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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天空,呈现纯净澄澈的湖蓝色。林间小径静谧幽深,每一片树叶都是湿漉漉的,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简瑶缓步其中,看着满目清新的颜色,心情也变得柔和安宁。
一会儿向薄靳言告个别吧。套用简萱的“妖怪逢春论”,对于怪人也应当予以祝福。
别墅矗立在一片绿意里,静雅依旧,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
简瑶步伐轻快的走过去,到了十多米远的地方,却是一愣。
门敞开着。
平时她来的时候,门大多虚掩着的,从外头看不出来。有时候门也会关着,她一敲门,门锁会自动打开,应当是二楼的薄靳言给开的。但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开着。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客厅里影影绰绰有些人,还有隐约的对话声。
前所未有的情况。
简瑶停在原地不动,盯着门内,仔细倾听。就在这时,里面有人转头看过来:“是谁?!啊……是你!”
紧接着从屋里走出来几个人,简瑶怔住了:是早晨在院子里碰到那几个保安。
简瑶经常在宿舍大院里进出,保安们即使叫不出她的名字,也都认得她。其中一个还是认识多年的老保安,直接喊道:“简瑶?你怎么来了?”
简瑶看他们神色紧绷,有几个人手里还提着木棍,微微一顿,含糊答道:“我过来看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老肖的儿子找到了吗?”
她说的“老肖”,就是丢了孩子那个保安。
众人都沉默下来,其中一个答:“还没找到。住在这里的怪人还没回来。”
简瑶刚要继续问,之前的老保安忽然眼睛一亮:“你来这里也是要帮忙?那就太好了。”
简瑶看他一眼,点头坚定的说:“只要能帮到忙,我一定帮。”
老保安会这么想,是因为这次孩子失踪,大院里很多年轻人都在帮忙找。而简瑶平时待人就十分友善,所以以为她也是闻讯赶来。他还知道,简瑶跟警局的人都很熟,好像还有个刑警男朋友,所以如果她肯帮忙,当然求之不得。
保安们七嘴八舌把事情跟简瑶讲清楚,却令她心头一惊。
原来孩子昨天中午就不见了,亲戚朋友们找遍任何可能的地方,都没有踪迹。唯一的线索,是火车站附近一个小卖部老板看到,孩子早晨曾在旁边的游戏厅玩,“怪人”当时也出现在那里,还跟孩子讲过话。
简瑶问:“小卖部老板怎么认得,跟孩子讲话的人,就是住在这里的人?他们认识?”
一个保安答:“简小姐你不知道吗?很多人都知道的。那个‘怪人’经常在城里逛,穿个风衣、戴个口罩,古古怪怪的,还会跟人讲一些奇怪的话。他一个人住在山上,大家都说他是神经病。肯定是他拐走了孩子!”
简瑶愣住她的确不知道,她寒假才回家。这时另一个保安附和:“我们已经把这个情况告诉警察了,他们应该很快会到!”
简瑶跟他们一起进屋。
屋内还是老样子,七八个保安或站或坐,分布在屋里各处。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两个保安紧张的站着,还有两个守在通往密室的走廊。
一个中年保安蹲在沙发边上,眼眶通红、精神颓丧。简瑶认得他就是老肖。
她又抬头,望向午后阳光寂静的楼梯。
保安们说是他拐走孩子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一直觉得他是个侦探小说家。
可是,他却跟孩子讲过话。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
她走到一旁接起:“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男声格外低沉,但是带着几分昨晚没有的沙哑鼻音,像是刚刚睡醒:“请转告他们:从我家里滚出去。谢谢。”他的语气听着挺平静,就像让她转告的是一句很寻常的话。
简瑶握着电话,再次望向空荡荡的楼梯。
傅子遇有她的简历,所以他知道她的电话。而他此刻,人应该就在二楼。
简瑶看一眼不远处的保安们,压低声音:“薄先生,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你能不能下来跟他们谈一谈?”
薄靳言似乎低笑了一声:“如果每个想要见我的人,都能如愿,那我现在已经死了。”
简瑶微怔,就听他说:“累死了。”
简瑶静默片刻,答:“既然你不愿意,自己跟他们说,我不会替你转告任何话。”
她的语气挺硬,薄靳言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简瑶以为他会生气或者继续讽刺,谁知他忽然说:“好吧,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一楼那两个房间。钥匙在厨房第三个橱柜的最里面。”浑厚的嗓音异常温和,说完就挂了电话。
简瑶狐疑的走到厨房,果然找到了钥匙。
她走回客厅,对老肖等人说:“刚才没有跟你们说,我跟住在这里的薄靳言,有一些工作关系。不过我也不了解他。刚才他打了电话。”
再次来到那两间密室前,简瑶的心慢慢提起来。
薄靳言到底会让他们看到什么?他的语气听着不对劲,太配合了。
一个保安缓缓推开门。
屋内灯光很暗,几排铁架森然矗立,而那些罐子里的东西,也赫然呈现在眼前。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站在门口没动,也没人说话。
迎面就看到铁架子上第一个玻璃罐子:暗色的液体里,浮动着一颗……眼珠子。煞白的眼球、涣散的瞳仁,颜色鲜活,仿佛正盯着她。
简瑶几乎是立刻垂下目光,可就这么匆匆一瞥,足以令她看清架子上那一长排罐子里,泡的都是嘴唇、牙齿、手腕、心脏、男性生殖器……
一名保安失声喊道:“杀人分尸!杀人分尸!”转身就跑了。他这一跑,其他几个保安也变了脸色,开始往后退。老肖当即就懵了,僵若木鸡,两个保安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先出去!把这里守住,警察马上就来了!赶紧报警!”
