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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永远比现实丰满,实践永远比理论更难。
对于吃偏门的,这一点感觉尤为深刻,当天下午就各奔目标,偌大的京城意外无处不在,最起码仇笛就遭遇了一个有苦说不出的事:堵车。
足足堵了三个小时,等到目的地时,已经天黑了,这个时间段想返程也难了,回头到住地,又得遭遇下班高峰,干脆就住到了通州,晚上无聊,联系了已经正式上班的管千娇,离开了这一行,管千娇才告诉他很多故事,比如这一行自诩七十三行,有一个很隐敝的群号就叫73班校友录,因为处在灰色地带的缘故,相互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可以有情报的交流,但彼此根本不见面,也不互挖对方的真实身份。
这一行有很多人物,比如老道的情报贩子,叫“点子”,商户的信息、银行记录、房产记录甚至于很多私密记录这类人都有渠道得到,信息在他们手里,就是养家糊口的来源;比如提供各类间谍监听装备的,都叫“底片”,比如盯梢低级人员,叫“镜子”;还有专门潜入各类公司挖信息的“钉子”、行走在各类人物之间的掮客“皮子”,至于像管千娇这种精通电脑的黑客,也有个外号叫“珠子”,意指珍贵的意思。
管千娇把仇笛拉到这个群里,随后仇笛郁闷地发现,他只能是最低级的那种“镜子”。直接被五百人大群忽视了,没人和他这种级别很低的人交流,群里正的关注的是私蓦利率那家什么背景,那家比较靠谱,那些涉及很专业的内容,仇笛看着看着就昏昏欲睡了。
次日起了个大早,带着耿宝磊逛了一圈通州,郝丽丽提供的初步资料上,她的老公候海峰就在通州当二手车中介,这是没有委托的调查,不过在仇笛看来,那位花枝招展、风姿妖娆的女人和比她大二十岁的老公,其中肯定有故事。
“可这故事未必是能变成钱的故事啊……这很好理解,京城你有车有房,别说46,就64的老头娶个小姑娘也不让人意外啊,多少美女等着排队嫁给房子呢。”耿宝磊反驳道,通州北郊,有数个二手车中介,找了两家,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候海峰开的那家,正在驶去的路上。
“你看看我录的……她不是嫁给房子,是要和房子离婚。”仇笛提醒道。
耿宝磊看了看仇笛手机上录的那位女人,和大多数花枝招展的浪货没啥区别,他不屑道着:“那指不定是找上有房子多套的了,把这个只有一套房的蹬了。”
“不应该是这样,我觉得她特别急,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哈曼给的背景调查是,结婚才两年多,现在人多注重婚前财产呢?真要这么离了,她可什么也得不到啊……你觉得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陪四十几的老头,能特么白让他睡几年?”仇笛狐疑地道。
这句话把耿宝磊逗乐了,仇笛惊省时,方觉得自己换位思考的不太对劲,他直道着:“干脆见见人得了,咱也不跟踪他了,就当来玩一趟。”
“少来了吧,你是寻思着,是不是能把委托颠倒过来,从人家老公手里抠点钱。”耿宝磊一语戳破了仇笛的借口。
仇笛哈哈一笑道着:“你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这都能看出来?”
