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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包沈芸诺缝制得剩下最后一些,早上就能好,明日便不用提竹篮了,看沈聪把小洛架在自己肩膀上,沈芸诺心下一颤,沈聪手里拎着小洛的竹篮子和食盒,一只手扶着小洛,张嘴冲小洛喊道,“抱着舅舅的头,别打瞌睡。”
昨晚有了新书,兴奋得半夜才睡过去了,今早又醒得早,睁开眼就是找他的竹篮子,瞌睡也没了,她想着小洛今日定然要睡觉的,别在沈聪脖子上睡过去了才是。
小洛手搭在沈聪头顶,小手拍了拍,示意沈聪转过身,见沈芸诺站在门口,小洛挥挥手,“娘回了,不困的。”
沈聪失笑,手挪到他软嘟嘟的屁股捏了下,“你娘是担心你摔下来,睡觉的时候和舅说,舅背着你走。”去上水村这点路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走得快,到学堂的时候,里边一个孩子都没有,夫子估计还在后院,沈聪放下他,问了他做的位子,替他将竹篮子搁下,挨着他坐下,等听到外边有小孩子说话声了,他才起身,摸摸小洛的头,“有人来了,舅舅去镇上了,晚上回家给你捎好吃的。”
小洛点头,“舅舅慢些。”
“好。”
来学堂的孩子不认识沈聪,看他身材魁梧,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皆善意的笑了笑,待问过小洛是他的舅舅,大家皆不出声了,反应过来,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拿出竹篮子里的书摆好。
小洛正了正坐姿,学着大家的样子拿出了书本。
另一边,沈芸诺早上和大丫驱赶着鸭子去河边,在昨天休息的位子放下手里的针线篮子,抱着一盆衣衫蹲在河边洗衣服,鸭子小,不熟悉环境,离不得人,而且,她也担心村子里的孩子不懂事,抓鸭子玩。
到中午,和大丫赶鸭子回去又费了一番劲儿,一圈下来,两人满头大汗,邱艳在屋里喊大丫回家吃饭,沈芸诺打温水替她洗了洗脸,“吃了饭,在家里睡一觉,下午我出门的时候叫你。”
大丫一脸是笑,轻声细语地答道,“好。”
田里的秧苗长出来了,裴征挑着粪水泼了回,山地的麦子黄了,明日就能收割了,“山地离咱家远,我和四弟说了,割了麦子放到他院子里,打了,脱粒后先还人家的麦秆,麦子,晒干了再挑回来。”村子里,麦秆皆是一小把一小把的,最后捆成一捆,借了多少他心里有数,加上裴俊那半亩山地和破地的,差不多够了。
沈芸诺迟疑,“四弟的院子他用得开不?”
“天气后,麦子厚些没多大影响,紧着这些日子,收了粮食还要去镇上纳税,那会才是难受的日子。”裴征就着桶里的水洗了脸,和沈芸诺道,“下午我去灌溉遍菜地,你管着家里就好,麦子的事儿我一个人就成。”沈芸诺皮肤嫩,割麦子的话只怕浑身泛痒,一亩地不算多,两日就好了。
沈芸诺倒了水泼在院子里,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今日我在河边见着有泥沙,都是没人要的?”河滩两边有沙子,不多,她捏过,是她记忆里的那种。
裴征不明白她怎么问起这个,点头道,“是啊,过些时候会多些,之后又冲到下边去了,怎么了?”
