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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柜台边和秀秀说话的青衣只听见厨房里一声闷响,紧跟着蛛娘那堪比穿耳魔音的哭声清晰的传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青衣吃惊的与秀秀对视一眼,忙转身要回厨房看看。
该不是从房梁上摔下来了吧?那房梁可不低呢……
接着厨房里蛛娘的哭声忽然一滞,但不过片刻复又响了起来,嘤嘤嘤的听着十分的伤心。
青衣推开门一瞧,就见蛛娘满头满脸的灰尘,正坐在地上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丝丝缕缕的蛛丝从屋顶一直蔓延到蛛娘的手上,那织了半截的素布软塌塌的挂在房梁上,晃悠悠似乎马上就会掉下来。
不用说,她果真是从房梁上摔下来了。
“你还好吗?有没有摔伤?”青衣哭笑不得的上前去扶蛛娘。
蛛娘抬起头来,见来人是青衣,便如见着了亲人的小兽,一头撞进青衣怀里头抽抽搭搭道:“好疼……”
“……是吗……”青衣被蛛娘如此亲昵的行为弄得身子一僵,颇有些不自在的向后仰了仰,只觉怀里哭的不停拱来拱去的蛛娘蹭的自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就别跑到房梁上去了,来,我带你去外头坐着,只要你不乱跑,其他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欺负你。”急中生智的青衣忙按着蛛娘的肩将她从自己的怀里□□,侧身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上上下下的拍去灰尘,口里不忘安慰道,“所以不用怕……”
一边的秀秀见状也跑上来帮忙,将蛛娘的裙摆拍的啪啪作响。才拍了两下,秀秀猛然见着一只大大的花蜘蛛从蛛娘袖子里爬了出来,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同时朝着蛛娘的袖子狠狠一拍。
蛛娘忙收臂一把抓住那只花蜘蛛,死死捏在手里,并微微偏头皱了皱眉,似乎被秀秀不知轻重的手劲拍的有些疼。
“蜘蛛……蜘蛛……”秀秀指着那只在蛛娘手中不停摇晃毛腿的花蜘蛛叫了起来。
“这……这是我家姊妹……”蛛娘哆嗦着嘴唇鼓起勇气解释道,“你们知道,我是蜘蛛精……自然我的家人也是蜘蛛……”
“是这样啊……”青衣理解的点点头,她虽然也有些怕蜘蛛,到底还能忍耐,并没有退后或者尖叫,只是有些牵强的笑了笑,“那蛛娘一定要看好了,万一乱跑被不知情的人踩伤就不好了!”
蛛娘忙不迭的点头,发誓会牢牢把花蜘蛛看好,青衣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收拾干净了,青衣便拉着蛛娘到大堂去了。当晚外出躲了数日的高师傅回来了,这下蛛娘连厨房都不敢独自呆着了,越发的黏上了青衣。
起先青衣见蛛娘还是有些瑟缩的模样,总是时不时的粘着自己,偶尔还会抱着自己不放,可怜兮兮的哭个不停,叫青衣实在狠不下心去甩开她。
这一下的心软就导致爱哭的小蜘蛛变作的青衣的小尾巴,无论青衣去哪里,做什么,她都不离左右。
几日下来,饶是惯于忍耐的青衣也有些焦躁起来,尤其是费书生总是动不动跑过来巴巴的来看蛛娘,弄得青衣左右为难。
费书生见蛛娘不是哭就是躲,实在无法说上话,便又把希望寄托在了青衣身上。
这日,黑三郎外出去置办厨房用的猪羊牛等牲口去了,没有天敌威胁的蛛娘难得没有黏上来,费书生便趁机在厨房边上拦在了青衣。
“青衣小娘子——还请等一下。”费书生先是对着青衣深深一揖,接着又一脸诚恳道,“小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拜托青衣小娘子出面帮忙了。”
“此事我早已帮忙问过,也已告知于你,你那日见到的帮忙织绩的小娘子不是她。”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再追着她不放也是无用啊。”
“小生知道……只是……”费书生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执拗,坚持道,“天下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如此相像的人,还请青衣帮忙问一下,来小生家中的小娘子是否是她的同胞姐妹,现又在哪里……”
青衣蹙起眉尖,未及回答,就听见蛛娘怯生生的声音忽然从后门冒了出来。
“那个……我曾听姐姐提过,她们有次去了杭州……”
“真的吗?”费书生喜出望外的望向蛛娘,又见蛛娘吓得猛地一缩,便慌忙背过身去,彬彬有礼问,“敢问令姐现在何处?”
