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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沈濯日拂袖而去,徒留下唐芯一人,被撩得面红耳赤,满脑子飘荡着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啊啊啊!谁特么和你来日方长!”
鬼哭狼嚎般的吼叫声,绕梁不绝。
帝王刚走至通道尽头,便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动静。
薄唇微翘,谁么?他会让她切身体会到的。
这一夜,宫中灯火不熄,经修墨查探,御膳房内海鲜的储备分量与内务院记载的,减少半斤,并且,他在小莫子休息的卧房床头,找到了近一斤的橘子,据他隔壁屋的太监交代,小莫子酷爱吃橘,这两日许是巴结上张御厨,每夜回来时,总会带一个饭盒,听说是他从御膳房拿回的剩饭剩菜。
对厨工而言,这种顺手牵羊的事并不在少数,通常宫里的贵人没有吃光的食物,他们都会偷偷处理掉,而这些海鲜,原本是为了迎接景国使臣所准备的,不过后来发生了夏允儿失踪一案,海鲜便积攒下来。
“属下查探过近一月,宫内的菜式名单,其中以海鲜为主的菜肴并不在多数,属下怀疑,是他瞒着旁人,偷偷盗取食材,开小灶偷吃。”修墨面无表情的分析道。
“一个小太监,背后若无他人掩护,怎敢擅自盗取宫中食材?”沈濯日冷笑一声。
“主子的意思是,御膳房记录食材消耗情况的宫人有嫌疑?”修墨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当即道,“属下这便抓他审问。”
“嗯。”沈濯日微微颔首,“行动隐秘些,莫要打草惊蛇。”
一旦背后那些人知晓他仍在暗查,小莫子的先例将会再次发生。
只可惜,那名负责记录的宫人却声称,他收了小莫子的贿赂,方才会对其偷取食材的行为视若无睹,且他口口声声说,小莫子服用的海鲜、水果,皆是他亲口要的,说是想尝尝鲜,并无别的隐情。
线索又一次中断,所有证据通通指向小莫子。
不知食物相克,导致中毒而亡之人,是他;
偷偷出宫买藏红花的人,也是他,其记录,也在京城的回春堂找到。
沈濯日不信,他一个小太监能有胆子谋害皇嗣,背后定有主谋主使,而这主谋是谁……
眼睑轻垂,落在龙案上那张写满后妃名讳、前朝重臣的名单上。
指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密密麻麻的人名,而后,在齐妃处停下,复又摇头:“不该是她。”
齐妃性子火爆,想要害人必是在明处,她还无这心机能设下这么一出连环计,如果是有人指点。
目光偏移向擎王、荣华、太后三人。
“若是他们,倒也说得通了。”既能除去皇嗣,又可将罪名退至旁人身上,干干净净从中摘出。
可是为什么?
殷嫔品级较低,即便诞下长子,也可由品级尊贵的后妃接养到身边,代为照顾,他们又何需处心积虑将其除去?
若不是后宫高位后妃所为,其它嫔妃家世普通,又是如何做到买通御膳房的太监,设下这惊天杀局的?
沈濯日隐隐觉得整个环节缺了最为重要的一环,但他却始终推敲不出这一环是什么。
揉揉酸疼的眼角,将那纸张烧毁,沉声道:“命刑部尚书进宫,朕有要事与他相商。”
既然此案无从再查,那么,就让他来补上最后的结局吧!
那些人不是想要找到真凶么?他便给他们一个!
黑夜渐渐散去,第一缕日光刺破浓云,从牢房的通风口外挥洒进来。
“大人,”狱头踩着点,拎着食盒进来,“该用膳了。”
“……嗯。”裹成一团的被褥里,唐芯闷闷的应了一声,语气有些虚弱。
狱头心头一紧,慌忙走上前:“您没事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天,他可是皇上的宠臣,要是在牢里病了,那他岂不是要被问责?
想到这儿,狱头顾不上尊卑,急忙伸手转开被子。
“大概是昨晚着凉了,有点儿胸闷头晕。”唐芯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的坐起身来,鼻子堵得十分难受。
“大人,您的脸色怎么会变成这样?”乍一见到她苍白得甚至有些泛青的脸庞,狱头立马慌了手脚,赶紧朝外边唤人去宫中报信,请大夫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狱头带着位老郎中急匆匆来到天牢。
老头儿蹲在石床前边,执起唐芯的右手为她诊脉。
“撕!”指尖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引得唐芯冷嘶出声,“你手上拿了什……”
视线开始晃动,她甩甩头想要将这股眩晕感抛开。
“大人?”
有人在呼唤她,唐芯很想答应一声,可眼皮却重如千金,挣扎了数秒,理智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噬,一头栽倒在地上。
天牢乱如市集,三名狱头手忙脚乱的把人扶到床上。
“你愣着干嘛?快给他诊脉啊!他要有个闪失,咱们都得死!”负责看守唐芯的狱头急吼吼地催促道。
话刚落,李德尖细的公鸭嗓,由远及近。
“皇上驾到——刑部尚书到——”
在多名宫人的簇拥下,天子着一席墨色常服,优雅行过通道,朝这方走来。
完了!他们这次死定了!