沈芸诺若有所思,“我现在没想出来,过些日子和你说,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地里割麦子吧。”割了小麦,还要挖土,之后就准备种玉米了,事情多,不能交给他一个人。
裴征摇头,“你在家守着鸡鸭就成,傍晚你去接小洛,趁着天好我尽早把麦子收回了,你给我装些粮食,明天中午我将就着在四弟家吃,晚上才回来。”麦子的事儿,裴征说什么都不会让沈芸诺帮忙,吃了饭,提着沈芸诺准备的粮先去菜地转了圈,看旁边裴老头家的菜地杂草丛生,皱了皱眉,沿着堆的小石子把地里的草除了,这才朝裴俊院子走。
裴老头好像不在家,裴征说起菜地的事儿,“菜地草都快到膝盖了,爹娘不抽时间弄弄?”裴老头种了一辈子地,最是忌讳地里有草不除的,像现在这样的情形真是少见,那一片都是菜地,别人家见着了也不好。
裴俊忙着磨刀,明天准备割麦子了,得把镰刀打磨锋利了,抬头,望了眼那边的屋子,他和周菊请人把通向那边的门窗各封了一扇,只剩下这边屋子的一堵门,叹气道,“爹整日骂二哥没出息,对小妹的亲事不上心,之前媒人上门,好像和小妹说了门亲事,被爹娘拿着扫帚撵出去了,之后又骂了二哥一通。”
他记忆里,裴老头不喜欢骂人,今年为了裴秀的事儿,骂裴万无数回了,天天骂,早晚骂,今早倒是没听着动静,估计走了还没回来,“爹娘早上就出门了,二哥去地里割麦子了,家里还剩下三亩田,一亩山地和一亩坡地,如今只有他一个忙。”刘花儿天天带着小栓出门,不管家里的事儿,今年,家里都没有养鸡,日子过得指不定比去年更糟。
裴征抿唇,和裴俊说了会儿话,看日头差不多了,搁下粮食准备接小洛去,裴俊追着出来把篮子还给他,“家里今年日子宽裕了,你来就是了,咱兄弟说粮食太见外了。”他和周菊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沈芸诺给的,裴征过来吃饭哪能要他的粮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就是阿菊做的饭菜比不上三嫂,三哥别嫌弃才是。”
农忙会继续卖豆腐,不过不挑着卖了,他忙地里的活,周菊在家里卖豆腐晒麦子,下雨的话有人守着,也能及时收回来。
裴征摊着手,“你拿着吧,我去接小洛,提着篮子也不是法子,粮食耶不多,我家里的情况你还不知道?”裴征不收,大步往村头走,裴俊追了两步,摇摇头,无奈的提着篮子回了,到家里,让周菊后天赶集买些新鲜的肉回来,每天中午做些,周菊点头说好。
有书的缘故,裴征接到他,他脸上还漾着笑,看得出来,今天在学堂过得很好,小木牵着小洛,看见裴征,低低的叫了声三叔,裴征摸摸他的头,提过小洛手里的竹篮子,“小洛累不累?”
小洛摇头,指着小木,“大堂哥挨着我坐的。”有了新书,夫子教他们念书的时候他和小木一起看,夫子教银柱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在院子里玩,伸手要裴征抱,慢慢说着学堂的事儿。
裴征仔细听着,不时侧头问小木两句,小木眼里亮着光,说话的速递也比平时快了,裴征都听着,和小木道,“后天赶集,你三婶给你买竹篮子和纸墨笔砚,这两日,你和小洛弟弟一块用,如何?”
小木乖乖的点头,看得出来,心里十分高兴,到了村头,看小木进了院子,裴征才背着小洛继续走,说是不累,躺在他背上还是睡着了,到家了都没醒,沈芸诺抱她放在床上,替他脱了鞋子,“让他睡会儿,我把院子扫一边,之后就吃饭。”村子里的院子和屋子几乎都是泥土做的,哪怕沈聪家里是青砖大瓦,也不过是屋顶的瓦,下边石头上边泥做的墙,若能想法子把河边得沙聚集起来,可以抹一遍院子,下雨,也不怕脏了鞋,而且晒粮食的话也不用次次都用竹席垫在下边。
裴征看她想事出了神,也不打扰她,出了屋子,顺着沈芸诺扫了一半的院子继续扫,明日割麦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细细算着今年的收成的事儿。
家里的十两银子还没有用,夏天,山里的银耳木耳和菌子能卖不少的钱,秋上的橘子,一年算下来日子也有奔头了,等小洛长大些去镇上念书,他就买头牛,每天接他送他,让小洛省下更多时候看书,沈芸诺也不会累着。
打算着,忍不住咧着嘴角先笑了,那会,他和沈芸诺该不止小洛一个孩子了。
翌日,小洛还没起床,裴征挑着担子准备出门了,走之前回屋看了眼小洛,提醒沈芸诺学堂下学的时间,这才出了门,沈芸诺替小洛装好饭菜,一盘子菜,一半肉一半蔬菜,还有两个糯米肉丸,装好了,又在边上放了个杯子,小洛喝水用的,还是早上裴征提醒她拿水壶她才想起这件事。
进屋,小洛已经醒了,站在床上,自己脱了衣衫,沈芸诺失笑地帮他穿戴好,让他洗漱,去灶房把蒸蛋和粥拿出来,她熬的粥浓稠,米煮碎了,小洛和裴征喜欢喝,偶尔,也会往里边加些菜叶撒点盐。
吃到一半,听着门口沈聪叫她,沈芸诺让他慢些,走出来,沈聪已经进了院子,“小洛好了没?”
