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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帝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朝臣们适才争前恐后地起身,至今他们都没回过神来,好好的选秀最后怎的变成了封后?
余光瞄了瞄明显面色不对的唐尧,心中暗暗一叹。
也许在外人眼中,这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在这位心里,怕是桩避之不及的恶事吧,毕竟那位的风评,宫中谁人不知?能在入宫之初就与齐妃、太后闹得不可开交,更甚侍寝当夜让皇上败兴而走的,天底下怕也只此一个了。
连唐相的进言都被天子驳回,一些心存将爱女送进宫,以某恩宠的大臣只得暂时歇下这份心,互相道别后,出宫回府去了。
龙威一路伴着唐尧行下白石台阶,见四下无人,低声道:“今日辛苦丞相大人了。”
“哎。”唐尧重重叹了声气,“老臣愧对先帝,愧对列祖列宗啊。”
“皇上素来行事果决,他决定的事儿,旁人再如何评说,亦难叫圣上回心转意,更者,圣上筹备多时,不就是为了今日吗?唐相还是想开些吧。”龙威苦口婆心地劝道。
封后一事他早就有所耳闻,不,应该说正二品以上朝臣没有一个不知情的,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暗中便命礼部着手准备,即使期间遭到唐相一力反驳,亦不改圣意。
而那份罪己诏,除却安民之效,其中亦有为封后铺路的作用。
借机告罪于天下,以国痛为名,光明正大拒绝选秀,再以冲喜之名提及封后一事,哪怕天下皆知,也不会有何异议,更不会认为朝廷劳民伤财,而生出民怨。
闻言,唐尧苦笑了一下:“老臣本是想在今日提及此事,好让皇上听一听百官之意,却是没想到,竟被皇上反将一军。”
“事已成定局,您多想也是无用。”龙威语重心长地说着,“更者,您今日的举动,未尝不是在圣上意料之中。”
就以方才圣上的表现来看,可实在瞧不出半分惊讶。
“罢了,罢了。”唐尧摇头唏嘘,挥别龙威,出宫回府。
他前脚刚到府门,后脚着一身朝服的沈濯香便手捧圣旨,携礼部、内务院总管到访。
“主子!主子!”小春急匆匆奔入后院,“您快同奴婢走吧,皇上的旨意到了。”
“诶?”唐芯一愣,被她拉得有些踉踉跄跄的,“什么旨意?他要接我回去了?”
一边往前院赶,她一边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老爷和夫人都到了,就等您了。”
刚说着,两人就已穿过长廊抵达前院。
看着跪了一地的家仆,以及站在最前方冲自己笑得眉飞色舞的沈濯香,唐芯头顶上升出一个豆大的问号。
什么鬼?喂!这么大的阵仗是在玩什么?
沈濯香装着没瞧见她疑惑的眼神,憋着笑,朗声道:“唐芙接旨。”
唐芯晕头晕脑地来到众人前方,落落大方地跪下,几天的教学即使是在神游中,照样发挥了作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濯香展开明黄圣旨,邪肆的声线在院子里不停飘荡,“唐氏之女唐芙甚得朕心,聪慧温婉,乃后妃之表率,故,册封为后,掌凤印,统率三宫,钦此。”
【轰!】
一声嗡鸣在唐芯的耳边炸响。
沈濯香拢好圣旨,见她仍在愣神,不禁失笑道:“皇嫂,接旨吧。”
她是谁……
她在哪儿……
“皇嫂,”沈濯香笑吟吟弯下身,主动将人扶起,“您没有听错,这的确是封后圣旨,您可以回神了,若再不回神,臣弟这手可就要举酸了。”
唐芯机械地眨眨眼睛,好半天才找回语言能力:“我……封后?”
“是。”沈濯香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将圣旨交到她手中,“封后大典的日子定在十日后,流程礼部会一一向皇嫂讲明,臣弟在此恭喜皇嫂。”
唐芯敷衍地嗯了一声,匆匆将圣旨打开,逐字逐句看了十来遍,才敢确信她看到的是真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捏着圣旨的手微微一紧,脚下有些轻飘飘的,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直到送走沈濯香一行,再被唐尧叫进书房,唐芯仍无法正常思考,傻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紧握着圣旨,一脸懵然。
瞧着她这副蠢样子,唐尧气不打一处来,茶盏重重往书桌上一嗑:“芙儿!”
“啊?”唐芯下意识抬头,瞳孔仍旧涣散,明显不在状态。
“就你这样子,如何母仪天下?”唐尧怒气冲冠地问道。
“我……”也没有想过要母仪天下啊,唐芯被骂懵了,转瞬才回过神,“爹,这到底是咋回事?我怎么觉得没睡醒呢?”
