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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并不是全认得,可打头的这个却是再熟悉不过。
治官林于治。
刘有容淡淡对林于治说:“刘氏一族再如何,都是林大人的治民,并不与我相关。他们犯错,自当由他们自已受着,我想该怎么惩治他们,治官大人自有决断。论不到我这个世外之人质疑”
他这么一说,林于治身后那些人顿时脸色就不好了,想要跪求,可却不大敢在刘有容面前造次,个个面有哀色。
至于林于治神色到是如常,被刘有容噎了一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事,只是对刘有容道:“仙上这么说,在下也就落心了。”又看向刘小花道:“这一位……”
刘有容似乎嫌他管得多,微微皱眉,却到也还和气“是我新收的弟子。年幼尚不懂事,叫林大人见笑了。”却也没有要叫刘小花见礼的意思。
林于治喜道:“不瞒仙上,她正是月前我林家走失的十一娘!”
刘有容原来和气的面容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透出从没有过的怒意。不过他到底是个和气的人,还是扭头看向刘小花问:“你认不认得他?”
刘小花坦然道:“是认得的。他和林家的老夫人说我是林家走丢的小姐。”
林于治听她说到这儿,眉头微微地跳。
刘小花又继续道“可我心想着,我有阿爹有阿娘的,怎么会是林家的人呢?再说,若我真是林家的小姐,我阿娘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那自当带我回家去,为什么要让我在村子里吃苦呢?所以并不大相信这件事。只以为是林家的人太过思念亲人,所以认错了。可林老夫人思子心切,一看便难以说服。我又急着来找师父,就偷偷地走了,并没有与林家的人做别。”说着便向林于治道:“还请林大人见谅。”
刘有容听了点头,便向林于治问:“你说她是你们林家的,可有证据?”
林于治竟然答不出来。
刘小花在刘有容面前没有不坦白的,见刘有容这么说,便道:“我记得他们有一副林四公子的画像。说有那个为证。”转而问林于治“林大人带来了吗?”
林于治原是一个十分沉得住气的人,这个时候竟然有些焦急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已估错了刘有小花。
他以为刘小花这种,有些小心计并且还有些小聪明的丫头,既然觉得有危险,自然对什么人都是话只说三分。
再者在她既然逃跑了,也没有回去林家的打算,那么在她看来,那幅画像可以证实她是林家的人,应该是对她不利的东西,所以一定也不会说出来。
却没有想到刘小花竟然如此坦诚。什么都说出来了。还找他要那幅画像看。
“林大人?”刘小花又叫了他一声。
林于治忍下一口气,惋惜道:“只因是为了刘家的事来小蓬莱,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来得匆忙一时也没顾得上带画像什么的。”
空同却是对林家的人十分不喜欢,一听林于治这么说,便沉着脸道:“你们林家既然丢人了,肯定得要到处打听,到处找,我师父收她做弟子的事,难道不曾打听到吗?却说什么‘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听着到不像实话。我瞧着,你就是借了刘家的事,到我们小蓬莱来要人的。”
又说“如果她真是你家的人,你便名正言顺地来找,我们还能不给你?却为什么又要打了其它的名号来?难道你以为,我师父会为了刘家的人求情,为免除他们的死罪,将小师妹将还给你们家,做人情吗?”
林于治被问得一时无言以对,便惭愧道:“在下只是想着,十一娘并不相信自已的生世,想必是不肯跟着我回去的。所以才出此下策。却也并不是想要挟仙上,只是想送仙上一个人情,叫仙上也可怜可怜我们家中老太太思念之苦。到底十一娘是我们林家的骨血也是实情。林家当年发生的事,小蓬莱想必也是知道的。我四哥命苦,丧生在外才让十一娘蒙尘,家里老太太心中难受,我做晚辈子怎么能安心?再者,我四哥逝世多年,我却一直未能找到他的遗孤,实在是心中焦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因为处事不当,让十一娘竟然疑心我们,更是难过得很。”
说完一副难堪的样子,十分后悔道“当时也是我们不对,只想着要好好补偿十一娘这些年吃的苦,却没有想过,这天降的富贵到叫她心中不安,竟然就这样跑了。”
这一席话,说得合情合理。
连空同也有些相信了,看向刘小花。却有些奇怪地问:“你们家四公子,是长这样的吗?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他男生女相,早年便以美貌扬名。我这个小师妹也就是长得够看而已。”
刘小花瞪向空同。他摸着胡子嘿嘿笑。
林于治表情却是一滞。
刘小花扭头对刘有容说:“其实我长得很好看的。并不长这样。”
她话一出口,林于治的脸彻底难看了起来。连样子也装不下去了。道:“既然十一娘在这里尚好,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便请仙上好好照应她,等到我们找到了她阿娘,自有对证。再来接十一娘归家。”就打算告辞了。
可刘有容却并不看他,问刘小花:“那你长什么样子?”
