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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牛你打听的怎么样了?”自那日张冲裁离去后,万意便让青牛找人好好盯着他。踩人不踩死,祸害遗千年,有备无患才是王道。现在的万意俨然已经有了走一步看三步的远见。
青牛现在是越来越佩服万意了,跟着这样的小姐前途光明而远大啊。“小姐,您应该怎么都想不到,这张冲裁竟然是回少爷的启蒙恩师。虽说,这张冲裁如今被革了举人功名,可好像并未多么落魄,主薄大人给他找了个衙门的刀笔吏,如今正做的风生水起。”
“等一下,你说回少爷,什么回少爷?”万意打断了青牛的滔滔不绝。
青牛一脸惊讶的看着万意,“小姐,您这都不知道?回少爷就是二老爷的三子,十三岁便中了童生的那个回少爷啊。”这可是整个万家的大事啊,那个时候,大老爷万炜为了庆贺万回过了童生试,宴请街坊邻里,流水席都整整摆了三天呢。没想到万意竟然不知道?
“咳咳……”时间过了太久,她有些记不清了。
张冲裁,万回?
万意努力回忆着上一世万炜是因何被抓尽大牢的,有些细节却怎么也记不清楚了,青牛见万意无意识的用食指敲击着桌子,时而紧闭双眼,时而低头沉思,知道这是万意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也不敢打扰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万意的吩咐。
过了一小会儿,万意才睁开眼睛,见青牛还站在那里,心中对他更加满意了,便问道,“对了,青牛,我让你找几个忠厚老实的万姓家奴,这事做的怎么样了。”人手还是不够用啊,得尽快多找些帮手才行。
青牛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册递给了万意,万意看了他一眼,翻开手中的名册,这名册上记载了一些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壮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他们的家庭背景,甚至还有个人爱好,但无疑例外全部都是在万家呆了几代的万姓家奴。万意看着看着忽然生出一股罪恶感,这怎么像是在挑选面首来着,呃……邪恶了。
咳咳,万意匆忙的把名册盖在了桌子上。
对着青牛说道:“不错,你做的很好。”其实这也是万意对青牛的一个试探,他将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了青牛,心中也是有些忐忑的,因为这些人将来说不定都会成为她的心腹势力,本以为青牛会挑选一些他认识的亲朋好友,这样的话虽然有利于青牛对他们的管理和信服度。可又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隐患,那就是这些人以后会以青牛马首是瞻,而她万意说不定会被架空。
好在青牛并不笨,没有以权谋私,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而是将选择权重新交回了万意手中,只是尽心竭力的为万意挑选合适的人才并登记造册。
“我让你问他们一个问题。他们都是怎么回答的?”万意也不看名册了,直接开口问青牛道,她现在已经可以足够的相信他了。
青牛想起万意要那些家奴们回答的问题,现在还有些疑惑,“小姐,您让我问他们,怎样用最少的钱买来装满一屋子的东西。”
“这个,有三个人买的是稻草,好几个人买的是树苗等的一些杂物,只有一个人买了蜡烛。”
万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其实这个故事在现代是家喻户晓,说的是聪明的韩愈的故事,被万意照搬照抄了过来,只是万意选择的结果并不是那个买了蜡烛的聪明人,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心灵鸡汤。
万意如今需要的是除了忠心还是忠心得人,那些聪明蛋儿们她暂时还用不到。
稻草又便宜用处又多,无疑是那些忠厚老实之人的最佳选择。什么光明来着,对于贫穷的人来说他们根本就用不到,那蜡烛还不如稻草有用,最起码在寒冷的时候,稻草还能用来御寒。
“那三个人是如何回答第二个问题的?”万意当然不止准备了一题,还有第二题。
“小姐,您问他们布衣巷哪家的豆花做的好吃?”青牛重复了一遍问题。
万意点了点头,青牛接着回道,“万青草说豆腐西施做的好吃,万青山和万青河说布衣巷口的一位姓李的老汉做的最好吃。”
“哦?”万意显然也听到过布衣巷豆腐西施的大名,对于那两个人的选择有些疑惑。
“小姐,青山和青河说他们两个把整个布衣巷的豆花都尝遍了,还是觉得李老头做的好喝。青草他只是听人说豆腐西施做的好喝……便……”
万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看了看万青山和万青河的资料,原来竟然是堂兄弟两个,只是他们两人如今并不在府里做工,而是在田地与佃户同耕作。
“你觉得呢?”万意问了一下万青牛。
万青牛迟疑了一下回到,“小姐,我去偿了一下那个李老头做的豆花,也并不是多么美味,只是比其他家多了许多。”
