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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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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安,安安……”妈妈的脸色变得煞白,浑身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爸爸似乎也十分震惊,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起身就冲到了墙边。

    我微微有些惊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墙上居然挂着一本日历,看到上面的日期,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里到底是冥界,还是我的梦境?为什么日历上面显示的时间和现实中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妈妈突然冲到我面前,伸手捧住我的脸颊,泪如雨下:“安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十九年,才过了十九年而已,你……”

    她痛哭流涕,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听到这话,我彻底懵了,十九年前,刚好是他们抛弃我的年纪,可是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呢?

    爸爸呆呆地望着日历看了好久,腿下突然一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地说道:“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爸爸说什么也会活下来,好好地保护你们……”说着,他双手捂住了脸,不断地抽泣起来。

    我瞪大了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想开口询问,没想到妈妈猛地扑到我面前,一下子将我搂进了怀里。

    “安,安安!”她深喘了好几口气,似乎极力想要自己平静下来,“到,到底怎么回事……你,你是怎么死的?”

    我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是在冥界,那也就意味着……妈妈爸爸已经死了?

    想到这一点,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妈,妈爸,爸爸,你,你们又怎么会在这儿?”我努力控制住自己语音的颤抖,一字一顿地问道。

    妈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当初生意失败,你爸爸身上背下巨债……唉,千不该万不该去借高利贷啊!那群人简直太可怕了,不管我们躲到哪儿,都能找到!你爸爸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就把我们母女俩扔在亲戚家里,自己跑了……当时我也怨过,恨过,可后来接到警察的通知,才,才知道他自己驾车投进了水库里!这才明白,他是不想连累我们……”

    妈妈似乎说不下去了,双肩剧烈地震动起来。

    爸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缓步走过来,从后面轻轻地揽住了妈妈,一脸愧疚地说道:“都怪我当初太过贪心,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也连累了你们母女……本来我想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可,可是没想到那群人连你们俩也不放过,你妈妈怕他们伤害到你,所以才会把你丢到离家很远的福利院里,然后……”他似乎再也说不下去,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妈妈的后颈窝里,不断地抽搐着。

    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喃喃地接上了他的话:“然后我也在你爸爸自杀的地方投了湖……安安,对不起,那时候我的确也是没办法,家里人都惧怕那些黑势力,不敢接管你,所以我才狠心把你丢在了孤儿院!”

    听完了爸妈这番话,我早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了他们,他们之所以抛弃我,并不是为了过更好的生活,却是全心全意地想要给我留一条活路……

    回想起自己无数次对他们的诋毁,我真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两巴掌,纪月说得对,自己太无知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以最坏的想法来判断这两个最爱我的人……

    “爸爸,妈妈,对,对不起……”我哭得已经不能自已。

    “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妈妈停止了抽泣,伸手轻抚我的头发,“安安,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笔,轻声说道:“我其实是来冥界找人的!”

    “找人?”爸爸和妈妈同时愣住了。

    “对!”我轻轻点了点头,又仔细想了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跟他们解释,于是只好岔开了话题,“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以前的家里?这里真的是冥界吗?”

    听到我的问题,爸爸和妈妈对视了一眼,妈妈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没错,这里的确是冥界,当初我投湖自尽,醒来之后就在这儿了!没想到的是,你爸爸也是这里……是他告诉了我关于冥界生存的法则,对我来说,这里有他,有你就够了……”

    “可是,我明明已经二十三岁了,为什么还会保持四岁时的样子?”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一脸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爸爸耸了耸肩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刚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家里了!家里有你,有你妈妈,一切都还是像从前一样……一度让我以为之前的欠债、被人追杀的事情都是在做梦!这里才是我真正的生活!可是后来,你妈妈的意识回来了,她抱着我痛哭,我这才反应过来,其实我们是真的死了,只不过这个世界和活着的那个世界不太一样,跟我有交集的人虽然都还在,可是思维却一直保留在我死之前的时候,只有他们也死了,意识才会跟上现在所显示的年份!”

    听到这话,我似乎有此明白了,嘴里喃喃说道:“所以,刚才我说出六岁时候的事情,你们立刻就反应过来,我已经死了?”

    “没错!”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忧郁地盯着我,轻声说道,“虽然知道这个小小的你是假的,可是我和你爸爸已经很满足了!“

    我心里一酸,跳上餐桌,伸手抱住了妈妈的脖子,又和爸爸的手牵在了一起。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妈妈也紧紧地搂住了我,虽然感觉不到她胸口的温暖,可是此时此刻,却让我倍感幸福。

    就这么跟他们拥抱了很久,我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又转头望向大门,一脸好奇地问道:“跨出那扇门,外面的世界也和从前一样吗?”