身后脚步声纷沓,人声混乱。简瑶的心跳已经不稳,一股凉意慢慢渗进四肢和躯体。她也转身,绷着脸快步往外走。可走了几步,她又刹住。
前方狭长的走廊,保安们眼见就跑得没影了。她原地听了几秒钟,又转身,一个人走回密室里。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狰狞可怖,她不去看罐子里的东西,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向其中一个罐子的底部……
那里贴着很小一张发黄的纸片。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瞥见每个罐子上,似乎都贴了同样的东西。她仔细看上面的字
这是一张英文标签:
“编号:042;
内容:左眼球;
性别:女;
年龄:27;
死因:车祸,大出血;
死亡时间:2007年8月15日;
捐赠医院:俄亥俄州州立医院。”
标签上还隐隐能看到医院的印鉴这是科研用人体器官标本。
简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听到屋外传来隐隐的警铃声,立刻快步离开了这房间。
刚跑出别墅大门没几步,她就看到前方,保安们正围着两名警察,指着别墅大声诉说着。同时,她身后“嘭”一声,门被人关上了。
简瑶回头看着紧闭的屋门。
薄靳言引他们去标本室,就是要把他们吓走。
已是下午了,山岭间的阳光依旧灿烂,而别墅就安安静静矗立在阳光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先赶来的这两位是民警,简瑶把所有经过对他们讲了一遍。保安们听她讲那些是标本,都很意外,但还是一口咬定薄靳言脱不了干系。
两名警察决定上前盘问,简瑶和其他人则站在不远处等着。
然后警察在楼下又敲门又喊话,屋子里却根本没人理他们。保安们议论纷纷,更加觉得薄靳言是做贼心虚拘捕。简瑶也猜不出,薄靳言到底在干什么。
警察不能硬闯,只好回来找简瑶:“你不是有他电话吗?打给他,叫他开门。”
简瑶点点头,打过去,在警察要求下,开的是免提:“警察在你家外面,要找你询问。开门。”
薄靳言静了几秒钟才回答,声音听着又有点闷闷的鼻音:“他们有搜查证或逮捕证?”
警察摇了摇头,简瑶答:“没有。”
薄靳言:“那我为什么要开门?再见。”说完又把电话给挂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火也大了,一个说:“打电话到局里请示!”简瑶听着心里也有点冒火,可越是冒火,她的直觉越强烈他不是罪犯。哪有这样的罪犯。
这时,不远处又响起警铃声,众人都回头望去。
几名警察,簇拥着一个神色沉肃的中年男人,快步朝别墅方向走过来,李熏然也在。简瑶认得那中年人,正是市局局长。
这么小小的一片山岭,情况却明显有些复杂了。
看到简瑶,李熏然很意外,走到她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简瑶:“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局长怎么来了?”
李熏然脸上浮现笑意,是那种有点高深莫测的、又有点兴奋的笑,他重复她的话:“三两句说不清楚。局长也是今天听上头的人说,才知道他住在这里,非要亲自来见他。”
简瑶听得奇怪,还想再问,那头已经有人叫李熏然。他匆匆的说:“你是帮着你们院子里的人来找孩子的?我知道有人报案,但是搞错了,他怎么可能是罪犯?回头再说。”说完就跑走了。
这次换李熏然上前敲门。
众目睽睽下,依然是相同的结果,无人应答。
大概是之前两名警察向局长汇报了情况,简瑶被叫到局长跟前。
局长神色和语气都很温和:“小简,你有他电话?打给他。”
话音刚落,众警察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李熏然更是诧异。
简瑶只好又打过去,还是开的免提。谁知她还没讲话,那头薄靳言再次声音低闷的开口,这回语气有点阴恻恻的:“难道你的记忆力维持不了24小时?你已经忘了我昨晚几点睡的?为什么又打电话?”
简瑶刚要回应,却忽然感觉到众人又看着自己。刑警们都是人精,看她的目光颇有些微妙。李熏然更是直直盯着她。简瑶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微窘又无奈。多说无益,她立刻进入正题:“薄靳言,市局局长要见你。”
“不见。”他硬梆梆的答。
“我跟他说。”一旁的局长忽然开口,向简瑶伸手,接过了电话。
局长走到一旁,讲了一会儿,挂掉电话,脸上浮现笑意。
简瑶看着局长带着一名老刑警,再次走向别墅。只是这一次,别墅的门打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简瑶把身旁李熏然袖子一拉:“他到底是什么人?”
李熏然瞥她一眼,不答反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简瑶简略的把经过讲了一遍:“我是他的翻译。”
李熏然拍拍她的肩膀:“太给我长脸了!”这才看向别墅,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向往:“薄靳言。美国马里兰大学副教授、世界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公安部特聘顾问、一级警督。操!操!操!他居然跑到我们这鸟地方静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