万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就他们两个吧,让他们先跟着你,还有那个买蜡烛的你也留意一下,先看看他的人品怎么样。”
“知道了,小姐。”青牛点了点头,没想到万意又说道:“那个青草是你的朋友吧,你让他到父亲那里帮忙吧。”万意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他一个好处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万青牛自然对万意十分感激。
要让马儿跑,又不给草吃,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御下之道,不仅在于平衡,更多的还是利益,万意给了青牛足够的面子,他当然更加用心做事来回馈万意。
“我让你打听的贩|奴一事,你可打听出来了。”万意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问道。她不想买那些个牙行里的奴仆,那些人大多是本地的穷苦人家过不下去自卖为奴,或是被父母贱卖,又或者是被拐卖来的,不管是哪一种他们心中都是不甘愿的,万意可不想用这些心有不甘的人。要说仆役,万家多的是,她只想有一批完全属于自己的忠心下属,显然胡市上的奴隶是最佳的选择,他们已经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并且无力反抗,完全的依附于自己的主人。
“小姐,城郊的胡市就有许多贩|奴的,还有一些昆仑奴什么的,小的去看了,您不知道那真叫一个黑啊……”说起这事,青牛那颗火热的八卦心好像又重新燃了起来,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万意甚至想这几日的成熟稳当全部都是他装出来的吧。
“呃……”青牛有些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好像又说多了。
万意笑了笑,“行了,我交代你的事你办好了吗?”
“办好了,办好了。我按您说的,跟他们说只要能跑到最后的十个人,让所有奴隶一起绕着街道跑……您不知道啊,小姐,那场面那叫一个壮观,好多人才跑了一圈就受不了了,纷纷放弃了。不过……”
万意想要买一些奴隶是早就想好了的,这个时代对奴隶尤为苛刻,主家甚至可以给奴隶刺面来标记,并且有过标记的奴隶生死还不如一匹牲口,是主家的私有财产,官府从不过问。这些奴隶们除了依附于主人之外,没有任何自由,忠心度绝对可靠,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别无去除,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证不了。
选奴隶当然选那些意志坚定的,而最考验人的意志的,当然就是在饥饿状态下的长跑了,只有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这样的人往往生命力十分顽强。这与选家奴不同,家奴只要忠心忠厚即可。
一批万姓家奴,一帮万家奴隶,很好,两帮人马,这正是万意想要的结果。
只有有了争斗,让他们互相制衡,万意才好掌控所有人。因为他们所有争议的焦点最终都将会不自觉的渴望得到万意的支持,希望万意能帮他们抉择,这个时候充当仲裁者的万意,显然便牢牢把握住了手里的特权。
“不过什么?”见青牛有话没有说完,万意问道。
“不过其中有一个昆仑奴,小人听说这昆仑奴可是有过杀死主家外逃的前例的。小人怕他对您不利……可是他又是跑了第一的,当着那么多人说出的话,小人也不好不兑现。只是……”
万意已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多的,可是,但是……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只是这个黑小子还吃了豹子心了,非要跟我讨价还价,非要带着自己的妹妹一块进府。他那妹妹到时长得不错,白白净净的,他们俩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亲兄妹,你说会不会是他从哪里拐来的……”
“青牛。”万意叫了一声,打断了青牛的癔想,“既然他要带着便带着吧。”后世谁不知著名的红尘三剑客之一的虬髯客的师傅就是一个昆仑奴,据说就是因为虬髯客长得又黑又壮不似国人才被他父亲所丢弃,被一个杀主外逃的昆仑奴所救并收养,习得了一身好本领。英雄不问出处,万意并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
而万意不知道的是,青牛有一点没有告诉她,这位此次得了第一的黑脸少年是背着她那早已昏迷不醒的妹妹跑完全程的。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问完就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这个时候青芽正好拿了些糕点进来,万意问她道,“青芽,你来的正好。江倾怎么样了?”