“差不多了,哥准备出门了?”
“不着急,我来和你们说今晚来上边吃饭,担心你们忘记了傍晚早早的做了饭。”说着,沈聪已经进了屋,看小洛大口大口吃着粥,提醒她慢点,“舅舅不着急,你慢慢吃。”看裴征不在,问起他去哪儿了。
“地里的小麦黄了,割小麦去了,大丫怎么没跟着下来?”沈芸诺替沈聪倒了杯水,又问他吃过早饭没,灶房里还有,看他点头,沈芸诺说起事情来,“之前没想起来,天一天天热,你们屋后边有几株树得砍了,万一不小心烧了起来,屋子也跟着遭殃。”之前沈聪起屋子得时候她说过了,沈聪说过两天,砍了几株,她昨天去上边看看菌子生了没,留意到,还是不行,还得多砍几株。
沈聪不料她说起这个,点了点头,“嗯,待会你去看看,要砍哪些和你嫂子说声,傍晚我去屋后转转。”屋后边留的几株树是想着夏天家里凉快。
“高的不用砍,矮的砍掉就行了。”十几米高的树,真起火了一时半会也燃不起来,倒是矮一些的不成。
“好。”
两人说着话,小洛吃完了饭,抓起手边的巾子擦了擦嘴角,下地,叫沈聪可以走了,到门口,沈聪又转过身,看了眼沈芸诺,好似有话说的样子,“算了,晚上回来我们再慢慢说。”
沈芸诺点头。
裴征去地里割麦子,她照样像前两日那般,和大丫赶鸭子然后洗衣服,邱艳和她一起,中午两人在家里吃的早上剩下的冷饭,说起院子里的菜苗,“再过两日,嫂子要什么苗来我这边摘,菜地咱一起种……”本来她先和周菊一起种的,邱艳搬过来,她心里自然和邱艳亲些,谁的心里都有亲疏之别,不可避免的事儿。
“好,左右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院子门一锁,什么都不担心了。”邱艳给沈聪做衣衫,在县衙当值,总不好穿得太寒碜了。
沈芸诺替小洛的书包缝制得差不多了,没法和她记忆里的各种款式比较,她加了几层做鞋垫的布,硬邦邦的,书搁在里边不会卷了,“嫂子看看这个可好,早上把最后的做好了,小洛以后自己背着,也省力。”
邱艳拿过来细细一看,赞不绝口,“亏你想得出来,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小洛回来又该兴奋了。”
说了会话,沈芸诺又挥着杆子准备出门了,鸭子不长记性,和大丫要费好些力,下午,两人就坐在河边各做各的针线,邱艳想起裴征穿的雨靴,她寻思着给沈聪也做双,县衙发了靴子,款式复杂,下雨天穿的话可惜了,她想做双下雨沈聪去山里穿的那种。
沈芸诺解释了番,姑嫂两凑在一起,说得起劲,一旁的大丫双手撑着脑袋,死死盯着水里的鸭子,姑姑说,再长大些,就能认出哪两只是她的鸭子了,挥着杆,想到什么,脸上甜甜的笑了。
她估摸着时间,和邱艳把鸭子赶回院子出门接小洛去,问大丫去不去,大丫眸光衣衫,看向一侧的邱艳。
“想去就去吧,娘也回去准备晚上的饭菜了,接了你小洛弟弟,顺便在上水村买些新鲜的肉回来,家里的都是腊肉。”说着,邱艳给大丫掏钱,沈芸诺拉住她,“不用,我身上带着呢,嫂子回去吧,我和大丫也准备出门了。”
邱艳不和她争,回去做饭了。
牵着大丫,到村头了,看她家地里,一亩地的麦子已经剩最后一角了,大丫也见着裴征了,大声喊着姑父,地里,不少人都望了过来,裴征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回道,“和你姑姑接小洛去了?慢些。”
大丫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抬头看着沈芸诺,“姑姑,我们走吧。”
沈芸诺的目光还在裴征身上,听大丫叫她才回过神,冲裴征挥了挥手,牵着大丫往上水村的方向走。
地里干活的妇人忍不住嗔怪自家汉子,“看看人裴三,宠媳妇宠成什么样了,田地里的活儿都不做,怎么就我的命苦啊。”蹲在地上,看着远去的一抹倩影,悠悠发愣。
“快干活吧,也是裴三媳妇能干,别以为她在家什么都不做了,裴三养了鸡鸭,还有菜地,不都她管着,再说,人哥也有本事,你娘家兄弟谁要是像她哥,我也不让你下地,天天让你在家带孩子。”
沈聪在县衙当值的事儿虽然没传开,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少,谁都没想着,那样子的人有朝一日能去县衙当捕快,要知道,县衙里的人都是镇上的,哪有像沈聪这种出身的?