刘小花将胸口的珠子掏出来给他看:“瞧。我要是把这个拿掉了,就变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说着,就要把那珠子取下来。
林于治失态叫道:“且慢!”
但珠子已经拿下来了。
刘小花仰头伸着脸给刘有容看:“师父师父,你看。是不是神奇得很?”
刘有容看着那颗珠子好半天,又看看刘小花的脸。
空同也好奇得不得了,连忙跑上去,将刘小花的头扳过来,一看却笑:“你发梦呢。哪里有变好看!小鼻子小眼睛。”
刘小花愣了一下,却不信“没变吗?”扭头又问刘有容:“师父师父,没变吗?没变好看吗?林家的人说,我戴这颗珠子是易相的东西。拿掉了方是我的真面貌。”
说着,把头伸到黑椅旁边可做镜子用的光面。
可倒影里的她,竟然真的没有变。
她还是她!!
连林于治也呆住了,失态地大步过来看她,喃喃道:“竟然会这样呢?”
竟然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震惊不已。不停地重复:“怎么会这样呢?”
所有人中,刘小花一心想搞清楚事实,现在也只是意外。而却只有他最失态。甚至完全忘记了尊卑礼仪,不可置信地瞪着刘小花,都忘记了掩饰。那表情,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怎么会?”
紧紧抓住刘小花厉声:“你做了什么!!陈思沉做了什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害死她!你们害死她!”
仿佛要发狂了一样。
刘有容却愣了一下,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胸色异常难看。
刘小花用力挣扎,都动不了,大声说:“我什么也没做。”
却听到‘嘭’地一声,紧紧抓住她的手松开了,林于治被一掌推飞摔到阶下。
刘有容收加袖子,沉沉道:“难道林家又有什么资质大好的娘子死了,又要向人借命?你们可还记得,我当年是怎么说的?!我们小蓬莱自来不理俗事多年,可你们林家也到底得顾些天理伦常,连国宗也没有为王室的人生出借命的打算,林家却一而再,再而三,未必是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你们害了一个刘阿娇,还不够!!”
他的声音沉重得压人心弦,一声声一步步向倒在地上的林于治走过去,身上的衣衫与长发无风自动,全身洋溢着炽烈的凶煞之气。
刘小花惊呆了。她从想不到,和蔼可亲再温柔不过的师父,竟然也有这样凶恶令人感到害怕的一面。就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林于治被这一摔完全清醒过来,见刘有容这副姿态,顿时三魂丢了七魄,哪里还有之前的镇定,躺在地上,慌手慌脚地飞快往外移,嘴里结结巴巴地解释:“上仙,上仙误会了。千年前林家犯下大错,怎么敢再犯。我们,我们没有……我个当年,也没有害阿阿娇啊……当当当年,刘,刘阿娇,刘阿娇真的没死。那换命之术,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成了。可,可真的没成啊!”
他这话一出,刘有容的步子猛地止住,怔道:“你胡说!若还是她,她为什么处处不同了。”
“真的,是真的!”林于治急道:“当时祖上林尚芝虽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材,可她却有个致使的毛病治不好,眼看灵台溢满,肉身不保,祖上为保住林家的地位,才出下策,谋划帮她夺舍。与她最为契合的,就是仙上当时的小徒弟刘阿娇。可那次夺舍,我们自已也不知道成没成,因为仙上急着召刘阿娇回山,我们也不能不放人。只得让拂雪那个丫头跟着她回山上来,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却不想,她是骗我们的。她假意被仙上识破,骗过了拂雪,骗得得我们好苦!!后来她借我林氏之力扶植了圣帝陛下登基,让自已登上圣后之位,我们全被她骗了!”