三名狱头霎时白了脸,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无人瞧见,那名同样跪地的老郎中,悄然将一根银针藏进了衣袖。
沈濯日尚未进门,就察觉到里边情况不对。
那丫头明知他来了,竟会不发一声。
一股不详的预感破土而出,脚尖点地,倾身飞入牢房。
在瞥见石床上气息虚弱,脸色惨白的人儿时,瞳孔猛地缩动一下,紧接着,一股狂风骤雨般可怕的暴虐气息,爆体而出。
“皇上!”藏身在暗中的修慈当即现身,凑近石床,探了探唐芯的鼻息,“人还活着。”
活着……
恐怖的气势瞬间消散,那颗仿佛在一瞬之间骤停的心脏再度活了过来。
沈濯日快步绕过他,长臂一伸,将人抱在怀里,纵身飞走,速度快得便连修慈也只看清空中的残影。
“这!”李德愣了半天,才堪堪回神。
“先将这帮人拿下,待主子事后定夺。”修慈冷眼看着惊慌失措的狱头,交代道。
人是在天牢里出的事,若只是抱恙倒也罢了,如若不是,他们定脱不了干系!
“奴才冤枉啊!”狱头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痛哭流涕的大喊冤枉。
修慈懒得再听下去,径直出手封了他们的穴道,而后,朝李德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在此善后,自个儿则动身返宫。
帝王一路疾驰,轻功施展到极致,如燕掠长空,几个起落间,便回到了乾清宫中。
“主子?”修容和修墨双双从梁上跃下,面上皆是一副错愕、不解之色。
主子不是和刑部尚书一道,去天牢接人吗?怎会匆匆赶回来?
弯身将人稳稳搁到大床上,瞧着她白如厉鬼的小脸,眼眸一阵刺痛。
背过身,攥拳道:“去,把御医通通叫来!”
嗓音冷如冰凌,且带着几分急切。
他这一动,两人才看清床上那抹熟悉的身影,神情变得凝重,没再多问,立即出发去往太医院请人。
待人一走,沈濯日便回身望向榻中。
指尖拂过她的脸庞,冰凉的触感似将他冻伤,指头猛地一颤。
“昨夜你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便成了这副鬼样子?
“唔!”唐芯痛苦地嘤咛着,四肢不自觉抽搐起来。
沈濯日心尖一慌,忙摁住她的双臂,探上她的脉搏。
脉象絮乱且急促,绝非常态!
心脏骤然一紧,像是被无数条丝线缠绕着,忽然收拢,泛起阵阵钝痛。
耳边是她一声声痛苦的闷哼,沈濯日急得双目充血,仿若一只随时会发狂的雄狮。
“唐鑫,朕在这里!朕不许你有事,你听见了吗?”他弯下身,抵住她不安分挥舞的双手,咬牙低吼道。
“疼……”好疼!唐芯无意识的唤着,小脸扭成一团。
这一个疼字,如万箭穿心,刺得沈濯日整颗心鲜血淋淋。
“太医马上就到,”他哑声安慰,随后,转头望向外殿。
这时,修容和修墨一人拎着一个太医的后领,及时赶了回来。
“主子,人带……”到了。
余下的两个字尚未说完,就见天子飞身离开大床,亲手将太医拽起,拖去床边。
“治好她!”
两位太医胸撞床沿,痛得龇牙咧嘴,可一听到天子冰冷、杀气的命令,齐齐打了个哆嗦,赶紧起身,为唐芯检查。
帝王神色冷峻的站在旁侧,压抑着无数暗潮的黑眸,死死盯着榻中人。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气息愈发冷沉,仿佛随时会掀起滔天海浪的大海,让人恐惧。
修慈刚回到乾清宫,就察觉到了殿中凝重、压抑的气氛。
见他出现,修墨和修容立即把人拖出去,询问来龙去脉。
“你和主子去的时候,唐大人就是这副样子?”修容倍感吃惊。
“他脸色苍白,气息衰弱,并非是微恙,”修墨严肃的开口,“极有可能是突发急症,否则,天牢不可能没有消息传来。”
这仅是可能性之一,更有可能是有人想置唐鑫于死地。
“我已经让李公公把知情人关起来,等候主子发落。”修慈言简意赅的说道,神色也很难看,“太医怎么说?”
“暂时还没消息。”修墨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毫无音讯,他才会感到不安。
如果情形不严重,太医早该有结论才是,怎会拖延至今?
同样的想法修慈和修容也有,两人担忧地望向殿中。
这一刻,哪怕是对唐鑫极其不满的修慈,也打从心里期盼着,她能平安,只因,他不敢想象,若她有事,他们的主子会变成何样!
“治不好她,朕养你们有何用?”
暗沉如魔的话语,从内殿传出,即便待在门外,亦能感觉到那翻涌的,快要破茧而出的汹汹杀意。
不好!
三人对望一眼,快步冲进内殿,将两名吓得魂飞魄散的太医拽到身后。
“主子息怒,”修容跪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劝道,“唐大人的身体还需太医诊治,宫中御医多是医术高明之辈,若能会诊,必能保大人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