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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水土不服这个现象不可避免但黄石一直认为有相当多的患者是由于疾病引起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水土不服患者实在比例太高了。
这六年来在辽东的经验证明黄石的判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胡青白等人也一直不断地完善相关卫生条例。以往在辽东作战的时候长生岛的非战斗减员与友军相比就低了很多。这次万里搬迁到福建很多军官都对士兵的身体状况感到非常担心个别极端的人甚至认为将有两到三成的士兵会因为水土不服而死去。
可是黄石不同意这个看法。大明奉行的官员制度就是异地做官官员天南海北的调动更是家常便饭但这些官吏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高的死亡率。所以黄石由此判断士兵的高疾病率和高死亡率主要还是因为营养跟不上还有管理和照顾不善。
“启禀大帅今日新生腹泻的官兵减少了五成而病员总数则下降了两成。”
长生岛神医胡青白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向黄石大声汇报道这一路海航还有抵达福宁镇之后胡青白一通上上下下地忙乎执行了严格的卫生条例。所有的官兵都必须喝热水每人每天都要吃一份蔬菜出现疾病的人也会立即得到治疗和密切的关照。
“嗯很好。”这消息让黄石松了口气。水土不服症在全体官兵的共同努力下被降到了最低两万多辽东官兵目前虽然有三千多人病。但胡青白多年来总结出来的卫生条例挥了巨大的效果。病号被隔离控制起来呕吐物和排泄物也都随时得到清理他们也能通过看护人员得到足够地饮用开水在卓有成效地卫生条例下死亡人数被控制在个位数。
“大帅这是福建地方军户提及的草药我们也都已经记录在案效果好的我们也会编入卫生条例。”
这份医药单黄石也就是随便扫了一眼就还给了胡青白其实胡青白递给黄石看也就是让他扫上那么一眼。现在随着军队内部的不断分工。渐渐的黄石在各个领域都变得无知起来。就比如贺定远负责的军事训练吧几年前黄石还是贺定远的师傅曾靠一条剽窃来的训练方法让贺定远佩服得五体投地但现在黄石再与贺定远相比就完全是门外汉了。
上次黄石在长生岛检阅训练的时候现贺定远鼓捣出来地训练用的军事术语已经是一堆一堆的了其中一大半黄石都听不懂了。贺定远对黄石不断的提问竟然还显得有些不耐烦贺定远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帅你知道战场上的指挥口令就好。到时候我肯定也会交给你一批训练优良的官兵至于我是怎么训练出来地你有工夫就自己去看训练条例别没事围着我转。耽误我的正经公事。
后来黄石把教导队的宋建军找来询问了一番现训练条例确实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不仅仅是贺定远一个人就是教导队地这些职业教官也都已经在这个方面把黄石落下不少了。黄石感慨了一通之后放弃了彻底熟悉整个训练过程的想法。以后他对于其他方面的专业条例也都放开手脚让下面的人自己去搞了。
……
黄石派往泉州和厦门的使者都已经回来了无论是福建巡抚朱一冯还是南路副将俞咨皋给黄石的回信都非常客气让他尽管先休息上一两月然后再安排同僚给他设宴接风。两封信里都大大称赞了一番黄石地武勇和名气黄石不但没从朱一冯的信里看到丝毫的文官傲气。就连俞咨皋也表示他对黄石出任闽帅毫不介意。
人家嘴上虽然客气但这并不意味着黄石可以托大。眼下最急迫的安顿问题已经解决了黄石就急忙启程赶向泉州去拜见巡抚大人然后他还要亲自去趟厦门以便尽可能地解除自己和俞咨皋之间的误会和隔阂。
动身之前黄石又把当地的老船工和造船木匠找来询问造船情况。正如黄石所担心的那样福建和广州的大木料确实都已经非常少见了就是临近地浙江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大木料。从云贵搬运木料价格非常昂贵而且耗时长久所以最近几十年来粤、闽、浙三省水师地大木料主要是从南洋购买。