林于治一脸愤慨道:“祖上一直以为,是仙上与她同谋,才能保她平安。难道仙上一直都不知道吗?”说着,他见刘有容突然表情难看,又大笑起来,声音凄凉“我们都被她骗了。全都被她骗了。她骗了林家为她赴汤蹈火,骗了仙上千年修行助她登仙。为了她,林家如今一厥不振,仙上残身破体生不如死。”
刘有容身形摇晃,仿佛站立不稳,怔怔站在那里,突然一口血喷出来,向地上倒去。
刘小花扑过去一把抱住他,可他实在太沉了,两个人到在了血泊之中。刘小花尖叫“五师兄,五师兄。”
空同这才醒过神,急忙冲过来与她合力将刘有容翻过来一看,却是面如金纸般。
空同吓得到退了一下,才急急向外面跑去,边跑边喊:“大师兄!大师兄。来人啊!来人!”
刘小花用颤抖的手摸摸刘有容脖子,那里血脉还在跳动着,没死。她叫道:“师父!师父,师父醒醒,别吓我。”
刘有容眼珠儿在眼皮上乱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来,可那一双眼睛,颜色却正急速地变幻着,时而黑如噬人深渊,时而红如残阳。眼白也完全消失了,瞳仁又窄又细。
“师父。师父你别死。”刘小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师父你别不要我。我以后再不惹事了。如果不是我,林家的人就不会来了。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刘有容努力分辨,缓缓看向她,也不知道认没认出她来,只是喃喃道:“别……别怕,师父……师父没事。”声音虚弱如蚊“阿娇,别怕。师父对……对不起你……师父……师父……错了。师父害了你。”说完终于无力在支撑,头猛然向一边歪过去。
刘小花连忙去摸摸命脉,竟然真的不跳了,顿时心中一空,呆呆看着血泊里苍白的容颜。
师父。
死了。
这时候,空同带着人匆匆过来,见刘小花如此,再看看地上的刘有容,顿时脚下一软。放声嚎哭起来。“师父!师父啊!师父!”
刘小花一时泪如雨下。
最后进来的中年胖子绕开他们,赶到刘有容身边,沉着脸试完鼻息,转身就给了空同一脚,厉声道:“人还没死你就急着哭丧!”
空同愣了一下,连忙抽着袖子抹泪“没死吗?”
刘小花这才觉得自已的心又重新跳了起来,急忙抹了眼泪,问:“师父怎么样了?”
那个中年胖子沉着脸说“这是伤了心脉,只需时日,自然就能好了。师父身子近年一直不大好。但毕竟还有护体之力,又不是凡人。他若是自已不想死,这些伤是不会死的。”
转头又骂空同“小师妹不懂,你也不懂吗?你一把年纪,还这样不稳重,有事就一惊一乍!这些年你修道修道,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空同被他骂得直缩头。却不声不响,不敢反驳。闷声瞪了一眼刘小花。
刘小花也十分赧然。试着问那中年人“大师兄?”见他默认,连忙道:“那现在怎么办?师父都没心跳了!”
大师兄沉吟了一会儿,便有条不紊地喂了刘有空好几颗药丸,才对刘小花道:“师父一时也不会有大碍。我说药,你记下。去丹房里找。有要现制的,自有丹房弟子可用。他们懂得做。”又特别叮嘱“不要因急生乱,制好了再拿来。师父不碍事的。这是老毛病了。”
刘小花点点头,站起来便向外跑,走得太急,被门槛绊出去摔好远,抬头便看到殿外的台阶下熙熙攘攘站得满满了人。
跑过来扶她的却是七皇子。
刘小花爬起来,也不顾自已还在流血,急匆匆向丹房跑。
七皇子看着地上磕出来的血迹,眼色晦涩,转身大步跟在她后面。笑嘻嘻地说:“小师叔祖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今日我过了入门试,也是小蓬莱的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