫袭来,他真想闭上眼睛,就此沉睡下去。
“吱——嗡——”一声沉重的声响,彷如万年来失意人的叹息,大殿那高大的黑色大门被人缓缓的推开。林天殷慢慢睁开眼睛,恍恍惚惚间,一个女子就那样站在殿门前,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清丽绝世的容貌,她轻轻的微笑着,就那样痴痴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看着那绝世的身姿笼罩在如血的残阳里,仿佛那冷漠的残阳此刻也变得温柔了起来,笼罩着这个世间绝色的女子,笼罩着他内心的柔软。
就是那样一个清淡而绝世的女子啊,曾经在他叱咤风云,指点江山身心疲累时,安慰他的心灵,陪他一起疯,一起笑,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羁绊,那是多么美好的回忆啊!如今却已不复存在了。
林天殷心头忽然一颤,我是真的老了么?人之将死,总是会回忆曾经的那些美好,只是,回忆始终是回忆罢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不是么?
林天殷甚至在想,如果早就知道有今日的灭门之祸,那日他又怎么忍心对她柔情万种,许下海角天涯的誓言呢?如今的他,连她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
林天殷苦笑了一下,缓缓的开口:“紫玉,你来了......”声音如困兽一般,低沉而嘶哑。
那个唤作紫玉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缓缓的朝他走来,只是走近了才看清,她得腹部已经隆起很高,看来是早已怀有身孕。她嘴角那一丝淡然的微笑始终萦绕在林天殷的眼前,殿外的风涌进来,吹动她淡蓝色的衣袖,衣袂飘飘,容颜绝世。
她走到林天殷的身边,白皙的手抚起林天殷的脸庞,那张脸上虽写满了绝望与残酷,但依然冷峻帅气,只是不知何时,额头与眼角已经皱纹暗生,而鬓间的发丝也早已发若白雪。
她心疼的抚摸着这男人的脸庞,他看着她,突然悲从心头,两行清泪无法抑制的从脸庞滑落,泪水滴在紫玉的手掌上,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让人心疼的迷路小孩一般,脸上写满了悲伤。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久久不语。
朱唇轻启:“天殷,你好些了罢!”
林天殷叹口气道:“我无甚大碍,只是我那寒血刃受了那人一剑,有些损伤。”
紫玉点点头,又问道:“齐小七呢?”
林天殷缓缓道:“我把他留在离阳了,或许他是我们殷厉宗最后的希望了。”
紫玉并未深问,只是轻轻说道:“方才我来这里,发现宗里很多年轻才俊都离开了,是你下的命令?”
林天殷点点头道:“走了,都走罢,留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离去,统统离去!”
紫玉明白自己的男人似乎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点点头道:“那苍鬼、幽魂、风刃、岐玄四大护法也走了?”
林天殷摇摇头道:“他们不肯离开,这殷厉宗有如今规模,也是我们五人打拼的结果,他们怎么忍心离去呢!”
紫玉听到此,心中略微有了些许希望,缓缓道:“你再加上他们四人,就不可一战么?”
林天殷淡淡的摇了摇头道:“紫玉,苍鬼他们再加上我,这是我们殷厉宗仅有的五个高手,除了这些他们每人还有二百名誓死跟随的教众,如此算来,我偌大的殷厉宗只剩下八百零五人,且不说教众没什么大用,苍鬼他们四人使出全力才堪堪与我战个平手,何况我硬抗那人一剑,寒血刃神魂受损,威力大减!再有那人竟然会万鬼同驱之术,虽然只是三重法诀,但我看出他并未尽全力,更有那把来历不明的可怕仙剑。”
紫玉不再做声,只是轻轻的依偎在林天殷的怀中,轻轻道:“不管怎样,紫玉都会和天殷在一起的,紫玉只是一介贫女,被天殷所钟情那日,我便也如你待我一样待你了!”
林天殷轻轻的抚着紫玉的脸庞道:“紫玉,你怕死么?”
“怕!但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怕又算得了什么呢?”紫玉一字一顿地说着,只是忽然看到自己隆起的小腹,哀叹道:“只是遗憾我无能,无法给林家留下骨肉......”
骨肉!蓦的,林天殷有如死灰的眼睛猛地一亮。是啊,我的骨肉!我怎么能就此放弃?堂堂的一宗之主,又岂能束手就寝,罢罢罢!他訇然站起,朝殿外一声长啸道:“苍鬼、幽魂、风刃、岐玄四护法何在?速来听令!”