青芽不悦的瞥了一眼青牛,这才说道:“我的小姐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用餐,难道就不饿吗?有什么事就不能吃过饭再说。”
万意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西沉,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啊,怪不得肚子有些饿呢,自己现在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古人讲究过午不食,她错过了午饭点,现在厨房里怕也没有什么主食可吃的了,怪不得青芽只拿了些糕点来。
人才啊,现在她手里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些,等到以后大概她就能轻松些了吧,而不是现在这样事事都需要自己操心。
青芽一边抱怨着万意不爱惜自己,一边回到:“江小姐已经从大牢里出来了,按照您的指示,她揭了清越坊的那个什么‘招聘启示’,所有人也只当她是心灰意冷自愿入坊,现在大家都在谈论清越坊肯不肯收留她呢。”
毕竟是个有“前科”的女人,歌舞坊也是要名声的,收留了这样的人,免不得被人说闲话。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前科”太不一般了,这要是留下了她,以后谁还敢来清越坊玩乐,尤其是那些要面子的公子哥们。
这个“招聘启示”是万意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大概写的就是某年某月清越坊招收‘高级管理’一名,年轻女性,有才艺者优先。你想那年轻女性又有才艺的谁愿意去那种地方啊,这榜单简直就是为江倾量身打造的,并且时间就在她出牢那一天,就粘贴在县衙牢房对面的那面墙上。
之所以这么做,万意也是有所顾虑,总不能明摆着告诉世人是她为江倾赎的身,还把她弄进清越坊内,这么做不仅会得罪江家和张家,更重要的是会被人误解她乘火打劫,逼迫江小姐就范。清越坊已经声名狼藉了,实在是不能再遭受一丁点打击了。
如今的情况却与清越坊无关了,毕竟他们只是恰巧招人,而江倾揭了榜自愿入坊,并且她用不用她还不一定呢。
“小姐,您就不怕一举得罪江家和张家,他们在河内也算是名门望族。”青牛有些担忧的出言提醒万意道。
“有些人注定成为敌人,逃避不了。即便没有江倾这事,我们也一直都是敌人,现在的情况大概仅仅是我把这种斗争从暗地摆到了明面上,给了彼此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置之对方于死地。”
青牛有些听不懂。
却听万意继续说道,“也许明天就能知道,到底谁更胜一筹。”
明天?明天不就是河内王广邀河内名士欢聚的日子吗?这跟自家小姐有什么关系?
万意在屋内坐的时间太久,感觉自己全身都快僵硬了,就从院子里出来活动活动,忽然看到远处红霞满天如新织成的锦缎,美不胜收。
不免见猎心喜,想要近距离的观看一番。
似乎只有现在的她才能更好的欣赏这样的美景。
也只有大自然的美,才能这样纯碎,没有一丝狡黠。
万府内有一处避暑胜地,是一建在高处的两层小竹楼,那竹楼是万府内最高的建筑,平日里万炜最喜去那处读书乘凉。夏日炎热之时,就用水车将水引至高处从竹屋屋顶泼下,瞬间凉意入骨,如沐春雨。
只是去年万炜新买了两个山头,修建了一处避暑山庄,这才弃了这竹屋。
万意忽然想起那竹屋来,以前夏季万慧总是带她去那里小住几日,只是唯恐旧物惹相思,以免睹物思人,万意这才不再去竹屋了。如今想起,那竹屋窗外的夕阳才是最美的吧。
果然那竹楼有些陈旧了,想必已经很少有人记起它了。
万意上了二楼,打开竹窗。
忽见窗外有什么东西飞来飞去,把万意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人影儿。
“万姑娘,好巧。”眼见武裎冉从窗外掠过,万意一个闪身,武裎冉就跳进了竹楼内。
万意:……
这是我家吧,好巧?
