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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头哎了声,站起身,裴万抓着刘花儿的手出来了,叫住裴万就要说裴秀的事儿,裴勇打断了他,“爹,天色不早了,您和娘带着小妹先回吧。”这几日他将裴万的变化看在眼里,难得他攒着劲改正了,裴勇不想节外生枝。
裴万松开拽着的刘花儿,恶狠狠瞪她眼,冷喝道,“再阴阳怪气见不得人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花儿缩了缩脖子,心里害怕,惶恐不安地低下头,动了动唇,嘀咕了两句。裴万来了气,动手就要打她,吓得刘花儿抱着头,双脚一软,摔在了地上,气裴万最近魔怔了,低着头,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裴万心里不喜,裴勇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劝道,“什么事回家好好说,毕竟是三弟大喜的日子,院子里还有人呢,给二弟留点面子。”说着这话,看宋氏和裴秀也出来了,顿了顿,低低地喊了声娘,往院子里张望了两眼,“爹和娘先回去,我再等会。”韩梅还在院子里帮着收拾,桌椅还回去了,灶房的碗筷还得洗了挑回村里一家一家的还。
宋氏心思都在裴秀身上,见她垂着眼,眼眶通红,后悔不该带她过来看沈芸诺的脸色,沈芸诺日子好过了,人也白净不少,而她的秀秀却成了这副样子,听着裴勇的话,冷了脸,“我留下是碍着你们了是不是?你们如今搬出去日子好过了,谁管过咱家里的事儿,秀秀被人上门退了亲也每个人为她出头,我看你们也是狼心狗肺的……”
裴勇神色一僵,本是劝裴老头当着人的面留裴万留点面子,不想惹了宋氏,耐下心中酸楚,解释道,“小木娘还在里边忙着,我先走了像什么话,天色不早了,待会暗下,路不好走,别摔着您和爹了。”
听着这话,宋氏脸上才好看了些,又骂地上的刘花儿,“还不赶紧扶着秀秀家去,坐在地上干什么,是要赖在这边不想回了是不是?”
刘花儿嗫喏地爬起来,小心翼翼伸手扶裴秀,被裴秀躲开了,刘花儿皱眉,听宋氏又骂道,“你抓了你的手扶秀秀,是要弄脏她的衣衫是不是,信不信回家我又让老二收拾你……”
裴万下手的力道不轻,这段时间她是半句不敢反抗裴万了,这十来日裴万不在家她才觉得日子好过了些,眼下裴万回家,她哪敢反驳宋氏,抽回手,胡乱的在自己袖子上擦了擦,这才重新扶着裴秀,叫小栓跟在她身后回了。
“二弟,你先走吧,我帮着挑担子就成。”裴勇看刘花儿性子安稳不少,心里为裴万高兴,家和万事兴,裴万和刘花儿好好过日子,家里的事儿还有裴老头和宋氏帮衬着,不会差了。
“不,我等会。”裴万如今不想和裴老头一起,念叨个没完没了,他也烦了。
沈芸诺前前后后将灶房和院子收拾干净了,出门,将院子门落了锁,沈聪接过她手里的钥匙,感慨道,“今后,这门便是我也没法子了。”
沈芸诺听着这话,心里好笑,“待会回家让小洛爹取一把给你和嫂子,今后来往也方便,落了锁,你照样有法子进。”院子和的门是沈聪送来的,比一般农家院子的要厚重,而且大,沈芸诺想起沈家的门也是这样子的,想来沈聪担心有人撞门,才把门换得如此结实。
裴征和裴勇挑着担子,看韩梅落后一步,像有话和她说的样子,沈芸诺让沈聪先走,站在边上和韩梅说话。
“三弟妹不会埋怨我今日越俎代庖了吧?”韩梅声音小,低垂着头,满面愧疚。
沈芸诺笑笑,“不会,大嫂帮忙我轻松了不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埋怨大嫂。”她说这话是真心的,不管韩梅帮她是存的什么心思,这几日她确实是轻松的,没有韩梅,她不知累成什么样子呢,她在村子里的名声本来不太好,与其这样,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韩梅松了口气,思忖许久,压低了声音道,“开春后,各个村里要办喜事了,我和你大哥起屋子欠了许多钱,你大哥去镇上做工虽然能挣点钱,可不够还债的,我想着去帮人家做饭,三弟妹以为如何?”村子里红白喜事会请人做饭,两三天下来会给十二文工钱,虽然少,也算有个进项,沈芸诺他们起屋子,她寻思的就是借此练练手,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真有人来请她了,她和裴勇的日子也好过些。