不过自从万历三十五年以来万历皇帝派人仔细侦查了吕宋地区的金银矿以后西班牙人对中国就一直心存警惕所以据说这些年来买到的南洋木材质量也不是太好因为西班牙人觉得大明甚是不怀好意而上好的大木头对各个国家的舰队来说都是战略物资。
听完了这些介绍后黄石和范乐由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西班牙人的敌意在万历三十六年就已经爆过一次了他们在现万历派人侦查马尼拉附近的地形后担心大明的入侵就在眼前因此进行了一场针对马尼拉华人的屠杀大约有三千多人遇难那些协助万历侦查地形的中国商人也都被吊死。
这场屠杀让万历非常恼火曾下中旨让内阁议讨伐的问题但遭到了福建巡抚的坚决反对。当时已经确认吕宋地区没有银矿西班牙人是从其他地区把银子运来吕宋和中国交易的所以进攻吕宋就算是赢了也什么都捞不到反倒自己把自己的钱路给断了。
万历天子似乎觉得福建巡抚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最后只是派人持国书往马尼拉问罪并说他派人去马尼拉搜索银矿只是闲得无聊绝无丝毫恶意在内。西班牙人似乎也认可了万历的解释也对此事道歉了不过双方的隔阂也就此出现了。
纪念前大明同荷兰在澎湖又进行了一场长期的战争。明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荷兰人赶出了澎湖列岛。现在的荷兰人对福建大明水师也极其不友好。因此就算西班牙人肯卖大木头荷兰人也未必肯让它们过境。
这个问题还是范乐由和德斯蒙给黄石做的介绍不过范乐由这个家伙倒是很滑头他说他现在已经是大明地军官了那他就一定会为大明考虑。那个德斯蒙也正在考虑加入大明军户他地看法基本和范乐由相同作为雇佣人员时他们绝不会和自己的祖国作战;但一旦成为大明军官那大明就是他的祖国了。
这两个家伙都是荷兰流浪汉。到了中国以后一下子成为了暴户黄石倒是相信他们的忠诚不过日后万一爆战争肯定还是要让他们到后面呆着去。黄石决定立刻向宽甸派出一队信使这队信使中会包括三个工兵和几个造船匠:“看来是要和陈继盛商量木材问题了。”
陈继盛是肯定没有足够的人力天天从长白山上搬运大木头的所以黄石先想到的就是利用河流反正宽甸后面就是鸭绿江。只要陈继盛把树砍倒了往江里一扔毛文龙在出海口把它们拦住就可以装船运来福建了。
当然这一切要等天气变暖鸭绿江解冻以后才可以做。黄石在信使的队伍里派出几个工兵。也是为了帮陈继盛研究地形和水流。陈继盛在宽甸已经穷得够呛了黄石相信砍大树卖钱这个主意一定会让陈副将很感兴趣他那里树多的就和阿拉伯人手里地沙子一样。
至于黄石派去的那几个造船匠自然也会和工兵一起长留在宽甸黄石打算让他们负责指点陈继盛该砍什么样的树。作为一个现代人黄石还是对滥砍滥伐有些抵触情绪的。他担心如果他不派人去的话陈继盛会了疯一样地砍倒每一颗被他看见了的树。
“还需要再找个船舶设计师只好再给耶稣会去信了。”
黄石是一个彻底的实用主义者虽然他并不敢说中国地广式帆船就一定没有展前途但在他的历史上西方的远洋海船已经被证明是成功的。所以黄石也不多想就决定走西方大型战舰地道路。而他的高参范乐由、邓肯等人都是西方人所以他们自然坚决拥护黄石的这个决定。
制造海船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处理木材为此长生岛还制造出了水力锯木机来。这种机器锯木的效率当然比用人力强得多了。需要十个壮汉锯上一天的木板在水力锯木机下只要不到一个时辰。可是这种水力机器和所有长生岛其他地所有机器一样。都面对产能严重浪费的局面以往长生岛没有钱、也没有必要生产大量海船珍贵的水力资源要用在其他的重型机械上。
现在福建水力充足黄石又急于要建立一支水师那么水力锯子一下子也就有了光明的前景。
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后黄石立刻带人出前往泉州。福建多山黄石觉得与其走曲折蜿蜒的官道还不如坐船走海路。
……
“好大的鱼啊!”