说着,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登时疼得眼泪直冒。
唐尧嘴角一抖,生平第一次质疑起天子的决定。
“为父不认为你有那个能耐能做好一国之母,”他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但旨意已下,君无戏言,从今往后,你必须牢记自个儿的身份,奉君之策,必须谨言慎行,莫要做出任何给皇室抹黑的事来……”
犹如唐僧念经般的魔音不绝于耳,唐芯晕乎乎地听着,从正午足足到午后,方才被唐尧打发离开。
一路上但凡是瞧见她的下人,莫不是堆着笑冲她行大礼。
唐芯头重脚轻回到卧房,一屁股坐在木椅上。
她要当皇后了?
她怎么能就当了皇后呢?
“乐傻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线蓦地飘进耳朵。
唐芯愕然转头,一眼就见着了不知几时出现在她身旁,一席墨色长袍的天子。
“你……”卧槽!他啥时候到的?
沈濯日被她可爱的反应取悦,大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数日不见,娘子仍是这般可爱。”
可爱个毛线!
唐芯反手甩掉他的手,圣旨砰地砸在矮几上:“说!这一切到底是什么鬼?”
“如你所见。”沈濯日柔声道。
“你别和我玩惜字如金的把戏!”唐芯彻底炸了,“你丫不是不肯原谅我吗?不是赶我回家反省吗?那现在这旨意,又是在搞什么?”
看样子,她是真的吓到了。
沈濯日暗暗一笑,将人摁在椅中:“不过是一份惊喜罢了。”
“还惊喜?”她完全没感到喜好么!“你给我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沈濯日爱怜地执起她的手腕,盯着那发红的肌肤,黑眉一皱,“可还疼?”
“一点也不疼,和我当初学厨……不对!”唐芯立马反应过来,“谁要和你讨论这种事啊!而且,我的手腕会红,是为了谁?”
丫!要不是这货死活不肯搭理她,不肯让她见上一面,她至于每天写书信送进宫去么?
薄唇微微一抿,眉目间流露出些许自责,可旋即又问道:“修容未将伤药给你?”
他前两日特地命太医院备了活血化瘀的药,夜夜为她擦拭,且嘱咐过修容务必要每日替她擦上一遍,怎的还会如此?
药?
唐芯想了想,貌似前天修容姐姐是有给她药来着,只是她那会儿正忙着学礼仪,随手就给放到边上了。
如此听来,好像是他授意的?
“切!装什么好人,说得跟罪魁祸首不是你似的。”她底气不足地嘟嚷道。
见状,沈濯日轻叹声气,从宽袖中取出一瓶药,卷起她的袖口,细细涂抹。
药膏有些冰凉,唐芯轻嘶了一声。
“别动。”他不悦地命令道,眼睑低垂着,神色分外专注。
一句话立时暖化了唐芯的心,可嘴上却仍在嚷嚷:“别故意分散我注意力,这事儿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了!不带你这样的!三天两头吓唬我!”
“朕几时吓你了?”沈濯日倍感无奈。
“怎么没有?”唐芯撅着嘴,委屈兮兮的说,“就那天在乾清宫!你都不听我解释,直接让人点了我的穴道,你知道我一醒来发现在府里,我有多生气吗?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忐忑吗?”
想到最初的那几天,唐芯不自禁有些眼眶发酸:“你摸着良心说,我给你送了多少信?你有……”
“十五封。”沈濯日精准无误地答道。
话戛然一止,他都记得?
“朕每一封都看过。”一边说,他一边收好药膏,抬头看着她哭得跟小花猫似的脸,疼惜地替她拭去眼泪,“那是你的心意,朕怎会置之不理?”
“可你一次也没回我。”唐芯哽咽道,“不回我就算了,连个口信都不给我带,你就不怕我会胡思乱想吗?不怕我会担心害怕吗?哪有你这样的!”
若当真如她所说,他亦不会夜夜到此,还故意不掩藏行迹了。
沈濯日暗自想到,却没把这话说出来。
“好好,是朕的不是。”长臂一伸,将她小小的身子紧抱在怀,“莫要再生朕的气了,嗯?”
“你让我滚我就滚,让我不生气,我就要乖乖听话,天底下哪有这个理?”唐芯用力将脸在他的衣襟上来回蹭了几下,闷闷地说道。
“朕怎舍得赶你。”沈濯日只觉头疼。
“没赶我,我咋会在这儿?”唐芯蹭地抬起头,气势汹汹地逼问道,“等一下!”
一个念头突然掠过脑海,双眼一蹬,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遍。
这货身上完全找不到半点生气的迹象,和当初震怒的他判若两人,他还说什么惊喜,也就是说,封后压根不是他临时才有的主意,而是早有预谋的!
“你老实回答我,那天你识破了我的计划,到底是真气,还是假装的!”小手奋力拽紧他胸前的料子,磨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