“都不用看,不管是你,还是这一对,都不是感情问题,绝对是经济问题。”耿宝磊一言以敝之。
错不了,这个时代的潮流带着的铜臭味,鲜有幸免之人。
直接去了车市,直接找到了候海峰,见面把耿宝磊和仇笛吓了一跳,那爷们剃着大秃瓢、长着大板牙、脖子里拴着老粗的金链子、浑身都是膘肉忽闪闪地,无处不在彰显他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族。
“哦……瞅你们面熟,卖车是吧?”候海峰比仇笛还直接,倒替仇笛想到借口了,一想起堵车仇笛就糟心的,一点头:“对,卖了得了。”
“成,开后面给你估个价……来来,进来坐,我们这个诚信车行啊,信誉那是没得说啊,好多京里的主,都大老远跑我们这儿买车置换,二位您想要什么车言语声,上户办牌一条龙,不用您跑前跑后……最关键的是,不用等着摇号,摇号那家伙多坑人呢,驾照都二审五六年了,摇不上号的海了去了……哎二位,有这个意向吗?”候海峰一笑起来,倒不让人觉得很讨厌,最起码讨好的表情让你觉得很可爱。
“还真有,不过钱不太趁手,想先看好,回头来提……买新车是有点不划算啊。”仇笛笑着道。
“那肯定的,一辆好车厂家挣利、国家收税、黑心商家再宰你两刀,四十万的车回咱们国内直接上百万,过不了几年就得缩一半价……这儿可是实实在在的价格,有辆宝马,十五万您开走,里程还不到十万公里………一看您这眼神就不相信我,咱们签个协议,只要您发现是事故车、大修车什么的,我们包退包换……”
候海峰三言两语,大秃瓢晃悠着,无形中就把卖客变成买客了,仇笛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随着候老板去看车,很关怀地问着,候老板哪儿人呢?怎么听着像老乡?一问尼马不是老乡,差远了。哟,攀不上了,候老板一看您的座驾京牌,在市里住的吧?
候海峰那识得有诈,嘻嘻哈哈地带着人逛车场,不过很快仇笛就发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检测他那辆五菱面包车挑了一大堆毛病,车胎花纹快磨没了、曲轴都磨细了、发动机有异响、最让候老板感觉难为的是,检测的小伙说了:还烧机油。
耿宝磊掩嘴轻笑了,知道面前是位彻头彻尾的奸商了,仇笛自己就懂车,车保养的相当好,一转眼就差一点成报废车了。
“我买的时候花了小两万啊。”仇笛道:“你们给多少?”
候老板想了想,给了个跳楼价,手指一比划:“八千。”
“啊?八千?”仇笛气坏了。
候海峰一拍巴掌道着:“甭跟我客气,兄弟,再给您加五百,您不要是看不起我……一看您这样,绝对是已经发大财的主,我知道您不在乎这俩小钱,可咱们得实事实办不是……不是我说了啊,开这车,除半夜出来拉客,早上出去送货,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开这车啊……看出来了,您就是扔个废铁疙瘩卖了,八千五……到我手里修修划拉划拉顶多挣五百块钱,多挣一分我是你孙子……”
耿宝磊一直在笑,仇笛根本插不进去嘴,本来他想察言观色的,却不料被对方看破已经脱贫致富的身份了,那前塞后堵的,还真找不出像样的理由跟人讨价还价了。
说着有电话来了,仇笛接着电话,是唐瑛的,他安置地说了句:行了,我知道了,就这么办。
这话头让候海峰逮着了,一嗓子吼着员工:“收车,结算,车上有这位老板什么东西都拿下来……开八千五。”
“啊?什么什么,我还……”
“您不说,行了,知道了,就这么办嘛……快去,愣着干什么。”
“嗨,等等,我再想想,回头送行不,卖了车我暂时回不去呢……”
“没事,我派车送您……”
一单生意,就在这么生拉硬扯中,愣是做成了,仇笛哭笑不得地装起了钱,候老板叫着小员工已经在小声教唆了,把这俩送走,打听下住那儿,肯定还要买车,想办法拉过来啊。
于是乎,仇笛和耿宝磊被热情洋溢的二手车行小徒弟请上了车,往市区送呢,一路不是打听大哥干啥滴?大哥贵姓?就是介绍某某车型咋样咋样,便宜啊,十来万就能开个豪车装逼去,晚上开上到酒吧街搭讪妞,一搭一个准,有好车才有好妞上。
这把仇笛和耿宝磊听得烦得,真想像不到自己当年做推销时,客户得多糟心,半路根本受不了了,直接到了地铁站下车,乘地铁回去。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把耿宝磊笑歪嘴了,他见仇笛皱着眉头,好像不是心疼那辆破车,好奇一问,仇笛附耳告诉他唐瑛给的消息,消息的内容是:郝丽丽已经是三婚了。
“啊?还有这事?准确么?”耿宝磊愣了。
准确性应该没问题,唐瑛的分工是背景调查,商务公司的渠道,大背景调查是必须做的,对于有刑事责任、有犯罪嫌疑的委托,必须规避此类风险,唐瑛也就是试着让吕主管查了查,谁可成想,反查出这个郝丽丽的问题了。