此时的他眼中那死灰般的绝望竟找不到一丝的踪影,冷峻的双眼中带着嗜血般的威势与高傲。
片刻之间,大殿的门前并肩走进四位黑衫男子,每人的左臂袍袖上都绣着一只满身浴火的三足金乌,浑身浴火,仿若大日。
四人拱手站在台阶下,齐声道:“宗主!”苍鬼、幽魂、风刃皆神情激荡,而岐玄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
林天殷凛然的声音响起,杀伐意味充斥着整个大殿:“苍鬼你们每人手下的二百教众全部一分为二,苍鬼你的一百教众去守第一道关隘,幽魂你的一百教众去守第二道关隘,幽魂你的一百教众去守殷厉宗祠,岐玄你的一百教众去内廷守卫紫玉的安危!寸土必争!犯我者必诛!”
紫玉突然毅然决然的开口道:“我不需要了,岐玄你的二百人和剩余的人全部守卫大殿,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斩尽这些恶魔!”
“这——”林天殷一怔,转头看向紫玉,看到她满脸的决绝之色,便不再多说,随即一摆手道:“去准备吧!我要与那恶人不死不休!”
苍鬼、幽魂、风刃三人都无比的激动,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主宰生死,豪气满腔的宗主又回来,不禁双手颤抖,而岐玄只是微微点点头,四人皆拱手道:“愿听宗主差遣!”说罢转身欲离开。
林天殷忽然开口道:“岐玄,你留下。”
岐玄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淡淡的转身拱手站在一旁。
待那三人走远了,林天殷这才来到岐玄近前道:“岐黄,他们四人中,我与你最是亲近,你也是最早跟着我的人,你来说说,我们这次胜算几何?”
岐玄面无表情,脱口道:“绝无胜算!”
“你——”林天殷一时语塞,只是灼灼的盯着岐玄。
岐玄仍是淡淡的说道:“虽无胜算,却也要拼他一拼,岐玄不问其他,但以死护宗主和夫人周全!”
林天殷大受感动,用力拍拍岐玄的肩头,朗声道:“好兄弟!痛快!”
忽然林天殷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殷厉宗之秘辛只有我和你们四大护法知道,如今却风声泄露,我怀疑殷厉宗内部有内奸,我信不过苍鬼他们,才让你所有的教众留下来拱卫正殿,危急之时,我可将那两样东西交予你,你且要藏好!”
岐玄仍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林天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提起笔写了起来:“殷厉宗林天殷致离忧教离忧峰门下......”不一会儿他停笔,朝虚空中拍了两下手,一个黑影一晃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来了!”林天殷朝那黑影点点头,那黑影并不答话,只是抱了抱拳,林天殷将刚才写的东西交给这黑影道:“你去罢!”那黑影一点头,倏尔不见。
夜已深沉,没有星星的天空,黑暗无声无息的翻滚着,伸手不见五指,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殷兰谷寂静的没有一点声息,只是这宁静的氛围却显得如此的诡异,诡异的让人感到害怕。
“嗖——”一个黑衣人落在山间的路上,那人黑纱照面,虽看不清容貌,但似乎仍能感觉到一双嗜血的双眼望着殷厉宗的大殿。紧接着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百多个黑衣人,皆看不清楚容貌,随着最先落下的黑衣人一摆手,一百条黑影向前方猛然突进,转瞬消失,仿佛不曾出现。
“啊——”一声让人肝胆俱裂的惨呼,突兀的划破宁静的黑夜,守卫在第一道关隘的一百殷厉宗的教众,眼前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了一百多个黑衣人,这黑衣人的速度奇快,冷锋一闪殷厉宗教众已惨叫连连倒一下一大片。这群黑衣人皆面罩黑纱,只听得口中嘶哑的声音:“杀!杀!杀!”
殷厉宗教众彷如见了鬼一般,一触击溃,根本来不及思考,转瞬间一百多个教众已经葬身在这群黑衣人的利刃之下。
这群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一百具尸体,皆往黑暗中一纵,再次悄然不见。
殷厉宗的大殿里,林天殷等人皆听见了刚才的惨叫声,苍鬼已然前去打探,林天殷面沉似水的来回踱着步子,不一会儿苍鬼神情难以置信的跑了回来,声音颤抖道:“宗......宗主......守卫第一道关隘的兄弟们,全部阵亡......而且皆是一刀毙命!”
