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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主仆二人你侬我侬,彼此依偎,彼此安慰;
那厢,齐妃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太后忧心忡忡的抱着人,大声召唤太医,贤妃捻着娟帕温柔地替她擦拭汗水,擎王黑着脸站在旁侧,紧锁的眉头间,隐隐能看出几分忧色。
当沈濯日将夏允儿及景帝在太医院安顿好,带着李德赶回行宫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脸廓一冷,气息沉如深海,带着一股风雨欲袭来的危险气势。
“皇上。”蹲在齐妃身前,红着眼睛的百禾,头一个发现天子的到来,一个飞扑,咚地跪倒在门前,哭哭啼啼的告状,“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娘娘只是按规矩办事,却遭到蓉妃的反抗,现在弄伤了腿,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若是骨头碰伤了,留下什么隐疾,那可如何是好啊!”
“……”还能说得再严重一点吗?唐芯无语抚额,先且不说一开始动手的家伙是谁,便是齐妃出脚的力道,在没有磕到重物的前提下,顶多是扭伤,听她这意思,怎么跟要留下终身残疾一样了?
沈濯日有些意外,冷睨了眼哀嚎不止的齐妃,复又望向一言不发的唐芯。
眼前这一幕,让他无端想到许久前,在若凌居的见闻。
一抹憎恶飞快掠过眼眸,大手一挥:“李德,速去请郑太医过来。”
“是。”李德恭敬弯身,匆匆忙忙去了太医院请人。
“来人,将蓉妃带回若凌居,命禁军严加看管。”眼下已是一团乱,唯有将正主支走,方能终止这场骚乱,至于问责,延后再议不迟。
更何况……
沈濯日深深看着满脸不爽的唐芯。
若下毒一事发生在过去,兴许他会相信是她所为,但如今,他却有两分不信。
“我不!”唐芯拒绝离开,说是看管,其实就是想把她扣押在寝宫,一旦她妥协了,不就证明她认罪了吗?
“带走。”沈濯日不愿多言,收回眼神,抬步走向齐妃。
见到天子,齐妃忽然挣脱了众人的搀扶,踉踉跄跄地撞进了沈濯日的怀里,双手紧紧缠住他健硕的腰身,平日里嚣张的神情,变作楚楚动人的哀怜:“皇上~”
尼玛!要不要搂得这么紧?
唐芯只觉碍眼极了,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特想冲上去,扒开齐妃的手。
“蓉妃娘娘。”冲进殿中的伍长毫无眼色的挡住了她的去路,板着脸说,“您请回吧。”
唐芯沉默地瞪着齐妃,见她毫无松手的迹象,瞪的人立马变成了沈濯日。
帝王峻拔的身影背对着她,金冠束发,如墨竹玉立。
唐芯看不见他的正脸,更瞧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她只看见,这人缓缓抬起手,那只曾让她感到温暖的大手,慢悠悠搭在了齐妃的后背,轻轻拍击着。
心口猛地一疼,后退数步,怔怔望着他,可他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主子,您别哭了。”小春心疼的扶住她的左臂,泪眼汪汪的说道。
“哭?”她在说什么啊?她怎可能会哭?
‘啪嗒’
晶莹的泪光滑下下颚,溅洒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瞳孔微微收紧,机械地抬起手来抹了把脸,手掌碰触到的,是一片湿润。
她真的哭了……
唐芯很想笑,可嘴唇犹如千金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娘娘。”伍长不耐的催促一声,宫中失意人太多,同样的事他见得多了,自然没有任何动容。
唐芯胡乱擦了下脸,五彩斑斓的胭脂混在一起,她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形象?
吸吸鼻子,不死心地看了看沈濯日。
可惜,这人正轻声安抚着怀中的骄人,压根没有在意她。
压下的泪意又有了决堤的迹象,唐芯不想继续自虐,昂着脑袋,大步走向殿门。
“……”卧槽!
步伐堪堪停下,宛如油彩画的滑稽脸蛋扭曲成一团,似痛似怨。
伍长挂着豆大的问号,低声问:“您怎么了?”
难道她还嫌闹出的事儿不够大?想要继续留在这里兴风作浪?
唐芯默默流下两行宽带泪,脖子咔咔转动,生无可恋地看着伍长,嘴唇动了动,有些欲言又止。
伍长愈发感到古怪,盯着她的眼神更是诡异至极。
感受着后腰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唐芯果断抛开面子,以一种低不可闻的音调说:“本宫好像把腰扭了。”
殿中,沈濯日轻拍的动作不期然顿了一下。
腰扭了?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行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两个后妃同时受伤?
打死伍长他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理由,脑门上滑下一排黑线,礼貌地请唐芯稍等片刻,而后,来到天子身旁,向他询问,是否要用辇驾,抬她回去。
沈濯日陷入沉默。
左等右等没等到他的回答,唐芯顿时怒了,一把甩开小春的手,转头看他,极有骨气的说:“不用了!这点儿小伤,对本宫造不成半分影响!”