“狂大啊谁有弓?快拿弓来。”
“没弓……”
“没弓?没弓就上火铳好了哦还有标枪。”
等黄石被嘈杂声吸引到船尾时他看见张再弟正站在船尾面冲大海一杆火铳直直地指向海面小张闭上了一只眼正在仔细瞄准他地身旁还有几个人和他并排而立所有的人手里都拿着已经点燃了地火铙那架势就像在做射击训练时一般。
除了这帮火铳手以外船尾的小船上也登上了几个人他们人手一根标枪似乎也做好了向海里投掷的准备。包括这些正准备下海去捞死鱼的人在内一船的人都神情紧张地往海里张望大伙儿都摩拳擦掌就等着把鱼打死好大吃一顿了。这些辽东官兵嘴角都快流出口水来了把脖子伸得老长。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现黄石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张再弟聚精会神的瞄准着目标。不管他这枪能不能打中几枚标枪都会同时扔出船尾后跟了好几条大鱼小船会在他们攻击后再过去捞免得把鱼惊跑了。
“住手!”
背后突如其来传来一声大喝直吓得张再弟打了一个哆嗦。
“住手!”
黄石又叫了一声走到人群中严厉地命令道:“都把火绳熄了……还有你们几个都上船来不许碰这鱼。”
说完了以后黄石意犹未尽。还下令追加了一份命令:从此以后谁都不许碰跟在船尾后的白色大鱼否则以违抗军令论处。
张再弟虽然也是个将军了不过他实在太年轻了玩心重所以也没有什么将军的威风而黄石本人虽然竭力营造一种平易近人地形象可是他地功绩光芒四射以致他的手下莫有敢仰视者。这次跃马辽阳后就连贺定远也服帖了不少和黄石顶嘴、争吵的次数也减少了。
听到黄石的命令之后众人只好默默看着让他们垂涎三尺的大鱼在船后游弋把嘴里的口水再咽回肚子里面去。
“这种鱼……”黄石记得海豚在生物学分类上并不属于鱼。不过不管他大家能听懂就好:“这是神鱼万万不可冒犯。”
“哗!”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你们自己看好这种白鱼是妈祖神的化身是航海者的守护神。”
一群白海豚在船尾愉快地跳跃着。黄石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向着这群海豚致意妈祖神作为闽海的航海保护神已经有了千年地历史了宋朝年间对妈祖神的崇拜已经从闽海扩张到粤海和浙海。
虽然船上的辽东子弟前半辈子大多是农夫不过还是有些见多识广的人记起了妈祖的名字明朝以来中国的远洋航海次数大增。包括郑和在内的许多明朝地大臣踏上海途前都会诚心地向妈祖神祈祷。
随着大明国势日张。明人为妈祖神在南中国海周围建立了大量的庙宇竖立起了大量歌颂妈祖神的石碑到天启年间为止妈祖神已经是东南亚和中南地区的当之无愧地航海保护神就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初到马六甲时亦向妈祖神祈祷称之为这片海域的守护女神。
在黄石的历史上满清几乎彻底摧毁了中国的航海文化妈祖渐渐从一个影响广泛的女神退化到地方神。虽然愚昧的野蛮人让中国在数百年间失去了对东南亚地影响但在中国之外大明为女神植下的种子却生根芽。到了共和国时期无论是在越南抑或是印尼的妈祖庙前祭祀女神的香火仍然连绵不绝每一个炎黄子孙此时都可以骄傲地说:看啊这就是我们祖先航行到过的地方这就是他们遗留给这世界的文明。
“……福建的水虽然不少但是土地多是砂土地所以地里的出产有限不够养活百姓。自古以来福建地男人多扬帆出海让女人留在家里种种地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收成才能过上好日子……”
