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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对啊!?”陈傲呻吟似地嗫喃了句。
停顿的间隙,他如是道,仇笛的分析丝丝入扣,明显地已经触动了嫌疑人,可什么地方确实不对,细想之下,又找不到准确的错误。
“确实不对啊,今天早上,这个马博才冒出来。”陈局也在狐疑地道着,如果有这么多合理的分析,那最早知道的应该是他啊,可明明没有嘛,不说别的,就看老董的纳闷表情,肯定也是第一次听到。
“我好像明白了,可又有点糊涂。”张龙城看着屏幕,思忖道着:“他好像对一切了如指掌,可明显有几处都是错的嘛,要是早对马博建立监控,还至于到今天?”
“陈局,看样子,这位要越俎代疱了,不过游刃有余还达不到啊。”陈傲道,突破嫌疑人的心理没有那么容易。陈局看了都寒梅一眼,出声问着:“寒梅,你觉得呢?”
“我……说不上来。”都寒梅不敢乱下定义了,毕竟这位“线人”颠覆她认识的次数已经不少了,不过她指摘着道:“看近距离表情,确实引起了嫌疑人心理波动,手颤、额头痉挛、嘴唇翕合,这都是压制剧烈心理活动的外在表现。”
“啧……准备啃硬骨头吧,时间不多了。”陈局道,回头看王卓时,王卓显得喜忧掺半,他亮着电脑道着:“红色电脑里,只有一份加密容量不到100M的文件,已经解开了,大部分都是各类账单,以及账户信息。”
这是一类证据,是留存的有关段小堂给各级官员行贿的详细记录,可这东西明显不是国安的目标,就聊胜于无,也让陈局有点兴味索然,甚至他有点怀疑,这个目标似乎也是错的,毕竟对他建立嫌疑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咦?眼睛的余光无意中扫了戴兰君,她在笑吟吟地,旁若无人地看着,陈局问着:“兰君,看出什么来了……这个推理,你觉得怎么样?”
“这不是推理。”戴兰君笑道:“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以他不多的事实‘推理’出来的内容是这样:他知道马博和庄婉宁有关系,所以就故意毁掉庄的形象,籍此推理,我们从开始就对马博建立监控,他不敢不信;第二是由李从军的属下联系到马博父母,所以推理得出的结论是,要抓马博的父母,这个他也不敢不信;第三个推理是,晋红架不住刑讯逼供,所以他和晋红之间秘密,肯定保不住……他的推理不是假设本身就是错的、就是推理的结果有问题,在座各位,你们不会这样做推理吧?”
戴兰君的话让大家恍然大悟,这那是推理,纯粹是不负责任的胡扯,怪不得似是而非呢。原来是看马博也不是资源间谍,准备下药坑人呢。
“所以,这不是推理,是讹诈。”
戴兰君笑着道,提醒着众人道:“这方面,他们是行家,别忘了,他当人质的时候,都能讹诈成功,何况现在这种形势?”
她在笑,以她对仇笛眦睚必报的理解,她在想,仇笛会把对方坑到什么程度才解气,这位温室里长出来的花朵,明显经不住摧残。
“把消息通知董淳洁,要是没有证据,这个人,恐怕只能当一个涉黑人物处理了。”陈局提醒着王卓道,下一句提醒,是对徐沛红的审讯已经开始了,不过他抱的希望不大,能到地方国安领导的位置,那些接受过的内部训练,都会成为审讯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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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短暂的失神,马博不敢回头看仇笛的眼睛,那种明显的恐惧和不自在,让他的手禁不住的颤抖。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间谍,最起码和李从军差得很远。仇笛如是判断道,话拐着弯。轻声说着:
“其实,发生的事情原本是这样的,我被李安贵、杨勇那两位蠢货抓到,纯属意外,和你无关,对吧,其实你不是有心害我?”
