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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心看他这个样子,莫名觉得——他似乎这样看着这个妇人无数遍了。
安子墨也眨眨眼,不过没说话。
吊死鬼原本脸上爱耍宝的神情此刻收敛了起来,反而是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其实真的不想说太多我跟她的事的。”
安子墨在吊死鬼身边坐下,歪头看他,还从口袋里翻出个棒棒糖,拨开皮塞进嘴巴里。
吊死鬼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又继续说道,“那个浇花的,是我媳妇。”
“咔。”
安子墨一惊,把棒棒糖咬碎了,咬的牙痛,郁闷地揉了揉腮帮子。
安如心笑着过去帮他揉了揉,然后也在台阶上坐下,搂过安子墨。
吊死鬼叫林月青,对面的浇花的妇人叫黄玉凤,他们俩,是林晟从来没见过面的远房大伯伯和大妈妈,也就是林朗的堂哥堂嫂。
林月青是个童话漫画家,黄玉凤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不过嫁给林月青以后,就专心做起了家庭主妇。
三十年前,林氏集团不过才刚刚起步。
林朗曾经邀请过林月青来做公司宣传部的主管,但是被林月青拒绝了。
他只喜欢画那些与别人认知不同的童话,他执着地认为,童话,才是人性最本质的揭露与呈现。
比如,灰姑娘的两个姐姐,为了穿上水晶鞋而自残,贪恋恶劣。
又比如,恶毒皇后要猎人杀了白雪公主,带回她的肝脏进行实用,恶毒残忍。
这些才是童话的本质,所以,他画的童话,都会无限放大这些人性的东西。
这种特立独行的画画风格,放在现在都很少有人欣赏,更何况是三十年前。
所以,林月青一直靠着黄玉凤所带来的嫁妆生活,直到两人坐吃山空,生活逐渐拮据。
黄玉凤开始逼迫林月青出去挣钱。
林月青指责她不是当初自己爱着的那个如出尘仙子般的女人。
两人无休止地争吵,直到婚后第五年。
原本过惯了富家日子的黄玉凤怎么可能一直容忍生活贫穷下去,于是她选择自己出去工作,到林朗的公司上班。
林朗给了她一个行政的职务,好歹所赚的收入,能维持家用。
可是,黄玉凤想要的却不止这些,她已经想开了,自己出去抛头露面工作赚钱并没有什么,却无法容忍林月青的无所作为。
她的脾气变得越发暴躁,甚至在家里到处摔砸,不停地在林月青面前咆哮谩骂。
林月青一开始很烦,心灰意冷。
但是有一天,他忽然看到了黄玉凤流了眼泪,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给这个他曾经心爱的女人,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于是,林月青认真审视了自己,精神争斗了许久,终于将之前奥尽心神所做的画,全部收了起来,然后拿起新的画本,迎合着市场,开始画那些违心的画。
拿到第一笔报酬的时候,黄玉凤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她高高兴兴地买了菜,做了饭,甚至帮林月青收拾了书房。
林月青看着这样的黄玉凤,压下心里的郁郁寡欢,心想,只要她开心就可以了吧。
是的,只要她开心。
她开心了,可是他却一天比一天萎靡。
他的画,收入越来越多,黄玉凤的脸上,笑的越来越多,而他自己,那些属于他的梦想和追求,却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
他变成了一个只会画别人爱看的画的画家。
脸色越来越苍白,然后有一天,突然就在画桌前晕了过去。
医院诊断的结果——是脑癌。
林月青还记得当时黄玉凤的第一反应就是问,“治病需要花多少钱?”
医生给他们报了一个粗略的数字,犹如天价的数字。
林月青看着黄玉凤的脸,选择了放弃治疗。
他在确诊的第二天,到医院的楼顶,自己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已经不再留恋的生命。
然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能看到黄玉凤,黄玉凤却看不到他。
他看到她抱着自己的尸体嚎啕大哭,她的包里装着她才去找林朗借来的钱。
他还看到她拿着一张奖状,放在他的画桌上,原来她竟然背着他,悄悄地把他以前画的画拿去参加比赛了,还获得了一等奖。
林月青原本是要去投胎的,可是他看到她翻着自己的画,翻着翻着就落下的眼泪,还是决定不去投胎了。
于是,在黄玉凤用他的画换来的钱,跟林朗要了这块地方,然后盖了这间小小的恐怖屋后,林月青就决定要将自己困在这里。
也不知是天意还是黄玉凤的有意,她竟然在恐怖屋的对面开了一间家庭式餐厅。
从此以后,他们两个就这样,各守一边,他看着她,她思念着他。
安子墨听完,好奇地问道,“叔叔,那个奶奶是为了你才盖的这个地方呀?”
林月青本来还挺难过的,但是听到安子墨的话,却又忍不住笑了,瞪了他一眼,笑道,“这什么辈啊!叫我爷爷。”
安子墨撅撅嘴。
林月青又扭头看安如心,“小丫头,你问这个恐怖屋,到底要干什么啊?”
安如心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恐怖屋和餐厅正对着的大门,说道,“恐怖屋里充盈了太多小孩子的恐惧和家长的怨念,你有没有看到两个正对着的门中间,空气有点扭曲?”
安子墨和林月青之前还真没注意,听安如心这么一说,赶紧看过去。
安子墨瞪大眼,“呀!真的是呢!之前都没有的哦!”
林月青也点头。
“这些负面的情绪最终会形成一股秽气,从恐怖屋的方向直接影响对面的餐厅,然后借助餐厅的食物侵袭入每个食客的体内,让食客心中的阴暗情感爆发,如果食客再带着孩子去商场购物,那么只会在购物时发生种种挑剔或者辱骂导购员之类的事情,最终扩大的影响,你我都无法想象。”
安如心一席话说完,不止安子墨,连林月青都瞪大了眼。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丫头?”林月青显然不想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连忙问道。
安如心点头。
林月青又问,“怎么解决?”
“毁了这里。”
安如心说完,原本要飘起来的林月青就是一愣,然后扭头看安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