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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和夫人走后,大宅一片死寂。
众人想到连句分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齐齐凌乱,接着一问之下得知事情的经过,顿时震怒了,开始四处悬赏寻找渣男,历时一个月终于成功捉到青年,他们不在乎被扣那点分,按住他就群殴了一顿,这才痛快。
随着飞升事件的传开,毛毛兔家族的名气更胜从前,外界猜测他们恐怕是有什么秘诀,因此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打滚求收留。
关于招人的问题,石副团曾和团长商量过,他本以为依团长吊儿郎当的性子估计不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但令人意外的是团长很快给了他一套详细的标准,搞得他不禁一愣。
殷展一看便知他的想法,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招人?”
石副团沉默,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并且还提前想了一大堆说服这人的理由。
“我只是没看见合适的,”殷展说,“不过总得招,不然走的人多了,留下的怎么办?家族嘛,总要一直这么热闹下去才像个家,但记着宁缺毋滥,咱们不收废物。”
石副团神色一正:“我知道。”
现在正是给家族增加新鲜血液的好时机,石副团便对着团长留下的一套标准进行招人,包括讲个笑话、对月嚎叫说“我的病有治了”等等诡异的内容。
常与殷展切磋的那两个人得知殷展他们已经离开,不由得羡慕嫉妒恨,见野团的人依然总往这边跑,便也会常来坐坐,结果每次都见毛毛兔家族的人在疯狂的训练,想到前些日子经过殷展的指点受益匪浅,干脆也插了一脚。
他们各自有家族,且很有名,二人一合计,便把几个家族的人召集起来,以“能打败黄金兽”的标准来训练他们,所以自此以后,毛毛兔家族开设的小课堂在原有的作诗课的基础上,又增设了一门魔鬼训练。
队员虽然每天都被-操练得死去活来,但却毫无怨言,因为没有团长和夫人的日子太无聊,他们准备尽快通关去和团长会合,就像最初加入时说的那样,到了外面他们依然是一个家族。
他们相信只要努力,那一天不会来得太晚。
唐攸以前是普通的人类,法则的礼物便是为他开启天赋,并给了他异能,但在接收这些能量的同时,他察觉到了另一股熟悉的气息,登时沉入意识的深渊里。
再次睁眼,面前是一片暗红色的大地,四周飘着薄雾,很是安静,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跳出一只凶狠的猛兽,张嘴就扑向了他。他急忙躲避,紧接着感到肩膀一疼,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听到自己闷哼了一声,踉跄地后退,握紧剑柄警惕地看了过去。
唐攸记起来了。
这是他在游离之境的日子。
猛兽舔舔嘴角的血,低吼一声再次扑向他。他立刻抬起剑抵挡,但这个时候他的经验尚且不足,很快被扯下了一条胳膊。
“噗!”
鲜血登时飞溅。
他只觉身体有些失衡,向旁边跌了几步,数秒后才感到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直蹿大脑,刹那间惨叫:“啊啊啊啊!”
不不不,父亲说这是幻境,一切都是幻觉!
手没有断,还在身上,还在身上的——!
唐攸的大脑嗡嗡作响,抓着血流如注的肩膀,费劲全身的力气才忍下打滚的冲动,不停地自我催眠手臂还在,竭力试着活动,终于在猛兽又一次冲来时看到了重新出现的手,二话不说抓起地上的剑就捅了过去。
猛兽来不及收势直接撞在了上面,接着慢慢裂成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攸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片刻后摸摸失而复得的胳膊,哇地哭了出来:“呜呜呜我想回家,母亲,司南……”
他嚎到一半,想起父亲说恶龙一族没有弱者,又想起先前遇见地魔兽时的无助感,便不嚎了,哽咽地吸吸鼻子,抹把泪,爬起来抱着剑继续往前走。
幻境里不是一尘不变的红色大地,他走了两步,只见迷雾散尽,露出一望无际的草地,清风和煦,鸟语花香,美得像是在昆仑山上。他的双眼一亮,扑过去享受地打了一个滚,结果却撞到了东西,抬眼一看,发现是条绿色的大蛇,个头足足是黄金蟒的两倍,此刻它正蜷缩着身体,吐着蛇信阴森地盯住他。
“妈呀——!”他抖着爪子爬起身,抓着剑就跑。
大蛇迅速追上去,一副要咬他两口的模样。
“啊啊啊啊不不不!”唐攸脸色雪白,疯了般的向前跑,脑海下意识闪过某人的影子,哭道,“殷展救命呜呜呜!”