沈芸诺琢磨了会儿,把前后事联系起来就明白了,沉吟道,“大嫂想法可行,可你和大哥都忙了,家里三个孩子谁照顾?”韩家和裴家的关系僵了,韩梅也没了娘家帮衬,小木今年七岁了,照顾自己勉强可以,可还要照顾两个弟弟的话,估计难。
韩梅也犹豫起来,默然地看着脚下的路,良久,才抬眸瞥了沈芸诺一眼,支支吾吾的开口,“我看四弟和四弟妹如今做豆腐生意也稳定了,你说,我让四弟妹帮忙看一下孩子怎么样?也不要她一直守着他们,得空了看一眼就成。”
沈芸诺垂着头,望了眼前边和邱艳说话的周菊,琢磨着韩梅这几日的反常,让周菊帮她看孩子估计早就想好了,此时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来是不想她想多了,心里笑了句,面上不显,韩梅是想借她的嘴说给周菊听吧,这些日子周菊和她关系好,她说的周菊哪怕不情愿也会为难的应下,敛了思绪,低声道,“大嫂可以问问四弟妹,过些日子我和小洛爹准备搬过来了,四弟妹的事儿,你自己和她说吧。”
韩梅眸色一僵,低着头,沈芸诺看不清她眼中情绪,又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大嫂不想送小洛去念书了?”裴勇分家虽然坏了名声,不过轻里正起上水村和教书夫子解释两句的话该是可以的,她以为韩梅会想方设法的把小木送去学堂,才有此问。
韩梅紧紧握着手,指甲陷入肉里,面上还得强颜欢笑,“今年暂时不了,先还了欠的钱再说。”韩家卖豆腐挣了银子,她娘和嫂子同意出钱让小木上学,而且轻上水村的夫子帮小木说两句话,如今,韩家生意没了,挣钱的路子也没了,她两个兄长还受了伤,家里什么情况都不好说,初二回娘家拜年,她爹娘没给她开门,让她尽快还钱,以后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现在成了这般模样,坚强如她想着这些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咽了咽口水,默不作声。
到了家,沈芸诺和裴征说了韩梅的打算,裴征劝她别管韩梅的事儿,“大嫂心里通透着呢,大哥和四弟关系好,他和四弟说声,四弟还能拒绝?我看她是早就想好了没和大哥商量吧。”
裴俊和周菊没有孩子,如今日子好过了,周菊坏上孩子,哪能帮忙照看三个孩子?没出事的话好说,出了事,怪谁的身上?念及此,裴征牵着沈芸诺,又提醒了两句,“以后别和大嫂走近了,做饭的事儿我也看见了,她啊,事事都喜欢算计。”
裴勇搬家那会沈芸诺和周菊想着是妯娌过去帮忙,韩梅和她娘家几个嫂子忙里忙外不想她们搭把手,吃饭的时候还有人说闲话,无非韩家人来者是客都帮着韩梅忙,沈芸诺和周菊两个人却在那边生火。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明白,今日,韩梅更是攒了贤惠的名声,他心里不稀罕,终归是不舒坦的。
沈聪外边听着两人嘀咕,皱眉道,“我一直都觉得你大嫂心思不单纯,算了,现在屋子修好了,她攒名声是她的事儿,阿诺落得轻松,以后尽量远着她就是了。”说到这,沈聪想起自家的院子,“你家起屋子也没有木材了,过两日,我让人送些木材过来,既然是新家,里里外外都换心的,桌子凳子也做新的。”
沈聪看上的地在他们斜上边,地形稍微高一些,十米左右远,背后是葱葱郁郁的山,前边留出一块种菜,尤其边上就是条小溪,洗衣服也方便,他准备过两日就找人打地基了,“我和你嫂子寻思着把杏山村的院子卖了,之后几日在山里搭个帐篷,屋子建好了咱就搬,你们觉得如何?”
