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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雷泰屋中热得叫人浑身冒汗不一样,泉水凼村冷得厉害。
雪粒子不停地落着,一入地,却瞬间化成雪水,钻入泥土,再看不见了。
“呼!”再没有一点力气了,赤裸这上身的孙元将手中的长棍扔在地上,索性直接躺在屋檐下的那张长条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已经显得饱满的胸膛不住起伏,上面布满了晶莹的小水滴,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融化后的雪粒。
这是孙元例行的锻炼计划。
熟知历史让他知道,再过九年,清兵就会南下扬州。到时候,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都会被卷进这场空前的大杀戮之中,作为一个男人,卫国也谈不上,毕竟,一个现代人对于明王朝却是没有丝毫感情的,再说,他也不是体制的既得利益者。但保护自己家人,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未来,只有有一具好的身体才能同任何敢于伤害母亲的敌人战斗。
作为一个前世经常泡在健身房里的白领,对于如何强壮自己的身体,他自然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如今,却是见到效果的时候了。
每日一千次劈砍,一千次戳刺,剧烈的运动加上大量动物蛋白的补养,一个半月下来,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首先,以往纤细得像芦柴棒一样的四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起来,已经能够看到结实的肌肉了。但是,就孙元目前的情形离猛男还有很大的差距,甚至比不上一个常年在水田里劳作的农夫。不过,他现在才不过十八岁,还不到长肉的年龄,急不得。
其次是力气变大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刻苦锻炼,如今的孙元背上一百来斤的口袋,一口气走上四五里路,连汗水都不出。
因为身体强壮了,孙元觉得自己的精神比起往常也旺健了许多,脑子也比往常灵活。这种思维活跃,反应敏捷的状态真的是非常好,这大概就是青春的感觉吧?
“哎哟,元儿,大冷天的你怎么光着身体躺在凳子上面,若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孙李氏正在屋中打草席,看到儿子赤裸着上身,大惊,慌忙提了件袄子出来盖在他的身上。
“娘我不冷。”孙元站起身来,呵呵一笑:“就算要穿衣裳,也得将身上的汗水擦干才行,否则,还真要着凉了。”
“咳,你看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孙李氏慌忙又跑进灶房,要给儿子烧热水。可还没等她将火点着,孙元已经擦干了身体,将衣裳穿好了。
看着儿子已经显得壮实的身坯,孙李氏想起已经去世多年的丈夫。想当年,丈夫也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七尺汉子,只可惜死得早。如今,儿子这一个多月因为日子过得好,加上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当真是一天一个样子。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两年,阿元就会成为一个他爹爹那样的朝天男子了。
想起孙元的父亲,孙李氏眼前模糊了:如果死汉子知道咱们孙家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九泉之下想必也会很欣慰吧?
是啊,这一个多月来孙家所发生的变化让人感觉就好象是一场美梦。
元儿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么多钱,家中的物件全换成新的,破旧的屋子已经请人翻新过,新衣裳买了,坛子里的白米也满得不能再满。
不但如此,一日三餐厅,这肉食就没断过……阿元吃肉怎么那么狠,一斤肉煮好,只片刻工夫就一扫而空,外带四大碗米饭。看他的肚子,还是平的,也不知道那么多东西装什么地方去了?