什么!全部阵亡!而且皆是一招毙命!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要知道这可都是殷厉宗最好的精锐,怎么可能全部都死了,而且一招毙命!
林天殷半晌无语,好久才缓缓道:“敌人呢?看清是谁了么?”
“敌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是谁!”苍鬼的声音颤抖不已。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静了下了来,大殿里静的可怕,甚至连呼吸都听不到了,这漫长而难熬的寂静一直持续着,持续着,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如鬼哭一般的嚎叫:“啊——”打破了大殿的宁静。
幽魂眉头一皱,知道这是第二个关隘出事了,就像去看个究竟,林天殷一摆手,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缓缓道:“晚了,不用去了!”
幽魂一怔,嘴唇颤动了几下,未再言语。
忽然间整个山谷传来一阵朗朗的狂笑道:“林天殷,你还让你那些不堪的教众送死么?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林天殷刚想答话,身旁的紫玉突然痛苦的倒了下去,不停的呻吟起来。林天殷连忙扶住紫玉道:“紫玉,你怎么了?”
紫玉银牙紧咬嘴唇,几乎渗出血来,声音痛苦难当道:“我怕是要生了!”说罢大汗淋漓,半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林天殷一把将紫玉抱住,向内宅疾奔而去,边走边说:“苍鬼、幽魂、风刃你们三个统领殿内教众与来犯之人拼死相抗!岐玄跟我去内宅守卫,我带紫玉生产后,立即回来!”
众人皆应声听命。林天殷一道残影已然消失在大殿之内。
只是在林天殷刚离去半刻之间,大殿正门处已经出现了一百多名黑衣人,手中长刀明晃晃的慑人心魄,刀已被鲜血染成红色,仍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着血珠。
殷厉宗众人皆拿起兵刃,便要往上冲,忽听一声大笑伴随着人声:“这么多人都不要命了,那林天殷还做那缩头乌龟么?也罢我倒成全了你们——”声道人道,一个黑衣人蓦地出现在两方对垒之间,冷冷的站在那里,身后由于其极快的身法划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苍鬼冷哼一声来到这黑衣人近前道:“说谁缩头乌龟,你夜半至此,你的手下也是黑衣蒙面,缩头乌龟怕是你吧!”
那黑衣人冷笑两声:“小小一个元婴七重的人,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嚷,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苍鬼冷冷道:“废话少说,我却来领教你的身法!”话刚出口,苍鬼已期再近前,左手黑光一闪,一件如獠牙一般的法宝浑身带着黑气直刺向眼前的黑衣人。
“雕虫小技!你那恶鬼牙法宝虽然也有一号,但我还不放在眼里。”那黑衣人淡淡说完,忽然身形猛然悬起,半空中左手一挥,一具白色骷髅忽然出现,直直的迎着苍鬼的恶鬼牙而去,那骷髅呲牙咧嘴,来势汹汹,两件法宝撞在一处,“轰——”的一声那恶鬼牙只一息便裂成碎片。
苍鬼没想到这黑衣人谈笑间便毁了他的法宝,心下大惊,直往后撤,那黑衣人爆喝一声,身前忽的腾起阵阵黑气,与之而来的还有阵阵血腥与恶臭,忽然间狂风大作,所有人的耳边只听到无数冤鬼的哭声,声声震天,渗人心魄。
“万鬼同驱!”苍鬼已经失去了法宝,顷刻间已经被呼啸而来的无数恶鬼缠住,那些怨鬼见了活物,个个呲牙咧嘴,争先恐后的撕咬起来。苍鬼痛苦不堪,惨叫连连,凄惨道:“可恶!我苍鬼临死竟落得万鬼撕咬,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说罢在无数恶鬼的包围中,苍鬼的身形一闪,元婴已经飞出体外,他刚想自爆元婴,被那黑衣人奇快无比的身法一把掐住!
