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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場
(修罗场)
头顶的叶片一倾,积了好久的冰冷露水滴入脖领,顺着紧实的脊背一滑到底。
西索背后的肌肉被激得绷紧,他侧耳听了一下远处的打斗声,玩味地笑了起来。
小女孩把软绵绵的黑猫放在树下,还装模作样地在黑猫腰上撒了点土,仿佛盖上被子,然后自得其乐地玩了起来。
撅着小屁股捡石子,拿手指抠树上的枝瘤,歪头看地上的野草,用树枝在蚂蚁的前路上划道道,看着背着食物残渣晕头转向的蚂蚁咯咯笑。
忽然察觉到有人看她,警惕地回头,凶巴巴地问:“你谁啊?”
倚在树干上的西索有些意外,原来必莉卡也不总是傻不愣登见人就笑的。
他走到必莉卡面前蹲下,笑得眉眼弯弯,尽力显示自己的纯良无害:“宝贝儿,你不认得我了?★”他视线下滑,盯着必莉卡露出领口的左胸上缘看,滑嫩白皙的皮肤上印着一颗小小的红痣,像无意间溅上去的一滴血。
必莉卡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低下头继续为难可怜的蚂蚁。隔一会儿就要朝天甩甩胳膊,费劲地把手露出来,毛衣袖子太长,总是碍事。
西索伸手环住她的肩头,轻轻一拉,必莉卡整个人跌进他怀里,狠狠拐了他一肘,迅速弹起来:“干嘛啊你!”
她那点力道,挠痒痒都嫌轻。
西索轻松地压制住必莉卡,从背后抱着她,替她卷起袖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必莉卡很没良心,扭着身子从西索怀里挣出来,斜乜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啊!”说完掉头就跑,跑远之后还紧张地回头,注意看西索有没有追上来。
身边的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里面冒出一对长长的兔耳朵。这里的兔子缺乏警觉性,肥屁股都露出草丛了,三瓣嘴还开开合合只顾吃草。
西索盯着兔子频频摇动的短尾巴,勾唇一笑。
***
另一头,打跑了三眼妖怪的相奈扶着树干,瞪着树后空荡荡的泥地,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了让你别乱跑,别乱跑,听不懂人话吗?
必莉卡如今的心智相当于未开蒙的小娃娃,相奈急得冒火,满山找她,连灌木丛和树冠都扒开看了,最后发现她居然骑在河马脸妖怪的脖子上,掏树上的鸟窝。鸟窝里绒毛未退的雏鸟惊恐地叽叽叫个不停,被激怒的大鸟正用尖喙和翅膀驱赶入侵者。
相奈觉得心里的火蹭蹭地往上窜,一脚踹翻了河马脸妖怪,赶开大鸟,拎着必莉卡的领子把她揪下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抬头看看天色,鸟爸鸟妈都回窝睡觉了,好好的,你招惹它们干什么?”
必莉卡身体缩小后,身上的毛衣本来就大,这会儿被相奈悬空拎在手里,像只被渔网兜住的龙虾,两只手如前螯似的在半空中胡乱划拉。开始还挣扎得厉害,后来见相奈脸色那么凶,又怕又委屈,泪珠子啪嗒啪嗒就下来了。
必莉卡一哭,相奈忿忿地闭嘴,不停运气:不能急,不能急,必莉卡现在就是个熊孩子,脑子小,不懂事,跟她计较什么?等过两天药效退了就好了。
相奈放下必莉卡,但牢牢攥着她的手腕,一抬脚把河马脸妖怪半张脸踩进湿泥里,恶声恶气地问:“你是谁?从哪儿弄来的珠珠果?为什么对必莉卡下手?”
河马脸妖怪实力弱得很,脑子又糊涂,躺在泥浆里呜呜直哭:“果子好吃的,酸酸甜甜的,我请必莉卡吃果子,红果子、黄果子、蓝果子……”
看样子,河马脸妖怪并不知道珠珠果是什么,只是误打误撞在森林中找到了三眼妖怪种植的珠珠果,又顺便分享给了必莉卡。
相奈憋气地斜了必莉卡一眼,指着河马脸妖怪问:“新朋友?”
必莉卡下巴一扬,一脸混混头子范:“他是我小弟!”
弟你个头!
相奈想了不想,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强拉着必莉卡往回走。
别人不知道,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相奈却最清楚,必莉卡小时候欺软怕硬,还特别娇气。乖巧懂事又会照顾人的性格,是保罗和朱迪死后,她成为村子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之后才逐步养成的。
当然,这其中,缇奇、泽拉的放养教育和黛西阿姨的淑女礼仪培训功不可没。
必莉卡被相奈一路上生拉硬拽,一直抽抽搭搭地抹眼泪,走着走着还不服气地偷偷踢相奈的小腿,等相奈一回头,她就抢在相奈发火前蒙着自己的眼睛骂:“变态!”