新起的屋子泥味儿重,炕也没干,沈芸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哥和嫂子先和咱将就着住,屋子建好了再说,哥和嫂子可有打算了?”
她家加上茅厕灶房柴房,有八间屋子,花了差不多四两银子,地基是有了没算那块的钱,她的意思先起五间,裴征说手里有钱了,一并起了,省得之后麻烦,她想想也是这才答应了。
“我和你嫂子的意思,横着三间屋,竖着两间屋,在搭间柴房出来,不过,我和你嫂子准备起青砖大瓦房,住了二十几年的茅草屋了,手里有钱,终究给你嫂子过个好日子。”沈聪满脸是笑,沈芸诺下意识的看向邱艳肚子,以为她怀上了。
邱艳红着脸摇头,“不是,是你大哥在镇上寻着份差事了,每个月有俸禄了。”说着这话,邱艳眉梢难掩喜色,她以为,沈聪一辈子都只能在赌场那样的地方帮别人打架,不成想苦尽甘来。
沈芸诺面色一喜,拉着沈聪让他说,沈聪摸着下巴,难得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我去烧水洗脸洗脚,你和阿诺说。”
邱艳三言两语说了,沈芸诺惊诧的同时只觉得是沈聪运气来了,倒是边上的裴征听着没多大反应,在矿山的时候知县就想让沈聪去县衙当捕快,沈聪没答应,如今,沈聪答应下来,怕是心中有了考量,转身跟着进了灶房,问沈聪,“你在县衙当差,赌场那边会不会有麻烦?”看沈聪面色镇定,裴征抿着唇,又道,“沈家那边的人你都处置了?”
沈聪抬眸,啪的声折断了手里的柴,扔进灶眼,眸子微微转冷,随即,嘴角勾出一抹笑,“处置好了,让他们逍遥快活了多年,总算给他们个了断了,大丫她娘不用跟着我担惊受怕了,我看知县大人是个好官,要不要……”
裴征忙摇头,“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在种地,多少年了,阿诺终于等到你想清楚了。”裴征不到十岁就去赌场谋生,外人只看到他臭名昭著,从未细想过背后的原因,不是他令人闻风丧胆的话,两人哪活得下来。
沈聪在县衙当差的事儿村里人没人得信,里正和县衙的的人打交道是清楚的,心里高兴又庆幸自己当日没拒绝帮沈聪落户籍,只是村里人上山,见着有人起屋子,一问才知道是沈聪,心里多少有些忌惮,挖野菜都不愿意来这边,远远地躲开,人多了,倒是在另一边又走出一条路来。
沈聪起屋子,沈芸诺不好请裴俊周菊帮忙,自己和邱艳帮着做饭,青砖大瓦,费的时间长,屋子落成已经是初夏的事儿了。
沈芸诺和裴征收拾好屋里的物件,准备明日搬去新屋那边,晚上,请了裴勇,裴老头两家过来吃饭,住在一起多年,搬走了,心里竟有松口气的感觉。
裴老头坐在上首,之前窄小的院子如今已经大多了,四个儿子,三个儿子有了自己的屋子,两个儿子搬了出去,裴老头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本该是沈芸诺请客,没想着最后成了裴俊和周菊。
“明日你们搬我们住过来,就当是搬家之喜了。”裴俊和周菊的豆腐卖得不错,两人又是和气的,除了裴俊挑着出去卖,周菊在家里也有人上门买豆腐,攒了钱和粮食,两人脸上更是笑得开心,因而,沈芸诺由着他们去了。
裴俊看裴老头走了神,轻轻叫了声,“爹,喝杯茶吧,还是三嫂去年摘的菊花。”