殷展自然是不会出现的,他只能认命地被蛇追得四处逃窜,其间一时不慎被咬到了脚腕,感觉浑身都在发麻,呼吸也越发困难,最终一下跌倒在地上,挣扎地向前爬。
大蛇眨眼间追过来,用力缠住了他。唐攸知道恐怕要被吃,握着剑胡乱地去捅它。大蛇吃痛地嘶吼一声,不停地收紧。唐攸害怕极了,但求生的意志让他聚起了一些力气,发狠地继续捅。
双方在草地上翻滚撕扯了半天,最终大蛇慢慢力竭而亡。唐攸被浇了满身的蛇血,颤抖地坐在那儿看着它消失,忍不住又呜咽了几声,见草地也开始一点点发生变化,便抽抽噎噎站起来,抓着剑惊悚地环视四周,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急忙回头,瞳孔一缩。
眼前的猛兽足有半人高,长得狰狞恐怖,看着就瘆人,他顿时后退了两步:“别……别过来。”
猛兽盯着他打量了两秒,大概觉得能吃,立即向他冲去。唐攸扭头就跑,紧接着被对方一脚踩在地上,狠狠撕了块肉下来。
“啊啊啊啊!”
猛兽仍踩着他,几口吃掉嘴里的食物,再次咬他一口,这时从旁边又跑来一只野兽,咬上了他的大腿。唐攸疼得浑身抽搐,双手死死抓着地面,用力到连指甲都掀了起来,完全无法思考这是不是幻觉。
意识渐渐模糊,彻底昏迷前,他恍然回到了昆仑山,安筠做了好吃的点心,他高兴地跑去叫司南,司南站在小溪里回头望着他,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而身后不远处是一只如山头般狰狞的地魔兽。
不——!
他猛地睁开眼,抓住旁边的剑一把挥过去,趁它们躲避的空当翻身跃起,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烫,冲上前便与它们打了起来。
这感觉与先前和地魔兽对上时一样,体内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他轻轻松松就把它们给剁了。
身上的伤口早已消失,像是从没出现过,他喘了几口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思考血脉是不是觉醒了,他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但很快发现并未结束,因为他这种状态坚持的时间不长,再次被猛兽追得仓皇而逃,然后被逼出龙血,愤怒地干掉它们,接着继续逃命。
除去野兽,这里还有许多人形魔物,有的看不清五官,有的则看得清清楚楚,共同点是都想要他的命。他已经记不清受过多少次濒死的伤、被扯断多少次四肢、撕下过多少块肉,更不记得自己宰过多少只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知道事情似乎进入了一个循环,他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他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又觉得没那么久,频繁的交战让他几乎有些麻木,见到猛兽第一反应都从逃跑变成了主动迎敌。
但很快他便敏锐地觉出对手在变强,攻击力呈直线上升,他受的伤又一次变多,终于有一次一时不慎被对方的利爪开了膛。
他想后退,却被猛兽巨大的身躯迎头撞上,登时“哇”地喷出一口血,颓然栽倒。
四周的野兽“呼啦”围过来,其中一只更是直接咬断了他的手腕,连剑都没办法握紧。他仰头看着暗色的天空,耳边清楚地传来它们啃食自己的咀嚼声,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
好疼。
为什么这么疼?
为什么总是这么疼?!
这种生活什么时候结束?
为什么你们要和我过不去?
——既然没完没了,那我干脆杀到你们不敢再冒头好了!
他脑中的念头一落,只听“咯啦”一声轻响,像是体内某个屏障的碎裂声。他感到身上的伤迅速痊愈,急忙跃起,握紧剑一眨不眨地盯住它们,不等它们发作便率先扬起剑,冲过去就把它们切了,紧接着闪到最近的一只野兽前,自下而上霍然削了它的脑袋。
头颅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三圈才停,他甩甩剑上的血,慢条斯理看向了剩余的东西。
这次杀掉的猛兽的尸体没有消失,他踩过鲜血汇聚的小溪,迅速向前冲去。
走一路,杀一路,来时的白衣早已染红,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他看得很满意,嘴角一勾,对不远处的东西勾了勾手指:“下一个。”
周围一片死寂,片刻后,那些挤在一起的影子齐齐趴伏,颤抖而畏惧地对他跪了下去。
“我不需要你们臣服,你们……”唐攸笑了笑,杀气四溢,“负责死就可以了。”
游离之境的君主离开后便忍不住回忆自家小儿子萌萌哒软乎乎的模样,想到今后再也看不到了,多少有点惋惜,暗道应该多摸两把的,但转念想想那个画面,怎么也没办法把自己代入,只能作罢。
乐正逍从外面晃荡回来,左看右看:“父亲,我听说你把弟弟接回来了,人呢?”