黄石给大家讲着自己记忆里朦胧地关于妈祖的传说他身边的官兵都一脸严肃地听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出海捕鱼的渔夫为了多打些鱼有时一走就是几天很多人就此一去不复返。妈祖是惠安人她的丈夫和几个兄弟先后都出海打鱼去了一个也没有回来妈祖在岸边等啊等但却从来没有亲人回来过。最后她就纵身入海化身为这神鱼……”
海豚时常会救助落水的水手、渔夫有时还会把他们送回岸边。渔民捕鱼的时候海豚也常常会跟在船后尾随每当此时水手、渔夫们就会大声呼喊:看啊妈祖在保佑我们。
“妈祖永生永世地生活在海中再也不能上岸了她既是勇敢勤劳的渔民的保护神也是等候在岸边的妻子的保护神她让勤劳可以得到回报、让有情人可以再会……保佑沿海生灵。千百年有如一日。”
船上的人听完黄石的话后。也都纷纷双手合十向着船后的白海豚低头致敬包括张再弟这个忠君爱国天主教地实际控制者在内每个人都向着中华地海洋女神诚心地祈祷。
金色的阳光斜斜地从苍穹射下给南中国海染上了粉红的色彩雪白海豚们纷纷跃出水面欢畅地带起了一串串晶莹的水珠仿佛正在为这些航行而翩翩起舞给他们带去海洋女神的祝福。
……
到了泉州以后。黄石先去拜见了福建巡抚第二天则领着手下们在城里转悠在辽东长生岛住得实在是太久了乍一到泉州这种繁华盛地黄石都有点不习惯了。
“既然到了泉州那就一定要去看看东西双塔不然实在太可惜了。”
走到开元寺前。黄石又一次仰望宏伟的东西双塔。黄石曾经来过一次不过和他上次来时相比黄石的年岁大了不少但这开元寺却年轻了三百多岁。这真叫人哭笑不得。
和在山海关时一样黄石又给部下客串了一把导游:“这开元寺兴建于唐朝至今已经有了千年的历史了。从唐朝时开始泉州就是东南的重要港口往来地西域、大食客商络绎不绝佛教、拜火教等教派都先后传入我中华。唐朝对各种教派一视同仁只要彼此间不起争斗他们的庙宇都受到保护。”
等到了宋朝后泉州更进一步成为中国的最重要的航海口岸宋朝的货物从这里起航运向越南、泰国、印度等地。
随后是蒙元入侵将中国数百年来积蓄的财富掠夺一空。等大明立国后国家几乎没有可以用于交易的货币。朱洪武每年征收地赋税中白银不过十万两。在严重短缺硬通货的情况下中国的国内贸易几乎退化到以货易货。赋税也几乎彻底变成实物税。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泉州也急没落商业萎缩到了几乎消失地地步。
不过此时在黄石眼前泉州港却又是一片千帆竞过、百舸争流的气象。
泉州在大明隆庆年间再次生了变化大明隆庆天子是万历皇帝的父亲这位天子是个厚道的老实人不幸遇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些厉害角色云集内阁。人善被人欺隆庆在位期间内阁不但给皇帝起外号还屡屡挖苦嘲笑他说天子与其费心思质疑内阁的看法那还不如回后宫去多生几个皇子。
隆庆天子上朝六年除了“是是”“好好”以外从不敢对内阁说一句主见到了隆庆统治末期阁臣高拱已经开始宣扬:大明天子对内阁的票拟不应该有“留中不”地权利这意思就是说皇帝对内阁的决议不应该有否决权。
老实厚道的隆庆天子上朝时总听内阁为钱币而苦恼就自行派太监来到福建打开漳州月港用中国丝绸兑换海外的白银这条海路也就是西方人口中说的“海上丝绸之路”。到隆庆天子去世时他为张居正留下了利用海贸挣下的三千万两白银。张居正依靠这笔财富完成了银本位改革一举把大明的实物税改成了货币税。等到万历掌权后要钱不要脸的万历天子宣布废除船引对每一条出海地货船他都要收税。
当时有御史和大臣指责万历和小民争利还说自从万历废除船引改成收海税以来海民“饥寒交迫苦不堪言。”而万历天子坚持他要钱不要脸的立场争辩说如果收税会导致海贸无利可图地话那百姓就不会出海了现在出海的船只越来越多那说明就是收完税后海商也还有钱可赚。
万历还反问御史和大臣:难道海民都是傻子么?还是家里银子太多明知赔本也要交朕一笔海税?