天气这么冷,如果不是妖力受封印限制,无法变出衣裳,难道他愿意赤身*吗?!
“人类就是麻烦,身上连毛都没有。”相奈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件橙色的插肩连帽卫衣和一条深灰色的运动裤套上。日暮神社那次之后,必莉卡便在包里给他备下了一套衣物。
穿好衣服,又检视了一遍不远处的珠珠草,相奈毫不犹豫地将整丛植株连根拔起,强盗一样扔进了必莉卡的背包里。
这东西其实是相当珍贵的魔药材料,但早在一百多年前便被宣布灭绝,也不知道三眼妖怪从哪儿弄来了种子,悉心培植在森林深处。
扣上背包搭扣,相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交给你抱着的黑猫……”
一阵风起,身后树影婆娑,山林寂寂,相奈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怎么又跑了?!”
***
必莉卡是被香味勾引去的。
橘红色的火光在空地上跳动,y字形的粗树枝插在火堆两边当烤架,横在中间的树枝上串了一只烤兔子,焦脆金黄的表皮上撒了一层半融的细盐和孜然粒,浓郁美味的汁水混着油星不时滴落进下方的火堆中,爆起细小的火花,肉香像个磨人的小妖精,扭腰顶胯地撩拨着饥饿的肠胃。
必莉卡吸溜了一下口水,眼睛里仿佛在冒小星星,旁边的三都更是馋得厉害,下巴上的毛都被口水浸湿了。
西索不慌不忙地给烤兔子翻了个面,掌根托在下巴上,朝必莉卡勾了勾手指。
必莉卡犹豫了一下,挨挨蹭蹭地靠过去,三都口水横流地踮着脚跟在必莉卡身后,屁股后面一掌长的尾巴比什么时候摇得都欢快。
“想吃吗?”
必莉卡点点头。
西索笑着眯起眼睛:“过来。”
西索用小刀割下一块鲜嫩多汁的兔腿肉,银色的小刀刀刃锋利,刀柄上缠着繁复华丽的蔷薇花纹,也不知西索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他拿着那块兔肉在必莉卡张开的嘴边晃了一圈,手腕一转,填进自己口中,舌尖缓慢地舔过上唇,低低地笑:“可是,我也没吃晚餐呢。◆”
必莉卡知道被他耍了,脸鼓得包子似的。“坏人!”
“不过,如果我心情好的话,可以少吃一点。”西索割下第二块兔肉,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又轻轻按在必莉卡红润的唇珠上,语含深意地诱惑她:“如果……心情好的话。”
必莉卡盯着香喷喷的兔肉吞了下口水:“如果我亲亲你,你会心情好吗?”
西索看着她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必莉卡便当他默认,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啪嗒,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口水丰富的吻。
“呵呵……”西索撑着额头,独特的高亢笑声回荡在幽深的林间。
真是越来越好骗了。
西索将压平小刀,将兔肉送到必莉卡嘴边,心想,这种难度,可就没意思了。
这样想着,锋利的刀刃在必莉卡下唇划出一道细口。
必莉卡一脸餍足地含着兔肉,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疼,被油脂润泽过的唇上,渗出细小的血珠。她穿着黑色的长毛衣,整个人如同一张简单的黑白画,唯有这一处的色彩,格外明丽,像谁不小心抹上的一笔朱红颜料。
西索鬼使神差地俯身低头,舌尖一卷,将她唇上的血珠和油星一并卷回口中。顿了一会儿,帮她向上提了提宽大的领口,掩住平板板的胸脯,皱眉想,果然还是要想法子让她尽快恢复,他实在是……有些等不下去了。
而追过来的相奈,远远看到这一幕,脑袋嗡地一声响。
“……谁准你碰我们家必莉卡啦?!”相奈顾不上考虑原身体型巨大,恐引起骚乱,身上的卫衣倏地崩裂,狂暴的猫妖红了眼,尖爪带着撕裂空气的疾风狠狠抓下。
“哦呀,有意思。❤”西索臂弯中坐在必莉卡,双脚蹬地,一下子跃到离地十几英尺高的位置,银色的小刀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两圈,随着他手腕一抖,流光般飞速刺向地上的猫妖。
“吼——”地上的火堆已被扑灭,巨大的猫妖扭身避开,一金一绿的眼瞳在黑暗中宛如两盏明灯,尖锐的牙齿在洁白的月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