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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庚辩解道:“招抚之事有招抚使,征粮之事有转运司,用粮之事有常平司。”
朱胜非道:“此事须宰执共议。”
朱凤琏道:“李相公、宗左丞、张枢密都知晓此事,据说还得到了河北元老重臣的支持。”
说到河北元老重臣,朱胜非不再反对,他可犯不着挡了河北大族的财路。
而眼前这个呼延庚,虽然深更半夜出入宫禁,手上又有兵马,的确有做藩镇的潜质,但是毕竟官位还低,手上兵力还少,要制衡起来很容易。而且他有拥立之功,是太后近臣,和自己算是一边的。
朱胜非提出所有招抚、复田、征粮事的文书,都要有招抚司、转运司和当地州府主官的印章,方可生效。
“此事易尔,朱卿家可推荐人选专司勘合文书印章,今日先尽快颁下诏书。”
不管怎么说,朱凤琏让朱胜非担任中书舍人的原因,都是希望提拔一个听话的本家,帮助自己和赵谌坐稳江山,朱胜非是个聪明人,而不是什么“诤臣”,见到朱凤琏已经有了决定,就不再坚持反对。他笔走龙蛇,写好了诏书,并用了中书舍人印。
呼延庚一息都不曾耽搁,立刻陪着童穆将诏书送到都堂,李纲和宗泽已经等在那里,他们俩画押用印后,童穆又将诏书送到门下省,张所带着学生也等在那里。
直到朱凤琏最后用印,官员们还未开始点卯。
呼延庚从童穆手中接过诏书,飞一般跑到枢密院,张叔夜和张所都在枢密院等着,根据这道诏书,宣抚使张叔夜写下手谕,任命呼延庚为“河北东路招抚判官”,受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得辖制。但在张所不反对的时候,代行招抚使的职责。立刻安排有司给呼延庚刻“招抚判官”的印章。
呼延庚终于拿到了招抚流民的名义。拿着这张纸和印章,在河间路天高枢密远的地方,想怎么玩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他兴高采烈的回到张崇家中,对张婵道:“娘子,和黛绢收拾行装,明日就随我回沧州。”
张婵夫唱妇随,便收拾行装。呼延庚去向张崇辞行。
张崇有些担忧:“金贼多半会再次南下,婵妹在汴梁是否安稳些?”
“若是小弟在河间守不住,汴梁也不会安稳。小弟是武人,定能护得婵妹安全。”
毕竟张婵已经出嫁了,妻子安顿在哪里是呼延庚夫妻自家事,张崇不再劝。
到了未的时候,朱凤琏又将呼延庚传到睿思殿。
“听说让你拿到了招抚河北的名义,黄潜善急得说话都结巴了。”
“黄潜善要捣乱吗?”呼延庚最关心结果。
“宗左丞驳斥了他,这黄潜善最是讨厌,三天两头上书,说李相公张枢密的不是,宗汝霖也是康王带来的,怎就一心将心思放在收复河北疆土上呢?”
朱凤琏口风一转:“不过哀家今天才听明白,河北流民都是贼寇吗?”
“这是谁说的混账话,岂有把子民当贼寇的道理。”
“自然是那条黄鳝鱼。宗左丞也是这般质问他。”
其实朱凤琏还没弄清楚,黄潜善和宗泽争论的是要不要招抚两河的义军。
宗泽当时说的是:“自从敌人围困京城,忠义之士因愤怒争先揭竿而起,广东、广西、湖北、湖南、福建、江、淮,跨越几千里,纷纷发兵勤王。当时的大臣没有远见大略,没能加以安抚而运用,使他们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这不是勤王之人的罪过,而是大臣一时处理不当所致。现在河东、河西不附从敌国而保据山砦者,不知其数;各处有节操,有义气的士大夫,自愿黥面而争先救驾者,又不知其数。招抚河北复耕的诏书一下,忠义之士定然赢粮而景从。”
呼延庚听完朱凤琏的转述,心想:“宗泽的确厉害,这道诏书都没说招抚义军的事情,但宗泽已经看出它的作用出来了。”
朱凤琏还在继续骂黄潜善:“迟早把这条鳝鱼发配岭南。”
呼延庚要回沧州去,就此向朱凤琏辞行。朱凤琏道:“这么快就走?”她顿了一顿,“那过一个时辰你入宫一趟,哀家要你帮个忙,再给你一个小奖赏。”
呼延庚不明就里,到时再去睿思殿。朱凤琏对他说:“庶康,此去河北,你还要带着两个人,童穆,去带他们进来。”
童穆带进来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穿着华服,头上的帽子垂下黑纱来遮住面容。另一个女子穿着黑衣,如同一个罪酋,但容貌非常美丽,略有妖意,未见媚态,妩然风姿,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身。呼延庚看见她不禁一呆。
“呼延将军。”朱凤琏很正式的称呼呼延庚,“这是郓王妃,舍妹朱氏。”那个华服女子听到这话,对呼延庚微微一礼。
“既然老天保佑,郓王有幸逃脱,只是身体微恙,行动不得,在河间安养,你送舍妹去与他相见。”
呼延庚心想,这就是去见最后一面吧,这朱王妃还真是夫妻情深。
“另一个,”朱凤琏转换了口气,“是罪臣王宗濋的妹妹,以前的王贵妃。”那黑衣女子闻言赶紧跪下来。朱凤琏继续说:“你将她送到金贼那里去,让她兄妹相见。”
“末将遵命。”原来是王国舅的妹妹啊,史载她初为御侍,明艳冠内庭,且多才艺。由美人、婕妤进贵妃。有盛宠。
“童穆,你带他们出去,哀家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呼延将军。”
童穆带着二女出去后,呼延庚先开口问:“郓王在河间,请朱王妃跟随大军一同去去岂不安稳些?”