遇上这种视皇家体面如无物的天子明朝的文官除了谩骂外确实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开元寺的钟声悠长地回荡在黄石一行的耳边寺中的和尚们咚咚地敲着木鱼宝相庄严地诵读着经文来客敬奉的香烛升腾起渺渺的青烟好似又给寺中大师们身上地袈裟披上了一层神圣地光华。黄石等人也屏息静声轻手轻脚地在这千年古寺中缓缓而行。学着其他善男信女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留下一点儿布施然后静静地离开。
“当真了不起。”张再弟等人在辽东的时候很少见到这种千年古迹所以现在都是一脸的激动。
“正是。”走出了开元寺的大门后黄石才重重的长出了一口大气面对这种历史悠久的古迹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的敬畏还有一点点的自豪。
离开开元寺以后黄石就带着手下去吃东西。
万历朝以后。泉州正是极盛之时现在街上到处都是往来地客商他们操着大明的南腔北调在街上高谈阔论就是金碧眼的白人和肤色如炭的黑人也随处可见。辽东子弟们冲着这些人指指点点少见多怪地议论个不休。
“在泉州这里我们可以吃到福建的各种特产。”
“比酸菜还好吃么?不会吧?”洪安通立刻表现出了他的故土情结。
黄石微笑了一下在辽南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那里的饮食也很喜爱了:“各地有各地地特色好比在大连我们要吃青蛤、在天津我们要吃麻蛤在福建呢……我们就要吃文蛤。”
泉州的街头有很多小吃店铺虽然是十月底了。天气依然温暖很多店铺门口都能看见几个精壮的汉子**着上身一人舞动着一个木棒在拼命地砸着什么东西传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一个内卫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在做肉丸和鱼丸”黄石又客串了一遍向导。他告诉自己那群好奇心重重地手下:北方人做丸子一般都加些面来成型但福建这里不同。肉丸店铺的几个小伙子们就正在拍肉他们会一直把肉拍得非常有劲才拿去做丸子:“福建人喜欢用鲨鱼等肉比较黏的鱼做丸子他们总吹嘘说福建的丸子弹性好得扔在地上可以一蹦三尺高福建有些丸子里面还要加馅比如鱼丸里面加猪肉馅什么的既有鱼丸的清脆口感还有猪肉丸地醇香……”
“好了我们就挑这家坐吧。”黄石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店铺。这店门口的四个小伙子拍打得特别用力一看就知道他们这家店的肉丸一定会有咬头。
坐下以后店伙计马上就来招揽生意。这个伙计半生不熟的官话让张再弟他们听得颇为头大因为他们的官话本来说得也不怎么样只好由黄石一个人去和伙计对付最后黄石还煞有介事地点了一道特产:“偶阿煎多虾!”