对,马博点点头。
“那时候,你正在找李从军留下的东西,像我这样的无足轻重的人,正好可以利用一下,所以,您就很慈悲地放了我一条活路,对吧?其实我得谢谢你。”仇笛道。
对,马博点点头。
“你在我身上加了保险,是为了即时得到我的方位,那时候你真以为我是李从军的属下,于是就把你知道的几处地方都让我走了一遍……但是其中意外是,第二天,京城来人,发现了你在我身上下的追踪,那时候开始,你的思路就变了吧?”仇笛问。
这一次,马博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了。
“其实最坏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那位,那种栽赃手法,用指纹、脚印、甚至DNA,标准的黑.警察手法,不是你想得出来的……其实她想不动声色的栽赃给我,甚至连段小堂的死也栽到我手上,让我落到警察手里,是吗?”仇笛问。
这一点,马博恐怕不知道了,他抬头,疑惑地看着仇笛。
这一刻,老董不再疑惑了,他回忆起来了,最先发现仇笛踪迹的,是徐沛红;最快发现中野惠子尸体的,也是徐沛红;戴兰君怀疑段小堂要被灭口,把思路岔开的,也是徐沛红。他显得有点懊丧,一直没看清,这位貌似忠于职守同事本色。
“你不必回答,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能震慑到段小堂那种角色,你这样的乖乖仔可不行。”仇笛道。
这一句真是与我心有戚戚焉,马博的面色舒缓了几分,看仇笛的眼光,没有那么仇恨了。
“你在我身上犯了错误,你背后的那位及时纠正,把段小堂扔了出来,其实我想她的图谋很大,段小堂一死,所有线索中断,那些非法资金,足够她起意杀人了……你顶多是参与,而不是主谋……这个设计很好,正常的发展应该是这样,我出现在段小堂的被杀现场,很可能段小堂死于我手里的枪,然后我落到地方警察手里,到时候恐怕就国安也帮不上我了……不过我运气很好,不但有位国安护着,而且根本没有准备去,于是在我和庄婉宁告别之后,这个剧情急转直下,你们意识到了危险,改成了对我和段小堂同时灭口……对吗?”仇笛问。
突然一问,马博下意识地点点头,一点头,又恐惧似地低头。
“你在把柄攒在她手里?”仇笛又突来一问。
马博点点头,又紧张的警觉,摇了摇头。
错不了,肯定攒到他的把柄了,揪人小辫,逼人办事,这是警察惯用的伎俩。
整件事完整地回映的仇笛的脑子里,连他也有点惊讶,这样一位算不上老奸巨滑的马博,居然在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差点就成为笑到最后的人,这样一个人身上有什么优点,能同时被段小堂信任,被徐沛红倚重,被庄婉宁喜欢,甚至可能调动那些藏在暗处的杀手。
对,善良!
仇笛下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定义,不过他认为是正确的,和那些江湖人湖相比,胆怯和少不更事,就是一种善良,这位金襁褓里长大的帅哥,明显比那些不择手段的人物要强上很多,就即便成了主要目标,也是因为蜀中无大将的缘故吧?
一念至此,他拍拍马博的肩膀道着:“其实,我相信人性本善的,特别是像你受过教育,又处处与人为善,不争长短的性格,杀人的事你是做不出来的……就即便是你,你也是在奉命行事,情非得已,对吗?”