“苍鬼!”幽魂和风刃大声喊道。但见那黑衣人只稍稍一用力,苍鬼的元婴立时没了生机,顷刻间灰飞烟灭。
幽魂和风刃见苍鬼已死,肝胆俱裂,双双身形暴起,幽魂手中一把淡蓝色的刀型法宝,风刃一把黄色仙剑,两人同时向黑衣人发起猛攻。
“哈哈哈——有意思!”黑衣人一阵狂笑,傲然道:“就你们这样的,再来十个我也不惧!”说罢,直冲向大殿殿顶,“轰隆——”大殿顶上坚固无比的黑色玄武岩被击出一个大洞,黑衣人一飞冲天。
“狂徒休走!”幽魂和风刃也冲天而起,半空中法宝的撞击声不断传来,“轰——”、“轰——”、“轰——”镇天动地。
殷厉宗大殿上方,法宝撞击声,激起的气流不断的将殷厉宗的大殿墙面的石头震碎,无数块震碎的石块如雨一般落下,“轰——咔——”终于东面的墙壁再也无法承受气流的冲击,整面墙轰然坍塌。
而院内和院外殷厉宗教众和那一百多黑衣人拼死相斗,却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虽然黑衣人不至于压倒性的占据绝对优势,战事有些胶着,但是可以预见的撑不了半个时辰,黑衣人便可以将殷厉宗教众杀个精光。
而半空中三人的斗法更是精彩无比,幽魂法宝的蓝光,风刃法宝的黄光,以及黑衣人全省笼罩的黑气纠缠在一起,上下飞舞,灿烂夺目,只三息间,三人已交手百余回合。
黑衣人冷笑道:“你们两个真的可以拦的住我?便是林天殷在,也是妄想!”说罢,身上的黑气更胜,浑身血腥之气冰冷的蔓延开去,一息之间,整个山谷都听见了无数狼嚎一般的鬼哭,闻之惊心!
“让你们见识见识万鬼同驱真正的厉害吧,万鬼同驱第八重!”
但见无数的怨鬼阴灵如喷发一般从黑气中狞笑着,狂吼着冲向幽魂与风刃。这次万鬼同驱与前次的截然不同,前次虽然声势浩大,也有无数鬼哭之声,但是凝成的冤魂厉鬼显然更多的是幻想,而此次却是完完全全的实体,无数的冤魂厉鬼铺天盖地的直扑而来,所有的景色在刹那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殷兰谷被染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色,望之,宛如修罗炼狱。
幽魂、风刃皆大惊失色,暗中叫苦。幽魂手中蓝色长刀连化出五道如有实质的气墙,风刃也黄色仙剑笼在头顶,淡黄色的光晕笼罩其中。然而只不过三息之间那无数的冤魂厉鬼已然冲破了所有的防御朝二人抓来。片刻间将两人撕得粉碎。
流光一闪,两人的元婴已落入黑衣人手中,黑衣人稍一用力,两人也顿时灰飞湮灭。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大殿前的战斗,死尸堆积如山,但绝大多数都是绣着三足金乌的殷厉宗的门人,战事还未结束,但是殷厉宗人几乎死伤殆尽,黑衣人满意的点点头,一道残影直冲向内宅而去。
内宅。
紫玉已被分娩的痛苦折磨的没有一丝力气,终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儿子!我的儿子!我林家有后了!”林天殷顾不得许多,连忙打出两道真气在紫玉体内,替她恢复元气。岐玄漠然的看着这里的一切,缓缓道:“如此,我们快去支援苍鬼他们吧!”林天殷接过紫玉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放在紫玉身边,轻轻道:’紫玉,你在这里等着,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逸之,我去去就来!”紫玉一脸的幸福,轻轻地说道:“林逸之.....林逸之!好!太好了,天殷,你去吧......”话音方落,紫玉忽然觉得的腹中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大叫一声:“哎呦!好痛!怕是里面还有一个!”
林天殷急的热汗直淌,他心里清楚,苍鬼三人根本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可是这里又被拖住,岐玄朝房内看了看,轻声道:“我去抵挡一阵吧!”说罢不等林天殷搭话,飞身而逝。
林天殷用手拖着紫玉的身子,却一点也帮不上忙,紫玉痛苦难忍,双手死死的抠住床沿,硬是一声不吭。好久只听得紫玉大叫一声,“哇——”一阵婴儿的哭声再度传来。林天殷忙又给紫玉灌输了两道真气,这次抱起婴孩,看了看道:“哈哈,又是个男孩,我林家一下多了两个传宗接代的,这孩子叫......叫林安之!”