朱凤琏道:“我与舍妹,情深意重,我只信你,别人我放心不得,庶康,你一定要保她平安。”她顿了顿,轻声说:“庶康你到屏风边上来,将耳朵伸过来。哀家有几句话嘱咐你。”
呼延庚闻言一愣,但还是照做了。
此时睿思殿中之后朱凤琏和呼延庚两个人,朱凤琏站起身,凑到呼延庚的耳边,轻声说:“至于王氏那个贱婢,你带去要挟王宗濋反正。”
她说话时吹动纱巾,弄得呼延庚耳朵痒痒的,这是天下至尊的摄政太后在他耳边说话呀。而且朱凤琏是那么雍容华贵。
“王宗濋做了叛贼,也不能让她妹子好受了,这贱婢只知狐媚惑主,平日在宫中,我也忍她不得。”女人宫斗起来真是记仇,朱凤琏这是借公事报私怨。
她口气如兰,呵得呼延庚心里痒痒的,他想起刚才惊鸿一瞥。
“这贱婢有狐媚之术,你带在身边,也算本宫给你的赏赐。你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朱凤琏平日雍容华贵,但这几句话说来,却是十分的怨毒。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呼延庚觉得心中火热。
“听到了吗?”
“听到了。”
“不过她毕竟是贵妃,也不能折了皇家的脸面,折辱她时,只许你自己动手,不许走漏消息。”
“是。”
朱凤琏坐了回去:“庶康,哀家不忘麒麟阁之约,愿你也勿忘,退下吧。”
呼延庚落荒而逃,女人吃起醋来真是没完没了,他可不准备掺合进去,这可是赵桓的妃子,万一金人篡改历史把赵桓放回来了呢?他决定只是把王贵妃带在军中,有机会和王宗濋做交易。
第二天,呼延庚带着一百来军士,搭乘两艘大船,出广济河而入黄河,直向沧州而去。
行船三日,眼看到了河间境内,左岸是河间府,右岸是沧州府,看到河面上有成队的渔船在打渔。
有一艘挂着号旗的渔船,见到呼延庚的官船,就过来盘问。
呼延庚亮明身份,渔船上打头的正是童猛,他便跳上呼延庚的坐船来,向呼延庚报告近日的一些情状。
李俊等人跟着呼延庚回到沧州,便开始招揽渔民,一面用现有的船只在黄河打渔,另一面打造海船,准备出海。
呼延庚下了船,先安排人送朱王妃去与郓王相见,随后到沧州府衙,让家属自去安顿,自己召集诸将议事。
邱穆陵仲廉先大体上汇报了军队的状况,而行知州张彦橘则禀报了沧州境内的恢复情况。
沧州被金兵祸害得不多,周围逃难的人也没有多少,像柴进这样的豪强所受损失也不大。
若是张彦橘想做一个太平知州倒是容易,按照鱼鳞册上的田地数字让小吏去征税,有时间就和土豪吟诗作对吃吃喝喝。先现在恰恰做不了太平知州。
“柴进等豪绅不配合,夏税先按往常的惯例收取,把精力放在打渔上。”呼延庚把目光转向李俊,“每月百万斤渔获,什么时间可以做到?”
“如果造船顺利,下个月便可出海打渔,大海鱼产丰富,百万斤区区事也。”
这时,张横上前一步:“末将想举荐一个人,最善造船。”
“什么人啊?”
“此人是真州人士,最善造船驾船,十来岁时便为官府征发,打造运送花石纲的船只,因人生得英俊,被监工调戏,此人便杀了监工,投奔绿林,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吧。”
“此人叫什么名字?”
“孟康,人称玉幡杆。”
啊!呼延庚心想,施耐庵在写《水浒传》的时候,一定已经找到了一本张横的传记,然后把传记里的人物全写了,这样梁山里的水军张横全认识。
“好,速速将他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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