所以,仇笛讲了:“第一次婚姻半年结束,第二次,九个月,结了三次婚,成功地由一个饭店服务员变成了现在的富婆……吕主管有这个调查渠道,能查到她离婚诉讼的案底,第一次离婚是男方无性能力、第二次离婚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两次离婚她都受益不少,在老家河北还有房子。”
“那这第三次,是准备制造个男主有外遇?我日……这尼马是婚姻骗子?”耿宝磊愕然道。
“十有八九是了,唐瑛说,让咱们别碰这种合法诈骗的女人,她离婚就把男方坑死,那是合法的,而咱们婚姻调查窥探别人隐私,你就办好事,也是非法的。”仇笛道。
“哇,没想到还有这种来钱途径,真让我恨己不是女儿身啊。”耿宝磊笑着道,提醒着仇笛:“恭喜开门见晦气啊。”
这个确实难办了,总不能找上门跟男方讲,你老婆是骗子,你老婆给你戴绿帽还想整你钱呢,那不得被人家揍成猪头再轰将出来。
坐在回市区的地铁上,仇笛托着腮冥思苦想着,这个无法逾越的壁垒,把他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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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仇笛远赴通州,包小三和丁二雷就轻松多了,两人都过着站着不像正常人,躺下就是自己家的生活,京城厮混久了,根本不用导航,脑子里直接就装着地图,找委托人孙志君的老婆根本没费劲,头天晚上就找到了北太平庄孙志君老婆开的炸酱面馆,还专程进去吃了碗,可惜没见着老板娘。
老板娘就是目标,尹雪菲,不用确认,吧台后吊着营业执照上写着呢。
这儿离丁二雷的窝不远,两人回家住了一夜,次日又逍逍遥遥的来了,住处暂时无法确认,俩口子分居,不在一块住,只能从店里倒过来查,这俩口子奇葩得很,老公连老婆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看那样子,应该是已经忘了很久了。
出了地铁口子,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包小三接着电话,仇笛安排晚上会面,丁二雷却在竖着衣领,晚秋的风里已经带上几分寒意,他咒骂着这个处处是霾的天气,牢骚又来了:“三儿,我再跟你说一次啊,你就跟着哥干吧,哥就缺你这样仗义的一个伴。”
两人混得近,丁二雷没少吐槽当年办假证,尼马证办好了送到了,人家不给钱,还把他揍了一顿的悲惨往事,更悲惨的是,这种事发生过还不止一回,后来连办假证的丁二雷也不相信国人的信誉了,这才专门开辟海外市场。
“那你那一个月挣多少钱?”包小三问。
“少的时候几千,多的时候一两万……再多就不敢干了。”丁二雷道。
“啥?不敢干?”包小三不解了。
“啊,肯定不敢干,小打小闹,养家糊口;大鸣大放,牢里吃苦,这你都不懂?”二皮这位老油子开始教包小三了,警察叔叔和坏蛋之间的生态,就像养殖户和他们养的猪一样,谁肥宰谁,谁富收拾谁。所以,哥不是做不大,而是不敢做大,不是只接熟客生意,而是不敢乱接生意。
包小三一听,这挺有道理的,一竖大拇指道着:“皮哥,要不我佩服您呢,瞧您懂的这道理,真多啊。”
对于包小三发自内心的佩服,丁二雷受之坦然,不论是什么天才,也是需要观众,需要追随者的嘛,他挽着包小三胳膊深情道着:“难得有懂我的……要我说,你们几位也是瞎胡闹,不靠谱,就有俩钱迟早也得折腾完。”
“哎呀,皮哥,这你就真不知道了,仇笛这人挺仗义,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呢……我真没跟您吹牛,我们接了几单大生意,标的最大到三百万了,要不你说我怎么脱贫致富的?回到老家,那上门相亲的,都快把我家门槛挤破了……您还别不信,他在国安真有关系。”包小三小声道着,拉拢着这位意志尚在飘摇的兄弟。
“你那点我都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务实。”丁二雷老成地道。
“哎哟,冤呐,这个绝对没假话……那喝三斤白酒夜御四妞的才是吹牛啊。”包小三不迭地解释着。
不好说了,丁二雷明显无法相信包小三所说,仇笛一人一枪和人火拼过的事,更无法相信他在国安有关系的事,直撇撇嘴,不提这茬了,那样子,好像对包小三这么个人才入错行多么可惜似的。
这也正是仇笛急于拉起团队,急于做成一单的心情所在,没利益就没有团结,不管团队还是团伙都是如此,包小三苦口婆心解释着:“……这个您真不用怀疑,仇笛的眼光是相当准的,他觉得这个能赚钱,是条路子,就应该没错。”
说到这事,丁二雷的疑虑尚存,他且走且道着:“我怎么觉得就不靠谱呢?二十万,雇人给自己找顶绿帽戴?”