“林逸之......林安之......安逸!安逸!孩子们你们可知道如此腥风血雨的情境下,你们的父亲却多么的希望你们一生安逸啊!”林天殷仰天长叹,回头看了紫玉一眼,轻轻道:“我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向房外走去,只听见紫玉微弱的声音:“天殷,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泪,早已划过林天殷的脸庞。
林天殷脚踏寒血刃浮在半空中,放眼望向整个殷厉宗,到处都是死尸,鲜血横流,残垣断壁,屹立了近百年的殷厉宗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林天殷只觉得一种撕裂的疼痛割着自己本已冷酷的心脏。他运足真气长啸道:“苍鬼、幽魂、风刃、岐玄你们在哪里,速来我这里!”可是连喊了数遍,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冷风,和偶尔一声失去生命前的惨叫。
“嚓——”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大雨无声无息的飘落下来,打在林天殷的脸上,滴滴如刀。
寂静,可怕的寂静。方才还有偶尔的惨叫声,现在竟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只听到那倾盆的雨声“哗——”、“哗——”......
在这种环境中,林天殷几乎崩溃,他双手紧紧握住寒血刃,狂喊道:“你们这些恶魔,出来!给我出来!”
寒血刃幽红色的光芒,映在主人的脸庞,竟似变得温柔起来,似乎想要抚平主人狂躁而又面临崩溃的心。
“哈哈哈哈——林天殷,你肯现身一见了?”林天殷面前数十丈外,黑光一闪,一个黑衣人突兀的出现在林天殷近前。
林天殷忽然变得极为平静,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果然是你!在离阳尾随我,在义庄突下杀手,都是你!”
那黑衣人冷笑两声:“不错,就是我,怎样,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意交出那两样东西?”
林天殷冷冷的看着他,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还知道七部天书中我得到了两部!”
黑衣人轻蔑的看着他道:“这个问题,或许你待会就会知道,林天殷你还是把那两部天书交出来吧!”
林天殷并不答话,只冷冷道:“苍鬼、幽魂、风刃、岐玄他们四人在哪里?”
黑衣人颇不在意的说道:“你说那些个没用的东西,是他们找死,元婴被我给毁了,你能如何?”
林天殷听罢肝胆俱裂,恨恨道:“你的修为不过大乘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这大乘高还是我更厉害!”说罢寒血刃红芒大盛,身形陡然而起,便要拼命。
忽然听得身后一阵烈风飒飒作响,一人如离弦之箭一样闪在林天殷一旁,高声道:“宗主莫慌,岐玄前来助你!”
林天殷定睛一看,正是岐玄。岐玄并肩站在林天殷的身边,表情依然淡漠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哑然一笑,指着岐玄道:“你,很好!”
岐玄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林天殷见是岐玄,不由的精神大振,朗声道:“好兄弟!来的好!我们一起杀了这个恶魔”说罢寒血刃幽红光芒大盛,直取黑衣人。
岐玄在林天殷身形移动之时,也动了起来,只是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他祭出的是自己成名多年的法宝残阳锥。
岐玄忽然一咬牙,残阳锥橙光一闪,竟调转方向狠狠的朝林天殷的腰部刺来。
林天殷全力以赴的与黑衣人的白色骷髅打斗,忽听身前恶风不善,知道有人偷袭,可是为时已晚,残阳锥像刺破空气一般狠狠的插在林天殷的腰上。
“啊——”林天殷惨叫一声,仰面摔倒。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岐玄手握着带着血的残阳锥冷冷的看着他。
林天殷激愤交加,颤抖着点指岐玄道:“你......疯了么?......你到底是为什么?”
岐玄忽然如疯了一般仰天狂笑不止,笑着笑着竟嚎啕大哭起来,然后几近嘶吼的嚷道:“林天殷,你很聪明猜出我们之间有叛徒,只是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叛徒就是我吧!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这殷厉宗是我和苍鬼他们三人拼死创下来的,为何你要压我一头,做什么破宗主!还有,还有那紫玉我也早就认识了,并且用情不比你少,可她偏偏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为什么你处处都是第一,都是尊崇?那两部天书都是我发现的踪迹,你去寻了,便是你的?林天殷,你自己做的孽!”
林天殷心如死灰,缓缓的站起身来,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因为这些你就背叛了你的人格,背叛了整个殷厉宗?甘愿做这群恶魔的走狗?”
岐玄已状如癫狂,吼道:“这些?这些还不够么?你林天殷的所作所为今天是该报的时候了!”
林天殷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胜我?在我眼中你永远只是一个背叛宗门的卑鄙小人!”忽然林天殷眼中冷芒爆闪,仰天长啸:“寒——血——刃——!”