这一句话似乎推心置腹到恰到好处了,马博抽搐了一声,目光闪过一丝哀求,浑身不觉的,此时他求谁也没有用。
“其实你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像普通人一样工作、休闲、恋爱、成家……但是际遇巧合,你也许是无意撞破了这些事,也许是被他们设计强拉上这条贼船,其结果只能是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对吗?”仇笛问。
马博眼神悲戚,使劲地点了点头,看来确有隐情,而且是情非得已。
“这些利害关系,可能涉及到你的父母,你的家庭,我想,不应该是单纯是钱的问题……为了家庭、为了父母、那怕是为了自己活得像个样子,不管你做了什么,都是值得钦佩的……在他们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中能走到今天,更值得钦佩。”仇笛道。转眼间,这个十恶不郝的叛国者,成了一个十足的大好人。
仇笛在想,像这样的货色,十有八九也是被人坑进来的,尔后应该像老鼠进谷仓掉油瓶,等到不亦乐乎,已经晚了。
马博抽泣了一声,突然间热泪滚滚,嘴唇翕合,那是一种无法自制的情绪,让他心神失守。
“我知道,虽然你在利用庄婉宁,可你心里也是真喜欢她……你的父母嫌她太强势,不是很喜欢,你顾及着父母的感受,又不想辜负庄婉宁,所以就处处顺着她,处处把她捧得像公主一样,因为你很清楚,你们之间肯定没有结果,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你心里的愧疚,是吗?”仇笛问,这是那一晚最深的心得,庄婉宁是真心喜欢这位马间谍。
马博两眼含泪,意外地看着仇笛,心里事,从来没有向外人说过。
猜对了,毕竟是人,不是畜生,仇笛心里暗叹着,轻声道着:“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她心里喜欢的是你,喜欢的是把她当公主的那位王子,而不是我这样的混球。有一天我见了她,会郑重告诉她,不管你曾经是一位什么样的人,但肯定是一个值得爱的人。”
马博一瞬间失控了,像被触到了心里的最软处,他的表情开始痛悔、开始悲恸、开始伤楚,也许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曾经的美好生活历历在目,瞬间让涕泪横流,恸哭不已,哭着的时候,哽咽着、口齿不清地向仇笛不断说着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谢谢!
哎呀妈呀,第一回感动人,居然感动的还是个男人,包小三钦佩地看着仇笛,那眼神好不景仰。董淳洁这一刻也看着,他明白,为什么仇笛身边这几个货色不离不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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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得谢谢这个人啊,没盖棺他倒替我们定论了。”
陈局道,看这副感人的画面,让他有点愠怒。
只查到了非法资金的去向,通谍和窍密的证据一无所获,两台电脑的储存盘已经翻遍了,如果有带走了证据,早发现线索了。
局长发话,其他人不敢吭声,这是抓到的一个终极目标,如果无法找证据,那接踵而来的,又将是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屏幕的另一端,徐沛红的审讯现场,明显那位已经做好的顽抗的准备,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让他们加快速度回来吧,这个要比徐沛红好审的多。”陈局命令道。
王卓要发出命令时,戴兰君毫无征兆地喊了声:“等等!”
她抬眼,众人都奇怪的看着她,她道着:“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吹捧,再等等……”
等的时候,马博慢慢止住了抽泣,连都寒梅也看出来,这个时候,是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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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到地方了,你自己保重啊。”仇笛没头没脑说了这样一句。
马博抽泣着,点了点头,像朋友送别一样。
仇笛道着:“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觉得你值得钦佩……其实这个国家该死的人太多,实在轮不到你。”
愤怒了,这愤怒来得真奇怪,马博两眼无神地看着仇笛,不明所以,仇笛痛斥着:“最该死的就是那些贪官污吏,人前冠冕堂皇,人后衣冠禽兽,以权谋私、卖官鬻爵,卖国求荣,什么事他们都能干出来,比婊.子还没有廉耻……你说,他们该死吗?”
“该死。”马博同仇敌忾附合了一句。
“就你这件事里,这种该死的人也不少,明明吃着皇粮、坐着高位,还和黑涩会那些人渣沆瀣一气,为钱、为女人,什么事都敢干,连出卖国家机密都不在话下……我们,我和你,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可以不爱国,可他们没理由不爱国啊?国家给予了他们多少,难道换来的是背叛……如果不是他们,你也不会走到今天啊。你说,最该死的是不是他们?”仇笛问,言辞激烈,表情慷慨。
无形中,痛悔过后的马博,和仇笛站到一条战线上,重重地点头道:“是,该死。”
“肯定是了,没那些卖国贼,你就有三头六臂,也拿不到国家机密啊。”仇笛道。
“对。”马博失神地道。
“告诉我,在哪儿?”仇笛问。
“啊……”马博愣了,话到喉咙间,卡住了。
“你糊涂啊。”仇笛瞬间暴起,不敢给他考虑时间,吼着骂道:“你太糊涂了,没有那些证据根本没有定那些人的罪,所有罪行最终还不得落到你的头上……难道你愿意,那些衣冠禽兽、不知廉耻官员逍遥法外?难道你就心甘情愿为那些猪狗不如的货色抵罪?难道你宁愿自己身陷囹圄,也不想看到他们身败名裂?难道你愿意,你在乎的人,将来还受到他们的打击报复?”