好多次孙李氏都会从半夜惊醒,生怕过去的日子只是一场幻梦,梦一醒,孙家所拥有的都消失了。
于是,她哆嗦着穿好衣裳起床,摸摸新买的家具,摸摸坛子里的白米,看看挂在灶头上面那一百多斤腊肉,发现一切如故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床继续睡觉。
……
“娘你怎么又哭了?”泪眼婆娑中,孙元的声音传来。
“没有哭,是灰尘迷了眼睛。”孙李氏慌忙擦了擦眼睛,抬头看去,见儿子正微笑地站在灶头前,用丝瓜瓤洗着锅底。
接着早上的晨光,孙李氏突然发现儿子已经长出了一张大人脸,虽然相貌显得普通。可眉目疏朗,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更是亮得如同宝石。再看他长身玉立,举手投足,别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风姿。
一刹那间,孙李氏突然觉得眼前的儿子好象有些陌生起来,禁不住呆住了:这还是阿元吗,阿元原来长的是这个样子。不过,他长得真好看啊,直叫人恨得不搂在怀里。
看到母亲呆呆地看着自己,好象舍不得将目光挪开的样子,孙元一笑:“娘,再过得两日我就要去凤阳完差了,一来一回就得两个月。不过,儿子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去的就是中都那种大地方,准备好好玩玩,等过完年才能回来。这个春节,我就不在家了,母亲你可得顾惜好自己的身子。”
“好好玩玩,确实,那一场大热闹却不得不去凑。”说着话,孙元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孙李氏:“办差要紧,我这里不打紧的。元儿,也是你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你如今也算是个人物。男子汉事业着紧。衙门里瞧得上你,得老老实实办事,别让县尊大老爷失望。”
“是得感谢县尊大老爷。”孙元忍不住讽刺地笑了笑。
孙李氏:“对了,现在是农闲,村里的人都闲着,想找些活干。这不,你不是要押运秋粮去凤阳吗,大家都求到我这里来,想给你当脚夫。本来,你的事情我也不方便插嘴,可都是乡里乡亲的,面子上抹不过去……”
孙元这次去凤阳路途遥远,来回需两三个月,要要因此耽误春节,所以给的脚力钱也特别高。走上一趟,每个脚夫都能得二两银子的好处。
明末的二两银子也就是后世两千块人民币左右,在现代人看来本不算什么。可古人收入都低,对于一户普通农民来说,足够一年所需了,怎么不叫人眼红心热。
说着话,她一脸的为难。
本来,孙元也知道这次去凤阳肯定会遇到凶险,也不想让同村人牵扯进去。所以,押运秋粮所需的那一百个脚夫他都是从外面雇佣的。但母亲说起这事,孙元又想起村子里的人以前对母亲诸多排挤,在冒成欺头他们母子头上时,却没有一个人哪怕说一句好话。
心中冷冷一笑:好,既然你们要去凑热闹,要去赴这场血光之灾,好,我孙元成全你们。
就点了点头,道:“既然娘都说话了,儿子如何敢不答应。娘你去跟乡亲们说,只要他们愿意,来多少我收多少。”
“那好,等下我就去同大家说说。”母亲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后洗了手出门。
不片刻,村子里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很快,愿意跟孙元去凤阳的脚夫人数统计出来。看到名册,孙元忍不住摆了摆头,暗道:还真当我孙元是冤大头啊,什么人都想跑过来啃我一口。
原来,整个泉水凼村也不过二十来户,一百多人。就算一户出两丁,也不过四十人,可这次不但青壮都来了,就两老弱和妇孺都前来报名,总数已经达到一百。如果将这些人都带上,整个村子都会为之一空。
青壮还好,老弱妇孺,如果经得起这种长途跋涉?
孙元客气地提醒说,大家要去凤阳赚钱也是可以的,但不能都去吧?
话还没有说完,立即就有几个老头跳出来,大声喝骂,孙元孙粮长,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村的,虽然不粘亲,可远亲不如近邻,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我还把过你的尿呢!怎么,你做了个什么粮长就看不起人,不念旧情了?
当真是口沫四溅,就差指着孙元的鼻子骂娘了。
孙元心中恼火,暗暗冷笑:也好,你们要去着死,也随你。这群老弱病残,也派不上用处。若用他们,这次解运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这本就是一次无法完成的任务。带上他们去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完成这次押运。
突然换了脚夫,孙元所负责的这个区自然要忙上两日,好在他前世本就是个小老板,居中运筹,联络上下沟通左右本是他的强项,粮船终于编好,足足有二十条,满满地停在东门码头上。
查验了数字,又从县衙里拿了通关文牒,终于到了出发的时辰。
随行的有一百个脚夫,其中青壮四十,另外六十都是老弱妇孺,不用问,这些人都是泉水凼的乡亲。
这些人因为和孙元都是一个村的,又是看着孙元长大的。以往欺他是外来户,对于这个新任粮长也没有丝毫敬畏,都乱七八糟地坐在船上,聊天的聊天,吃酒的吃酒,闹哄哄乱得不能再乱。
有几个长者甚至还在喊:“孙元,天实在太冷了,晚上睡在舱里实在难受,能不能把你的被子借给我?”
“孙元,你开的什么伙食,中午那一顿饭说好了冬笋烧肉的,怎么只有笋子看不到肉。这样不成,这样不成!”
……
孙元也不生气,只微笑着一一同大家说话,丝毫没有半点粮长的架子。
这让驾船的船夫们看得希奇,然后禁不住摇头:这个姓孙的粮长办事能力也太差了,好象大家都不拿他当回事。
因为是长途运输,要穿州过省,孙元另外雇了二十条船,船上共有四十个水手。
除了脚夫和水手之外,还有同孙元一道去的还有自己辖下的三个保正,其中自然有冒成在内。
除了冒成,县衙门按照制度还另外派了两个衙役监督。
说来也巧,这两个衙役却是孙元打过的那一高一矮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