怒火点亮的双眸,宛如夜幕上的星光,异常璀璨。
沈濯日斜眼看着她,眉心一跳,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一次笼上心头。
“小春,”唐芯没和他对视,要她围观他们俩抱来抱去,抱歉,她没这癖好!“我们走!”
大刀阔斧踏出殿门,背影带着一股难言的悲壮气势。
确是和以前判若两人。
沈濯日再次确定,她是真的失忆了。
然……
余光扫过杵在一旁,与太后低语的沈濯擎,眸色一深,好似点墨,深不可测。
雄赳赳气昂昂从行宫里出来,直到殿宇在身后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唐芯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表情狰狞地揉着疼到极致的老腰。
“主子,您在这儿等等,奴婢帮您去请太医。”主子就是太逞强了!明明疼得快要受不了,在皇上面前,却一点儿不露。
小春一阵心疼,转头就往太医院跑。
“姑姑请止步。”伍长眼疾手快的把人拦了下来,“皇上有令,蓉妃娘娘需即刻回到寝宫,不得在半道逗留。”
“可是!”小春有些怵他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可看看地上隐忍疼痛的主子,立马生出了反抗的勇气,“你没看见主子她受伤了吗?皇上没说不能为主子请太医,奴婢去请人过来,算不得抗旨。”
“即便要请,也该回到寝宫,请示过圣上再请。”伍长寸步不让。
小春气红了眼:“你们全都是坏人!一个个看着主子失宠,就跑来落井下石!”
要是主子得宠,他敢这么对待主子吗?
伍长任由她指着鼻子骂,仍旧不为所动。
唐芯气无力的笑了,稍微休息一下,勉强恢复了点儿力气,摇摇晃晃地直起身,说:“别为难他了,回吧。”
继续说下去,不过是让她们显得更加可怜而已。
她不需要谁的同情,更不需要谁的怜悯,不就是受了点儿伤吗?她忍得了!
小春狠狠瞪了伍长一眼,一擦眼泪,小跑着回到唐芯身边。
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徒步走回若凌居。
伍长没有进门,而是调派了一列禁军,牢牢把守在高墙外,将整个寝宫包围得水泄不通。
唐芯有气无力的趴在床上,褪去外衫,只披着件单薄的亵衣。
小春一边落泪,一边帮她揉搓后腰:“皇上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怎么可以不听主子解释,就轻信了齐妃娘娘的话?”
明明前不久,皇上还****登门来探望主子,一转眼,一切都变了。
唐芯有些胸闷,听着小春打抱不平的话,转过头,笑道:“就算他不信我又怎么样?等我养好伤,照样能为自己洗刷清白。”
“主子,”小春心疼的看着她,“您别再笑了。”
她见不得主子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
“您若是难过,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她笨拙地咬咬唇瓣,有些懊恼小时候没有多读些书,以至于现在,竟然找不到话安慰主子。
“我可不是泪包。”唐芯忍住鼻尖的酸意,努力弯起唇角,“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总好过您现在这样啊。”心里难受,却还逼着自个儿,不是更痛苦吗?
“戳我伤疤很好玩么?”唐芯埋头在被褥里,不肯让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她才不要为了一个混蛋哭呢!
小春张了张口,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坐在床边,为她揉捏伤处。
心口活像被人用锤子凿了一下,血淋淋的。
唐芯不想在回忆行宫里看到的画面,可那一幕,却好似刻在她的脑子里,不论她怎么拒绝,总在她眼前闪来闪去。
“唔!”
一股尖细的刺痛,徒然升起。
她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五指用力抓紧被单。
“噗——”
“主子!”
最后的记忆是小春声嘶力竭的呐喊,唐芯很想让她别再叫了,可意识却无法保持清明,浑浑噩噩地堕入了黑暗。
乾清宫。
“主子,”修慈跪在地上,恭敬禀报,“那名宫女口中所谓的重金,已经查明,根据礼部记载,她手中所持的珠钗,的确是蓉妃进宫时的嫁妆。”
“嗯。”沈濯日只身站在窗边,遥遥望着行宫的方向,“你认为,此事是她所为吗?”
修慈愣了愣,思索片刻,才道:“隐卫一直在暗中监视蓉妃的举动,并无任何异常。”
若说这事儿是她做的,隐卫不可能一无所知,但种种证据皆指向那位,由不得人不信。
“这是有人设局,想要对付她啊。”沈濯日幽幽启口,眸中闪烁着清明的光辉。
“主子已经知道真正的主谋是谁了?”修慈大感意外,心头生出一股敬佩。
“且等着吧,这事儿用不了几日,便会出现转机。”口吻淡漠,且异常笃定,就像是早已洞悉了全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