“你看你这人,要是这顶绿帽关系到一幢房子产权的分配,那就真得找出来啊,这年头要钱都不要脸,还怕戴绿帽?再说这种事就肯定有,离婚几年了,又是个老板娘……我…操…我就不信她没相好,天天整根黄瓜自己个玩。”包小三道。
说到此处,丁二雷笑得眉眼挤一块了,抬头时,已经看到了装饰古朴的炸酱面馆,两人收起了谑笑的丑相,像普通的食客一样,踱进店里了。
“老板娘在不在?”进门包小三扯着嗓子就吼,店里食客不多,好引人注目了。
这是奇诈一句,有人应声就是在,万一有人应,包小三这恶相马上就会变成笑脸喊:“两碗炸酱面。”
剧情突变,吧台整理东西的胖妇人抬起头来,粗嗓门吼着:“大白天嚎啥桑呢?找老板娘干啥?”
“您是?”丁二雷被吓一跳,这女人有他两个粗,一个半高,那胸前晃悠的两团,比店里的面碗还大,可为啥这面相这么熟悉呢。
“没老板娘,我是老板。”胖妇人对两位猥琐货没好口气了。
“两碗面,牛肉、黄瓜各一碟。”包小三不敢犟了,尴尬道。
“红儿,两碗炸酱面、一碟牛肉、一份黄瓜。”老板娘大嗓门吼着,厨房里应了声。然后她低头拔拉着算盘珠子。
包小三和丁二雷战战兢兢坐到了桌边,俩人认出来了,这就是目标:尹雪菲。
“没错吧?”丁二雷愣了,美女的名字,肥婆的样子,反差太大了,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没错。”包小三手机已经偷拍几张了,他小声道着:“和委托人提供的照片一样,就是胖了百十来斤而已。”
“这个离婚很正常,不离才不正常呢,我很同情那个委托人啊,和她一块睡,相当于抱着一头二百来斤的母猪同床共枕,那得多么勇敢的爷们才能办到啊。”丁二雷如是道着,然后他和包小三相视愕然,想到一个更悲惨的事。
“完了,这生意绝对黄了。”两人同时道。
对呀,这号年老色衰一身赘肉的肥婆,出门坐车都不方便,可能红杏出墙吗?
完了,白跑了,尼马还得自己搭路费。两位失望的人很快又发现了一个特性,这位恶肥婆不是一般的凶,饭还没上桌,已经冲着后厨骂了几回人了。
两人的心思相同了,吃完饭跑得远远的,省得尼马看着人糟心,唯一的优点是,这炸酱面做得着实不错,面劲道、酱味足,两唏唏律律吃着,包小三吃饭快,半天见丁二雷只吃面不吃小菜,他邀着快吃啊,边说边挟了块黄瓜往嘴里放。
丁二雷瞧他这样,思维紊乱了,直说三儿,你多吃点。
说完他觉得自己被良心谴责了,于心不忍地道着:“三儿,我想你刚才说的话了……你说这黄瓜,会不会是她用过的?”
呃……包小三一噎,呲眉瞪眼梗脖子,恨恨地撂了句:“二皮,从现在开始,跟你友尽啊。”
“你看你,我就说说,兴许不是呢……那,你都吃了吧。”二皮幽怨地道,明显对黄瓜有心理阴影了。
包小三气得端起碗跑了,换桌了,不跟他一起吃了。
开张第二天,两线同时失利,虽然意料之中很难,但谁也没有料到,会败得这么彻底,连刚刚建立起的搭档感情,也出现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