一声震耳的清鸣,仿佛要刺破整个天际的威势一般,寒血刃以无比的速度直冲而下,只一息间,寒血刃幽红光芒连闪不断,竟变化出无数的刃芒,顷刻之间已逼向岐玄,岐玄惨叫一声,已被数道寒血刃芒打碎了躯体,一道流光,岐玄的元婴飞出体外,林天殷急进身形一把抓住岐玄的元婴,岐玄还兀自挣扎的大声冲黑衣人喊道:“老祖救我!”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林天殷一掌已将其元婴击的粉碎。
“啪啪——”黑衣人只是冷冷的看着林天殷施为,并未曾动手,“林天殷,果然是一宗之主,颇有些雷霆手段啊!”黑衣人话中不咸不淡的竟有几分赞赏之意,竟鼓起掌来。
“废话那么多,要战便来!”林天殷冷然道。
“林天殷,我还是小看了你了,重伤之下,顷刻间竟能取了岐玄元婴九重的性命!不知我这一招你接得下接不下呢?”
话音刚落,那黑衣人身前蓦然腾起一把黑色仙剑,炫黑色光芒冷酷而又肃杀。寒血刃再一次感受到了威胁,“铮铮铮——”的发出清脆的轰鸣。
无数的狂暴而又浩大的剑气铺天盖地的涌向黑色仙剑,黑色仙剑在半空中不断的变大,彷如一条黑色巨龙一般嘶吼着,狂怒者,电闪雷鸣,黑色仙剑竟开始吸收那闪电的能量,在急速的吸收中,那黑色仙剑几乎融入了整个天幕,仿佛那整个天空就是这巨大的黑色仙剑的剑锋一般。
林天殷几乎绝望了,他咬咬牙,依旧不肯认输,大声吼道:“寒血刃——!”
但见寒血刃幽红色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天地,仿佛要轰破这幽暗的天际一般。红芒如血,不断的蒸腾。豁然间,红芒急速分裂,无数的寒血刃出现在整个大地之上,每个寒血刃都是挟裹着猩红的血浆,翻滚着,怒吼着,刃芒朝着即将压下的如天幕般的巨大黑色仙剑。
天是诡异的黑暗,地是诡异的血红。
黑衣人悬浮在半空中,如同鬼魅的念道:“神威赫赫,玄刹惶惶!无极离忧,万剑天崩!”
林天殷望着那恐怖的天上黑色巨剑,喃喃道:“离忧万剑诀!这是几重的威力?”
轰隆——!一声如天地初分,盘古挥动巨斧砍砸的巨响,黑色巨剑同无数道寒血刃芒轰然相撞,产生黑红色的光芒将这无边的黑夜照如白昼一般。两件法宝相撞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将整个殷厉宗大殿震成了断壁残垣。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结束了么?孰胜孰败?胜败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林天殷惨然一笑,嘴角缓缓的溢出了暗红色的鲜血。或许什么都不重要了吧,什么长生?什么天书?抑或者什么修真成仙?
只是他依旧不甘,他艰难而又缓慢的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嘶哑低沉,几乎不可听闻:“寒......血......刃......!”
此时的寒血刃早已恢复了原貌,只是那刃柄上原本大盛的红芒,如今只剩下那么一丝微不可见的红光,一如林天殷快要熄灭的生命一般,在冷风中不断的晃动......晃动......
它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召唤,悲鸣一声,想朝主人飞去,只是,忽然滞在那里,然后破碎,然后四散而逝。
世间再也没有寒血刃的存在了,再也没有那惊心动魄的红芒!
林天殷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想回头去看内宅的方向,那里有紫玉,还有他的逸之和安之,只是他太累,他要睡了,而且永不醒来。
黑衣人寂然的站在冷风之中,轻轻的摘下面上的黑纱,叹道:“林天殷,果然是个好汉,只是你无缘看到我的面貌了......”
然后,他将黑纱带上,转身向内宅飘去。
内宅的门口,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外边,她或许知道她的等待只是徒劳,可是她依然倔强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英俊而傲然的身影。
眼前一闪,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得面前。
紫玉叹了口气,缓缓道:“看来,我是终于等来了结果!”
黑衣人轻轻道:“你怎么不逃?”
紫玉凄然一笑,那笑容竟是惊心动魄的凄艳:“我逃?我逃到哪里去?这里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丈夫。我为什么要逃?”
黑衣人缓缓道:“他已经死了,念在你一介女流,还是把那两卷天书交给我吧,我放你离开!”