君主说:“在幻境里。”
乐正逍诧异了一下:“这么快就去幻境?”
“他和你不一样,”君主说,“你从小在这里生活和接受训练,已经习惯这个环境,觉醒能慢慢来,但他自己冲开过一次,不能停下,慢点对他反而不好。”
乐正逍点点头,准备回房,临行前问道:“那个幻境挺厉害的,你确定他没事?”
君主说:“他是我儿子。”
乐正逍便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大殿很快静下来,君主沉默两秒,终究有些不放心,便想过去看看,这时只见手下跑了进来,说是白泽来了,他微微一愣,感觉都出现了幻听。
自从小逍的事情后,白泽便不太喜欢这里,这几年来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他不由得想到自己先前说小逍会那样是缺乏母爱——当然,他只是瞎编的——没想到白泽竟上了心,现在明显是来陪小儿子了。
他心里很高兴,面色如常地迎出去,听白泽询问小儿子的情况,便告诉他在幻境里。白泽是听说过这里的幻境的,问道:“去多久了?”
“回来就进去了,”君主说,“大概两个时辰。”
白泽冷淡地嗯了一声。
君主问:“我正要去看看,你去么?”
白泽便又嗯了一声,君主暗道果然是来陪儿子的,真是听话。他控制着没露出得意的神色,冷酷地在前面带路,结果还没走到,突然惊觉一股极其霸道强悍的气息传了来,越往前便越浓。
二人对视一眼,快速赶过去,发现幻境被白雾笼罩,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们只能迈进去,走出十余步后只见原本暗红的大地被染上了鲜亮的血色,一滩滩连在一起,有的几乎能没过鞋底。
白泽皱眉:“尸体为什么没消失?”
“因为幻境被他控制了,”君主心底微沉,加快了脚步,“他不想让它们消失又出现,所以用意念左右了幻境。”
白泽猛地看向他:“这能办到?”
君主说:“他现在确实办到了。”
白泽抿了抿嘴,跟着他踏过遍野的尸体一路向前,终于听到了少许动静,急忙过去,入眼便是小儿子扬起剑把一个人形的魔物从中间直直劈开,鲜血霎时溅了满身,慢慢顺着已经湿透的衣服流下来,在脚边积了一小滩。
他满不在乎地舔舔嘴角,准备继续杀。
君主沉声道:“住手。”
唐攸停顿一下,看向他们,那眼珠竟呈暗红色,笑了笑:“父亲,母亲。”
君主说:“行了,跟我出去。”
“现在?”唐攸说,“我还没玩够,不然你们先走吧。”
君主看着他这状态,一颗心瞬间凉了。白泽本就对他们恶龙一族的血脉意见颇大,如今小儿子成了这副模样,恐怕白泽以后都不会跟他生孩了。
白泽没注意他,而是也开了口:“糖糖,停手。”
唐攸怒气未消,打算把它们伤他的账全收回来,说了声不,冲到前面的两只猛兽前,一剑就全杀了。
这是糖糖自小到大第一次不听他的话,白泽当即冷淡地看了君主一眼,后者被他看得越发心虚,板着脸走过去,直接出手把小儿子打晕了。幻境顿时恢复,小儿子身上的血也迅速消失,仍是进来前的那一袭白衣。
二人便并肩向外走,短暂的沉默后,君主淡淡说:“他刚刚觉醒,会这样很正常,你以后多陪陪他就好了。”
白泽问:“他为什么能左右幻境?”