古里古怪的音让张再弟、洪安通们听得直愣而那个伙计倒是一点头应了声好就掉头离开了黄石得意洋洋地告诉他们:“就是辽东的海蛎子不过福建这里地海蛎子比较小他们福建人叫珍珠耗‘偶阿煎’就是把珍珠耗加葱煎一煎吃起来很香。”
张再弟他们都呆呆地看着黄石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最后洪安通吭哧着说道:“真不愧是大人居然这些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黄石不肯多做解释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伙计们很快把韭菜盒、芋头包和炸肉卷端了上来他们就趁热就吃了起来。
大明开放海禁以来各国商人都纷纷来到泉州进行贸易到天启年间选择在此地定居的阿拉伯和欧洲商人总数已经过数万几十年以来泉州城内除了传统地中国庙宇外还修筑起了全新的清真寺和教堂。
当夕阳西沉的时候各种庙宇都出了洪亮的钟声不同宗教的神职人员也都放声歌唱向天空挥舞着双臂抒着他们对神灵的无限赞美和敬仰。泉州港内停靠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船舶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市面上仍是一片繁华店铺纷纷点起烛火大批的市民和商旅也在街头驻足流连。
这种大型商业港口的盛景自然让张再弟、洪安通这些边军军人惊叹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就是黄石自己也同样是惊异不已。
在黄石的前世关于中国繁荣海贸的记载已经被摧毁得所剩无几了。很多时候只能通过同期欧洲人的笔记。才能略窥此时东南沿海贸易地一斑。
在万历四十年地时候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曾写道:“海上的丝绸之路日渐繁荣从泉州、漳州开往马尼拉的中国商船络绎不绝形成了一条海上的通道。乍一眼看去一个人几乎可以从海船上一条接着一条地跳过去从马尼拉一直走到泉州。”
虽然天启朝以来海盗日盛但海贸也仍在持续这也正是黄石敢于借款的根本所在。如果不是穿越在隆万大改革以后的明朝而是在其他任何时代的话。黄石根本就不可能进行不受官府限额的进出口贸易他这辈子都休想把他欠地钱还上。
“这里真好没有战乱也没有连文字都没有、只知道**掳掠的蛮夷。”
张再弟的感慨声引起了一片赞同的唏嘘声但却把黄石的好心情一下子敲得粉碎。就在他座位的窗口外脸上挂满幸福笑容的男女川流不息地经过不时还能听到孩子们地嬉笑。街上的人群幸福、安详、和平而且无忧无虑海港入口处。一艘迟到的帆船正缓缓地驶向泊位白矾正轻轻地落下如果你侧耳倾听仿佛还能听见船上那些水手因为到家而出的喜悦歌声……
如果黄石不曾来到这个时空地话那在二十几年后这街头满满的人群。无论是白苍苍的老者、还是天真可爱的儿童无论是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子、还是怡然自乐的垂髫少女平均每三个人里就要被杀死两个……
这样地惨剧不仅仅只会生在泉州一地而是整个神州大地都会陷入血泊闽浙沿海数以百计的造船厂会和船只一起被焚毁沿海三十里内每一个活着的人都会惨遭杀害……
为什么我们的民族要遭受这样的灾难?为什么我们手无寸铁的人民会被杀戮?为什么我们的文明要承受这样的逆转?
是谁在姑息养奸以致养虎为患?又是哪些人在出卖我们地国家还把我们人民推向苦难?
……
天启六年十月的最后一天。辽阳。
四位贝勒正聚集在一起议事。阿敏脸色阴沉地说道:“我们地使者从科尔沁蒙古回来了据他们说。科尔沁的头人还在生病而且看起来一时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代善愤怒地低声咆哮道:“撒谎!这帮无信无义的蒙古人最是靠不住了!”