马博一下子气喘如牛,表情决然地,像要拼命。
千钧之力,只余一丝了,仇笛吼着把最后的杀手锏抛出来了:“马哥,你怎么还糊涂着,徐沛红早把你出卖了,要不怎么可能有人坐在你的座位上等你……他们现在去抓你父母了,你难道已经没有一点人性了,难道就眼看着婉宁坐监,看着你父母都进去?”
“不许胡说。”董淳洁此刻明白了,吼了声。有欲盖弥彰之嫌了。
啊…呜…马博一声如野兽般的哀鸣,拉着铐子像迸发出了无穷的力量,一下子几乎拉脱了铁凳,外勤猝然暴起,却不料马博连着铐子咚声跪向董淳洁,他崩溃得泪流满面,跪求着董淳洁:
“……别抓我们爸妈……我都给你们……我什么也不要了……求求你们……”
“我没杀人啊,前些年生意老赔钱,段小堂让我帮他做账,我是糊里糊涂被他们拉上船的……我对不起我爸妈,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求求你们,我知道我活不了了,你们枪毙我吧,别抓我爸妈……”
最后的一线防线失守,马博在歇斯底里的哭喊着,露出了他的本色,依然是软弱、自私、其行可憎,没有那怕一点值得可怜的地方。
可偏偏让人觉得他可怜,董淳洁,默默的拭去了眼角一丝湿迹,眼神里怜悯,口气却冷冰冰地道着:“东西呢?你知道我们找什么。”
“在我…我身上。”马博痛哭着,哽咽着,最终把去向,浓缩成一句绝望的话。
外勤要上来搜,仇笛拦住了,董淳洁也明白了,他摇头道:“不用搜了,在体内……让家里准备手术。”
言毕,他长吁了一口气,仇笛搀着马博,要着钥匙,把反铐的手打开,腕部已经拉得鲜血淋漓了,那怕是心硬到能朝人开枪的仇笛,此时也觉得满怀愧疚,不管你冠以什么大义为名,行的都是同类相残之实,也许面前这个绝望的人,真算不上最该死的。
最终一锤定音的时候,陈局激动得拍案而起,那一刻,行动组全体静默,却没有大案将倾的兴喜若狂,谁也没想到,掌握着通敌卖国证据的嫌疑人,会以在这样一个简单的谎言前屈服。
他算不是一个真正的间谍,也许他真的想挽回,只不过后一切都将是徒劳。
陈局带队,一行人匆匆下楼,伫立在保密局大门口,进市区后就陆续有警车贴上来,或带队,或衔尾,那辆显得有点破烂的闷罐车,慢慢的多了一长列护卫。
近了,近了,在街道夹恃的警车中央,有一条路,只有一条路,路的尽头,是迎接的人群。
近了,近了,马博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别怕,这都是形式主义,阵势大,不顶个屁用。”董淳洁给马博贴着创可贴,粘在他腕部,安慰着见到警车浑身发抖的马博,抬抬眼道着:“放心,我会去看你父母,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他们。”
“慢点。”仇笛搀着马博,外勤扣上了头套,他直搀下了车,董淳洁和两位外勤轻装挟着马博,在警卫的簇拥下,进去了。
那一刻,戴兰君看到了车里没有下来的仇笛,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戴兰君微微笑了笑示意,不过却没有得到仇笛笑容的回敬,他显得有点陌生一般,嘭声关上了后厢门,这辆特殊的车悄然无声地驶离了警卫森严的现场。
两个小时,从马博的胃里取出了四粒胶囊大小的物体,这种类钙质的包裹能通过机场那些简陋的危险物品扫描,不过拆开后却拼起了四个存储晶片,总存储量超过10G,里面正是遍寻不到的证据,大量的测绘数据、影印照片、文件、设计规划,甚至包括很多敏感的军事数据。
间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情报的提供者,那是些已经彻头彻尾把自己出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