妇人碎骂了句,“我娘家兄弟,我娘家兄弟怎么了?人沈聪没本事的时候裴三不也什么都不让他媳妇做?就跟着你是劳苦命,忙完地里的还要回家洗衣服,待会回去衣服自己洗。”
妇人的话刚说完,路边背篓里传来哭声,汉子也抬起了头,“好了,我洗就我洗,快看看孩子去,否则娘又该骂人了。”地里干活的多是把不会走路的孩子放在旁边,垫了张大小适宜的凉席在背篓里,让孩子躺在上边。
妇人低声嘀咕了两句,大步朝背篓走。
地里都是干活的人,太阳渐渐落到西山顶,撒下一层金黄,灿灿的光,连着干活的身影都蒙上了层金色。
小洛见是沈芸诺,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喊着娘扑到沈芸诺怀里,仰头看她,诺诺地又叫了声,“娘。”
沈芸诺笑着应下,看旁边小木也在,“小木来学堂习惯不?”
“习惯,夫子很好。”小木站在一侧,眼神落在小洛身上有些许羡慕,沈芸诺要去买肉,铺子上还有卖零嘴的,小洛指着一个绿色的糖,想吃得紧,“娘,可以买那个吗?”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有两种颜色的糖,绿色和白色,妇人认识小木,问他沈芸诺是谁,小木说是三婶,妇人打量沈芸诺两眼,不说话了。
“买三个吧,大丫,小木,看看你们喜欢什么颜色?”镇上也有这种薄荷糖,大丫说了白色,小木站在一边摇头道,“三婶,我不吃,给堂弟和大丫买就是了。”
沈芸诺他低着头,叹了口气,说小木七岁也要下半年,哪有不喜欢吃糖的,问妇人怎么卖的,得知一文钱三个,沈芸诺买了六个,拿了三个给小木,“给小山小金拿回去两个。”
路上遇着铁柱银柱,看小洛手里握着糖,银柱眼馋的盯着他,挤开小木,挨着小洛,“小洛,你娘给你买糖了?”
小洛点头,铁柱毕竟大些,拉开银柱,板着脸训斥,“信不信我回去告状,还不走快些。”
银柱知道自己理亏,咽了咽口水,他娘不是铁柱娘,什么都愿意买,他许久没吃过糖了,被铁柱拉着,嘴上求饶,“大哥,你别爷爷说,我以后不这样了。”
剩下一个了,两个孩子分不够,沈芸诺从怀里拿出糖,掰成两半递给铁柱,“婶子剩下一个了,铁柱和弟弟一人一半吧。”里正对他们得照拂她心里边感激,遇着了,不给总不好。
铁柱崩着脸,恨恨地瞪了眼银柱,谢过沈芸诺,把多的一半给了银柱,银柱接过立即塞进嘴里,铁柱却是把自己的装了起来,沈芸诺看得有趣,问小洛,“不是想吃糖吗?怎么不吃?”
小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小木,又看看大丫,沈芸诺好笑,揉揉他的头,“想吃就吃吧,大堂哥和大姐想吃了会自己剥的。”
小洛喜悦地点头,糖有小洛一截手指头长了,他剥开一边,拿在嘴里慢慢舔着,大丫喜欢路上的花儿,摘了不少,一个大人,几个孩子,路上热热闹闹的迎着夕阳归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