“我的姐姐们大都住在客栈西方的山林里……”蛛娘细声细气的说道,“出门向西行五里即可到……”
“多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费书生想也不想的连连道谢,然后匆匆忙忙的摸金锭子一叠声急着要结账。
“路途遥远,且多险阻,客官你……”青衣目露担忧,五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放别处也就罢了,这儿却是妖界人间交接之地,鬼怪无数,费书生如此急着上路,着实危险。
“对了,客栈可有马匹可以卖给小生?”费书生虽被欣喜冲昏了头,到底还有些理智,还能想起买马,他快活的笑着道,“小生一路追随意中人而来,再多的险阻小生也不怕。”
青衣叹息一声,不再多语,领着费书生去马厩挑了匹模样凶悍丑陋的高大马匹,然后就站在客栈门口看着费书生姿势僵硬的骑马离去。
费书生一走,蛛娘脸上越发显出喜色来,害怕的人统统不在了,她便一时兴起,单独在客栈里四处转悠了一圈。
及至傍晚,也不知她从那里弄来了一大块毛发颇长,颜色赤红的皮草来,在青衣忙碌之时,她便在边上用这皮草上的长毛织布。
青衣好奇问了句,蛛娘便羞涩的解释道:“这是生于南方火山的火鼠的皮毛,织成布匹后再制成火鼠裘,火烧不尽,可挡凡兵利器,若是脏污了,只要用火烧一下,便又洁净如初,又谓火浣布。我偶然在客栈里发现的,想着给青衣做衣裳再好不过了……”
“……这……”青衣素来不爱艳红,又怕伤了蛛娘的好意,心道火鼠裘也算护身宝贝了,也就谢道,“多谢蛛娘了。”
蛛娘腼腆的笑了笑,手下越发加快动作起来。
秀秀年幼,正好好玩的年纪,却十分懂事,平日里也爱跟着青衣学做点小菜,近日却总不得机会和青衣相处。
自打蛛娘来了,总是在青衣身后跟进跟出的,几乎寸步不离,秀秀便有些吃起醋来。
“姐姐,那个蛛娘好讨厌啊!”秀秀又见青衣和蛛娘在那里说说笑笑的,便气鼓鼓的和素兮抱怨道,“每日在青衣姐姐跟前就装成小白兔,对着秀秀就趾高气扬的,好凶!”
素兮正在为客人斟酒,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蛛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边上的客人也嬉笑起来,道秀秀年纪虽小,都有些霸道。
秀秀被嘲笑了几句,登时涨红了脸急道:“秀秀说真的啦,上次她的大蜘蛛爬出来了,几乎要爬到青衣姐姐身上去了,秀秀叫了一声,她就暗地里踩了秀秀一脚,可疼了!然后今天晌午,秀秀肚子饿了去找吃的垫肚子,就见她鬼鬼祟祟的在厨房和小仓库晃来晃去,还把姐姐你抓住的大毛兔子给剥皮吃掉了!”
说着秀秀就指指蛛娘手里的火浣布一脸指证道:“看,那就是那大毛兔子的皮,她拿去织布啦!”
素兮顺着秀秀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秀秀口中的大毛兔正是前阵子毛手毛脚还企图拐骗秀秀的猥琐客人,那客人原形是只大火鼠,黑三郎曾嘱咐要留着吃肉,她便只是把他活活冻了起来,留在小仓库里备用。不想被蛛娘吃了。
素兮若有所思的望了片刻,却并未上前质问,反而继续为其他客人斟酒起来。
秀秀见素兮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就气呼呼的撅了嘴,但她到底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虽然委屈,还是乖乖地在边上帮忙收拾残羹冷炙,再不时的转头瞪那蛛娘一眼。
那蛛娘素日最是胆小,怎能没有察觉素兮和秀秀的目光,当即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那躲藏在她袖子里的花蜘蛛似有所觉,越发奋力的摆动细腿儿,想要跑出来。
“怎么了?”青衣无意中扫了蛛娘一眼,见蛛娘神不守舍的不停地揉着手里做了大半的火鼠裘,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便轻声问道。
“没……没事……”蛛娘死死按住袖子里蠢蠢欲动的花蜘蛛怯生生道,“我……我……对了,火鼠裘快做好了,就是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尺寸,能不能先试试?万一哪里不对,我马上改过来……”
青衣有些纳闷,先前蛛娘刚来就在自己身上摸了几把,她还道是量尺寸,原来不是么?
虽然疑惑,她还是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屋去试试吧!”
说罢领着蛛娘去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后,青衣在屏风后头正解衣衫,忽然一阵寒风掠过,激得青衣将脱了半截的外衫又裹了回去,狠狠打了个寒颤。
“怎么屋里有点漏风……”青衣心底发憷,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要叫蛛娘等自己换好衣服,“蛛娘再略等等我……”
蛛娘却没有回答她。
青衣略皱了皱眉,便从屏风后探头去看,谁知竟发现屏风外空无一人。
“蛛娘……”青衣直觉有些不对劲,有些紧张起来,四下环视,还是不见蛛娘的踪迹。
几缕半透明的丝线忽然从头顶上垂了下来,搭在了青衣的肩臂上,青衣呆呆的看了几眼,终于害怕起来,也不敢抬头去看屋顶,拔腿就朝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