君主说:“觉醒时会发生很多不定的因素,有的强有的弱,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君主说:“……他完全觉醒了。”
白泽神色微变。
他自然知道完全觉醒的意思,两个儿子都是混血,觉醒时会受到一定限制,一般只会觉醒八-九成,能彻底觉醒的几率很小,但一旦发生,很可能会永远只维持恶龙的形态,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性格也会和恶龙如出一辙——残暴、嗜血、喜怒不定、不可理喻。
他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和他第一次觉醒是靠自己强行冲开的有关,导致他接收得比较好,所以全开了,”君主推测说,接着看向他,“你要是早点松口让我把他接来,搞不好就不会这样了。”
白泽沉默不语。
君主趁机说:“不过他之前毕竟一直跟你一起生活,你在身边陪着他,或许会让他往白泽这边发展。”
白泽没有回答,但君主太了解他,一看便知他是打算守着小儿子,立刻高兴,绷着脸回宫殿把小儿子抱进卧室,低声将小儿子的身份告诉手下,吩咐他们好好照顾,便带着白泽出去了。
唐攸睡得时间不长,睁眼时刚好赶上吃晚饭。他慢条斯理地坐起身,环视一周后下床出去,向守在外面的人询问这是个什么地方,得知是他父亲的宫殿,应了声:“我的剑呢?”
手下便快速为他取来,恭敬地递给了他。
唐攸慢慢抚摸一下剑柄,抬眼打量周围的景物,察觉身边的人在一下下地瞥他,似乎对他很好奇,懒洋洋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手下急忙收回视线:“不,没有。”
“没有就别瞎看,总是盯着我会让我想起幻境里的那些东西,然后忍不住从你身上割点什么下来,”唐攸微笑地看着他,“懂么?”
手下只觉他身上的邪气很盛,眼里还带着几分明显的杀意,心里一抖,忙道了声是。
唐攸嗯了声,慢悠悠出了小院。
君主出来时便见小儿子竟然醒了,正在水池边垂眼盯着里面的鱼,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的脑中下意识闪过他先前穿着一袭红衣站在血海之上的画面,上前走到他身边,沉默片刻说:“你的名字我想好了,叫乐正泓。”
唐攸无所谓:“哦。”
君主知道他这是刚觉醒,还没找到感兴趣的东西,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带着他去饭厅吃饭。白泽和乐正逍也陆续进来,齐齐看向了他。唐攸打了声招呼,低头开始吃东西。
乐正逍暗道蛮正常的,亲切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但紧接着就被他避开了。
唐攸对他有阴影,很抗拒他的靠近,见他还要拍便伸手架住了:“想找虐?”
乐正逍深深地觉得大哥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心想真不如软萌萌好欺负的小白泽讨喜,笑道:“你还能虐得了我?乖乖喊声哥,哥给你买糖然后带你去玩,嗯?”
唐攸盯着他看了两眼,微笑说:“大哥。”
乐正逍顿时通体舒畅,下意识想揉他的头,但就在碰上对方的一瞬间,自家弟弟却猛地抓住了他,接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立刻嗷了声。
君主:“……”
白泽:“……”
唐攸平静地继续吃饭,仿佛把他哥弄脱臼的人不是他,他指了指面前这盘菜,说道:“这个挺好吃,下顿我还想吃。”
君主说:“……行。”
乐正逍则炸了,撸袖子要揍某人一顿,结果被白泽用力按住了,只得暂且作罢。白泽走到小儿子身边坐下,暗中打量几眼,在他看过来后说:“明天和我回昆仑山。”
君主白天幻想的“一家四口能在这里过点小日子”的美梦瞬间碎裂,眉心一跳,想反对但又知时机不太好,便没有开口。唐攸如今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自然没意见,嗯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气,饭后几人简单聊了两句便各自去休息了。
不过白泽的计划虽好,可当晚便被一桩急事催了回去,君主听说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走了,临行前还不忘把大儿子挖起来,嘱咐他一定照顾好弟弟,让他弟弟积极向上一点,千万别往坏处发展。
他沉声道:“白天的事不能怪他,他现在脾气不好,你让着点他。”
乐正逍点头:“我知道了。”
君主有点不放心,反复交代了几句,听他保证会对弟弟好这才离开。
于是等唐攸第二天睁眼,便见他哥抱来一只冥界特有的白绒兽,让它在卧室跑来跑去,问道:“喜欢么?这是我养的,送你了,让它陪着你成长。”
唐攸扫两眼:“腿上的肉挺肥。”
“……”乐正逍默默反应一下,镇定地抱起来,转身出去交给手下,吩咐他们赶紧抱走千万别让他弟弟瞅见,接着重新回屋,亲切说,“走,哥带你去逛逛冥界,感受一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