裴老头张了张嘴,望着跟前的杯子,眼眶有些湿润,低低地答了声,“好。”抬起头,又拧起了眉,“老四啊,家里过日子就好生过日子,庄户人家用什么被子,一家人不会说什么,别人来见了,指不定怎么想你们呢。”
裴俊动作一僵,抿着唇,收回了手,杯子是沈芸诺买回来的,本来只买了一个给小洛喝水用,后来买了三个,前些日子请客,买了一整套,听了裴老头一番话,他只觉得心口酸涩,想起昨日宋氏问他要银子的事儿,轻叹了口气,他娘以为他挣了多少银子,随便开口开口就是五百文,裴老头说这些,也是觉得他手里有很多银子的吧。
裴征看裴俊情绪不对,解释道,“杯子是小洛娘买的。”
人多,坐两桌,韩梅在灶房想要帮忙,周菊拉着她不肯,“大嫂,你出去坐着就是了,都是自家人,忙活得开。”周菊节省惯了,想着韩梅帮沈芸诺操办的那几日,油见天的少,她哪敢让韩梅掌勺。
韩梅从邻村办了席面回来,身子也酸着,方才也是随口一说,看周菊万般不愿,她也乐得自在,从上回帮着沈芸诺做饭后,果真有人请她做席面,算起来,再过些时日,欠她娘的钱也能还了,剩下的就是裴家两位叔伯的钱了。
想到此,韩梅又来了精神,去院子里,看沈芸诺牵着小洛从外边回来,笑吟吟道,“三弟妹哪儿去了?”
沈芸诺回以一个笑,晃了晃手里的竹篓子,让小洛叫裴征带他洗手,自己拿了竹篓子放在洗过衣衫还装着水的木盆里。
韩梅欣喜,“是鱼啊,三弟妹自己掉的?”
刘花儿牵着小栓也过来了,性子安静了许多,乖乖坐在桌前,吃着桌上的瓜子,看没人看她,往自己兜里装了一把,故作什么都没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嚼着,看裴万阴沉着脸来了,不安的缩了缩脖子。
“坐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灶房帮忙?”
刘花儿悻悻然地站起身,临走了又伸手抓了把瓜子,不情不愿地进了灶房。
请客吃饭是临时起意,沈芸诺和裴征该搬过去的东西都差不多了,明日将剩下地东西搬过去,这边就完完整整是裴俊的了,裴俊把院子扩了大,又打通了另一间卧室,坐在院子里看着外边青翠的竹叶随风摇晃,裴征竟也生出了感慨。
还是小洛叫他拉回了思绪,一顿饭,除却裴老头唉声叹气说秀秀的亲事,倒是其乐融融,刘花儿眼珠子在裴秀脸上转了两圈,不知道想着什么了,欲言又止。
“老大啊,秀秀的亲事还是要交给你,眼看着入夏了,再拖下去尤又是过年了,秀秀可怎么办?”家里没有酒,裴老头重重地咬了口肉,盯着裴万,“老二,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和媒人怎么说的?”
秀秀人长得漂亮,如今家里几个哥哥又有出息,怎么就没有人愿意上门来相看呢?
“爹,今日四弟请客,说那些干什么?”裴勇看裴万神色黯然,打住了裴老头。
裴征和沈聪说着明天搬过去的事儿,只当没听见,饭后,裴万摔下筷子就出了门,裴老头发了通火,夜里躺下了,沈芸诺还和邱艳说,“幸亏咱明日就搬走了,离得远,糟心事就少了。”
“是啊,睡吧,明天我和你去山里挖野菜。”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