紫玉依旧是那样笑着,笑的竟然是那么从容:“离开?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呢?天书......世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梦想、希望,其实不过是为自己的贪婪找的借口罢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天书,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寻吧......”说罢,猛然间从怀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黑衣人急忙向后一退,谁料到,紫玉竟将匕首一顺,毅然决然的扎进了自己的腹中。一抹惊艳的嫣红从她口中缓缓流下。她似解脱的笑了,轻轻道:“天殷,紫玉随你去了......”
香消玉殒......
事发突然,黑衣人根本来不及施救。黑衣人有些懊恼的砸了下门柱。暗叹道:“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们死也不愿说出天书的下落,看来天书藏得极为隐蔽,算了,不找了,以后再图就是!”说罢缓缓的关上内宅的房门,蓦然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早已只剩下死尸的殷厉宗大殿里,身影一闪,一个白衣老者飘然而下,他看了看周围的残垣断壁,长叹道:“唉,偌大的殷厉宗,却真的毁之一旦了,林天殷,你到头来只是为了那两卷天书,到底值得么?可叹我戮毒门百毒老祖还是来迟一步,未赶上这场好戏啊!”
原来这个白衣老者竟然就是四大魔教中势力最大的戮毒门主百毒老祖!
“哇——”不远的内宅传出一阵婴儿般的哭声,百毒老祖身形一晃已然来在内宅之中,往床上看去,除了乱蓬蓬的被褥之外,内宅门前躺着一个死去多时的女人。
这哭声又从何而来?百毒老祖轻轻掀起被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哇哇大哭。
百毒老祖将婴儿抱在怀中,竟发现婴儿襁褓之中有一卷书和一张血书,血书上只写了两个字:安之。
原来这婴孩名叫安之,百毒老祖有看向那卷书,只见那是一本已经发黄的书卷,只是封面上写着的古拙而又沧桑的大字,几乎令他欣喜若狂。上写:天书日卷下卷!
原来这就是七部天书中的日卷下卷。百毒老祖欣喜不已,暗道,不曾想他们为了此书拼的你死我活,最后却白白给我做了嫁衣裳!
百毒老祖将《日》卷天书揣在怀中,就想一用力将这婴孩杀死,可是这婴孩在他怀中竟停止了哭泣,百毒老祖望向他时,婴孩也正看着他,四目对视中,那婴孩竟然笑了起来。
百毒老祖顿觉这婴孩的笑容如沐春风一般,用力的手停了下来。算了,只不过是个婴孩罢了!想罢,百毒老祖将孩子抱在怀中,身形悄无声行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殷厉宗的大门前出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慈悲之相,彷如人间神仙一般,仙风道骨,一看便是好生了得的人物。那道士看了看眼前的废墟,遂长叹一声道:“林天殷啊,悔不当初你不听我之劝告,非要去找那七部天书,如今满门覆灭,时也!命也!运也!只可叹我离忧上下晚来一步,却被这魔头害了多少性命!”言罢,转身消失于黑暗之中。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这雨一直下个不停,殷厉宗上下已无半分生机,多少亡魂在这寂静的雨幕中迷失了方向。
忽的,一个人影从无数的教众中站了起来,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的来到内宅。径自左翻右翻起来,嘴中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还好道爷有保命的法宝护身,要不然这次可真玩大了!天书啊天书,让道爷找到你,我就发达啦!”
这人自言自语的说着,便来到一架衣柜旁,伸手打开衣柜,真真的将他吓了一跳,“这......这是......”映入此人眼帘的竟然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由于在衣柜里憋的久了,脸色已经发青了。这人慢慢将婴儿抱出来,果然在婴儿的襁褓中发现了一卷书和一封血书。那血书上写着:逸之。而那一卷书上分明写着:天书日卷上卷!
这人狂喜不已,要不是抱着婴孩,怕是早已手舞足蹈了,他似自语道:“竟然在这里,哈哈,还是让道爷我给找到了!”
只是他突然看看怀中的婴儿,有看看那天书,良久将脚一跺,似是做了一番决定一样,抱着婴孩,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殷厉宗,慢慢的消失不见。
大雨滂沱,无边的雨幕冲刷着殷厉宗的残垣断壁,只是殷厉宗门前那两头神兽雕像却依然完好无损,大雨的冲刷下,他们无声无息的诉说着属于殷厉宗曾经有过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