    “是的!”爸爸点了点头,又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过,这也仅限于白天!只要太阳一下山,外面就会变得荒凉无比,就像是世界末日的样子……”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听到惨叫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和你爸爸也都形成了规律,白天可以在外面乱晃,一到下午六点就回家待着,哪儿都不去!”妈妈语气很严肃地说道。

    听到妈妈的解释,我反而有些懵了:“惨叫……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爸爸摇了摇头,“只是长期的生活规律,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我们胆子小,也没想过去探索未知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头,动作矫健地从餐桌上跳了下来,桌面有点儿高,脚触地的时候,居然感觉到了刺痛。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刚好我进入冥界的第二天早上,宁老太说过,假死状态最多只能维持七天,也就是说,我还剩下六天的时间寻找宁仲言……

    虽然很想跟父母待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忘了来这里的初衷,于是只能狠下心来,一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爸,妈,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来冥界是为了找一个人,所以现在不能待在这里……”

    听到这话,妈妈顿时紧张了起来,她一把拽住我的肩膀,一脸慌乱地问道:“安安,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你就要离开我们吗?”

    虽然十分不忍,可我还是硬着心肠,轻轻抽开了她的手,很有耐心地解释了起来:“妈妈,其实我现在还没死,只是处于假死的状态……虽然说这话会显得很自私,可是你们愿意再等我几十年吗?因为我必须要回到人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可是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

    妈妈呆呆地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这些话的意思。

    爸爸伸手拉开了妈妈,嘴里喃喃地说道:“安安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只会对我们撒娇的四岁小女孩……就由她去吧!”

    虽然十分不舍,可妈妈还是点了点头,她用无限依恋的目光注视着我,眼眶里噙着泪水:“没错,我差点儿都忘了,安安已经长大了呢!”说着,她突然往后退了两步,紧紧地牵住了爸爸的手,笑得十分温暖,“去吧,孩子,爸爸妈妈会在这儿等你的!”

    我点点头,一狠心,转身便往门外跑去,踮起脚尖,我有些吃力地打开了房门,毫不犹豫地抬脚跨了出去。

    就在我双脚触地的一瞬间,整个空间格局完全发生了改变,眼前的情象突然交错起来,像是在快进一样,让我看得目不暇接,而当空间再次静止下来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宁家的宅子里!

    我突然紧张起来,难道说,安晨逸就在这儿?

    再低头一看自己,身高模样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和进行入冥界时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推开房门,快步朝着宁家的宗室跑了过去。

    “哎哟!”就在这时,前面突然跑来一个小男孩,他猛地撞在了我的身上,随即往后反弹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当男孩抬头的一瞬间,我一下子愣住了。

    他的五官和宁仲言极为相似,只是眉宇间存着一丝傲气,和宁仲言身上自带的痞气截然不同。

    “阿澈,你又不用功了!”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我心里不觉“咯噔”一下,难道……

    回过头一看,果然,离我不远的地方站着的那个女人,竟然就是宁老太!

    她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头发乌黑亮泽,脸上多了些柔媚,眉宇间根本没有我所熟悉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眼前的她,让我更多的想起了“女人”这个词汇。

    见到我,宁老太似乎十分惊讶,她缓步走到我面前,嘴里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

    “母亲大人,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功课,就不能休息一下下吗?”男孩嘟着嘴,一脸不爽地说道。

    母亲大人?难道这个小男孩是宁仲言的父亲?

    我瞪大了双眼,低头看着这个男孩,十分的吃惊。

    “阿澈,怎么又不听话了?”耳旁传来一个男人浑厚却温柔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快步朝我们走来,仔细一看,也和宁仲言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我,他似乎愣了愣,皱起眉头望向了宁老太:“老婆,她是谁?”

    听到这声称呼,我瞬间斯巴达了。

    原来,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宁老太的爱人,宁家曾经的族长!

    宁老太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她就是我们以后的孙媳妇梁悠悠!”

    咦?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

    宁老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朝我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说道:“跟我来吧!”说完,便转身向宗堂的方向走去。

    宁老爷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我,随后跟在了宁老太的身后。

    虽然有些懵,可我也只能跟了过去。

    宁家的宗堂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敬上的灵牌上并没有宁老爷和宁澈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老太刚坐下,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宁老太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复杂地说道:“悠悠,你竟然真的来到了冥界来找阿言……阿言果然没有看错你!”