按理说以科尔沁蒙古和后金的紧密关系他们的头人怎么也应该亲自来给努尔哈赤吊但黄石兴起那股谣言以后科尔沁蒙古的头人就一直在生病他的大儿子也突然有事来不了皇太极几次三番地邀请可他们推三阻四地就是不肯来。
皇太极虽然心里焦急但脸上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他掉头问一边的无精打采的莽古尔泰:“五哥你怎么想。”
“嗯?”莽古尔泰像是被惊了一下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皇太极两只眼睛黯淡无神:“你们说什么呢?我没听清。”
皇太极失望地看了他五哥一眼然后又把科尔沁蒙古的事情重复了一遍莽古尔泰听着、听着就低下了头等皇太极说完以后只是低声吐出几个字:“我没有想法。”
自从努尔哈赤的死亡被黄石利用之后莽古尔泰就几乎是一个废人了皇太极曾数次主动邀请莽古尔泰和他出去打猎但都被莽古尔泰平静地拒绝了:“八弟你自己去玩吧我现在没有心情。”
只有当黄石离开辽南的消息传来时莽古尔泰似乎才从他的幻觉里清醒过来了片刻眼睛中也迸出了近似疯狂的喜色……但也就仅仅是片刻而已皇太极眼睁睁地看着莽古尔泰眸中的火焰渐渐消沉了下去闪烁、闪烁、闪烁……直至彻底熄灭。
最后莽古尔泰再次彻底萎靡了下去只是低沉地说了一句:“他还是会回来的。”
皇太极一贯以波澜不惊自诩可是莽古尔泰的语气是那么的悲哀、那么的凄凉就是铁石一般的皇太极听到后仍感到一阵阵的心酸。现在莽古尔泰整天半死不活的参与议事的时候他也总是心不在焉就知道玩弄脖子上的一个奇形怪状的、似乎是把两根金属棍子交叉起来的简单饰物。
“主子四位主子!”
一个后金牛录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忙不迭地向着四位贝勒叫道:“明国来人了是明国的辽东巡抚他派人来吊老汗了。”
除了莽古尔泰以外的三位贝勒都站了起来皇太极问清楚情况后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快请。”
跟着皇太极又急忙掉头看向莽古尔泰后者仍沉闷地坐在那里手还在无意识地摆弄着十字架皇太极兴奋地大喊道:“五哥快去把辽阳的商人、喇嘛还有各部蒙古人都请来!”
“嗯?”莽古尔泰抬起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
袁崇焕派来的官员神态傲慢地大声宣布道:“仪黄金五百两白银五千两。”
“多谢上国大使。”
代善、皇太极和阿敏一起谦卑地回礼然后恭恭敬敬地把袁崇焕的使者请入宴席这次还有一位喇嘛受袁崇焕委托跟着那位辽东官员一起前来辽阳这位中间人自然也被一起请入了盛大的宴会中。
辽阳的社会名流们又一次被动员了起来虽然目前四位贝勒是一字并肩但皇太极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后金大汗所以就由他亲自把袁崇焕的使者奉到上座再由皇太极打头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敬酒。
宴会结束后皇太极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大好。袁崇焕的使者说明廷并没有承认黄石杀死努尔哈赤的功劳。这个后金和蒙古各部虽然也都早就知道了也明白明廷不承认功劳的主要原因是级问题但能诱导辽东巡抚的使者当众说出这段话皇太极相信还是会有很大意义的。
“把多尔衮送去给明国做人质吧我们太需要一段喘息的时间了。”
代善和阿敏都对皇太极提出的这个建议深为赞同阿敏点头的同时还不忘补充道:“大妙如此蒙古人多半会认为我们就要被招安了至少也是和明国达成初步协议了这样起码可以做些买卖。嗯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加上一个多铎把他们哥儿俩都送去。”
会议上莽古尔泰还是保持了一贯的沉默他的兄弟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也没有再问他的意见皇太极在散会后走到了莽古尔泰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五哥回家吧我们都议完了。”
“我知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落下。”莽古尔泰沉声回答道他抬起头的时候皇太极吃惊地从他双眼中看到了久违的锐利光芒。
“八弟。”莽古尔泰猛然伸手握住皇太极的手臂语气迅而又坚定:“我们趁此机会干脆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