万意后退了一步,又惊又怒,“你堂堂一个王爷,什么时候学会了翻墙,私闯民宅。”
武裎冉一脸委屈,“我在府内纳凉,忽然见你开了窗,想着你我也是熟识,这才过来打个招呼。”
万意不信,掠过武裎冉向外看去,什么时候竹楼外竟然起了一堵墙,看隔壁的那间小院子与竹楼或者说是万府也只是一墙之隔。
武裎冉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绕到了万意身后,说道:“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现在就住在你隔壁,我们也算是邻居了。”
万意一回头,差点撞进武裎冉怀里,只得又重新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出言讽刺道,“有正儿八经的王府不住,偏偏住进万府隔壁的那处犄角旮旯里,王爷所图不小啊。”
“我可不想,我们万府天天被贼惦记。”
万意说话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只是不知为何,见了武裎冉她就说不出一句好话来,总要讽刺她那么几句,自己心里才算痛快。
而万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武裎冉对她的宽容。
武裎冉被万意挤兑惯了,也知道她说话就是那个样子,或者是只对她那个样子,可自己却生不起气来。连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万意识是多么的容忍。
“王府新居起火了,本王怕是近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了。”武裎冉轻飘飘的解释了一句。
王府着火了,哪能这么快,说着就着,你骗候呢?万意一脸鄙夷的看着武裎冉,这简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武裎冉一脸坦然,一副你看信不信,反正本王是信了的架势。
万意心中有些烦躁,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她越想与武裎冉撇开关系,武裎冉反倒像一块牛皮糖一般黏了上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武裎冉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万意盯着武裎冉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这个武裎冉还是那个武裎冉,而不是什么人假冒的,“既然如此,王爷就在此地好生暂住,明日我将与家父外出避暑。”
惹不起躲得起吧。
行,你不走,我走。
原来想要欣赏美景的心情生生被破坏了。真是晦气。
万意留下此话就准备离开,武裎冉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走。”
“我心里好难受,我只想找个人和我说说话。”前日上京传来消息,元朝使者不日将出使曳国,好似还是为元太妃返元一事,陛下有意令她接待。武元陛下能想起她这个远在嘎啦缝的王爷并没有令武裎冉感到开心。
一来元太妃一走,她在宫中将彻底沦为孤家寡人。
二来,她此次入京,势必重新引起两位皇子的猜忌,好不容易躲来河内,陛下却在此时相招,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将武裎冉当做了棋子来搅混朝堂那一池春水。
其三,元朝频频欲迎回元太妃,这是不是准备与大曳开战的讯息,若如此,武原令她接待元朝使者,这不是摆明了已经将她抛弃了吗。
她冒着被生身父亲杀死的危险在冷宫中苟延残喘,如今还被他当做弃子来回摆弄,即便是死,也要榨干她身上的那一丁点价值。
这怎能不令人心寒。
叶荇之说他危在旦夕,并非危言耸听。
心里好似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冲毁了所有理智,连心也开始渐渐结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自那日知道有人向万意提亲后,武裎冉回去后又开始做噩梦了,从高处跌落,飞快的下坠,每次都在落地前被惊醒。听人说在梦中死去的人就会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再也醒不过来……武裎冉甚至怀疑如果她没有在最后关头惊醒,,是不是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毕竟那样的高度,那样的速度,就算是一头熊也会被砸成肉馅的吧。
不安,焦虑,还是不安……
好像只有看到万意,看到万意好好的站在那里,她才能心安,稍稍的缓解一下这种内心的煎熬和不安……
“念儿,你能陪我说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