    “悠悠,听着!”这时,宁老爷突然叫出了我的名字,目光很认真地望着我。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点了点头。

    “人冥两界其实是两个平行的世界,如果说人界是活着的一种状态体现,而冥界更是一种意念的延续!”宁老爷不紧不慢,一脸认真地解释了起来,“在冥界形成的团体,大多数是原生态的家庭,当人死亡之后,进入冥界的意识空间便会是家庭中第一个死亡的人最愿意定格的时间片断!而我感觉最幸福的时间阶段,就是阿澈小的时候……”

    听到他这番解释,我大致也明白了一些,怪不得我会回到四岁的时候,我想,那也是爸爸感觉最幸福的岁月吧……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宁澈,于是转头看了看正在外面跟蝴蝶玩耍的他,颇为忌讳地看了宁老太一眼,小声地说道:“宁仲言的爸爸……哦,伯父的意识也在这个孩子的体内吗?”

    听到这话,宁老爷愣了愣,而宁老太的目光却渐渐黯淡下来。

    “阿澈他……”宁老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是让我来说明吧!”宁老太轻叹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阿澈一直没有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他其实一直对于没有和阿言母亲待在一起而耿耿于怀,当我来到这儿的时候,他的愤怒彻底爆发,就自愿选择了轮回投胎……”

    “什么意思?还能轮回投胎?”信息量越来越大,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错!”宁老爷用力点了点头,很自然地接过了宁老太的话,“冥界的格局很奇怪,白天的时候是向往的生活场景,一旦到了晚上,除了常待的空间以外,其他地方就会变成一片废墟,冥王会派鬼差来抓来不及躲避的鬼魂,再把他们投入到往生炉里,把这些魂魄融化重组之后再投往人界!”

    宁老爷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异常平静,可是字字诛心,让我不寒而栗。

    我终于明白了刚才爸爸所说的那番话的意思,原来,在冥界里还有这样的规矩。

    “所以阿澈虽然还在这儿,却不是真正的那个他!”

    我不觉松了一口气,按照他的话来理解,那我虽然离开了爸妈,可四岁的“我”应该还待在家里陪伴着他们……

    “悠悠!虽然我没见过阿言,可他毕竟是我的孙子,所以拜托你,一定要找到他!”说完,宁老爷站直了身体,随后深深地朝我鞠了一躬。

    宁老太见状,也跟着弯下了腰。

    我有些慌了,赶紧把他们扶了起来:“可是,我去哪儿找他呢?”

    宁老太和宁老爷对视了一眼,宁老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遗憾地说道:“悠悠,我们是真正死亡的人,就只能待在自己的意识格局里,而你不一样,你是处于假死状态,可以任意在各个空间穿梭,我相信,只要用心寻找,一定可以找到阿言的!”

    “可是,我只有六天的时间,真能找到他吗?”我皱起眉头,忧心冲冲地说道。

    宁老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悠悠,虽然你和阿言解除了冥约,可是你们俩之间的牵绊是不会断的!阿言的三魂被我固定在他的尸首上,肯定可以和我一样死而复生……只是能不能成功,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我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四周,一脸认真地问道:“可是现在,我要怎么跳出你们的格局呢?”

    “很简单,走出这道门就是了!”说着,宁老太伸手指了指宁宅的大铁门,“不过,我们也不知道你出去之后,又会跳到哪里!”

    我点点头,挥手跟他们道别,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一路快跑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宁家。

    眼前的景象再次瞬息万变,当空间静止下来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间很破旧的农家小院子。

    我惊讶极了,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儿呢?

    “呀,别跑!”这时,一个小姑娘稚嫩而高亢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正追着一只小花狗,小狗被她追得到处躲藏,可她却契而不舍地跟在后面,很快就大汗淋漓了。

    我仔细看着这个小女孩,越看却越觉得眼熟,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

    “悠悠!”这时,女孩发现了我,一脸惊讶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愣了愣,模糊的意识终于变得清晰,于是仔细打量了女孩一番,一脸惊讶地问道:“夏,夏晓?”

    “没错,是我!”她一蹦一跳地窜到我面前,同样打量了我一下,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你也死了?”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丫头,玩够儿了就回来洗手吃饭!”泥屋里传来一个成年女人的说话声。

    “妈,我知道了!”夏晓高声应了一句,又转头望向我,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我似乎明白了,可又不敢确定,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夏晓,她是……”

    “我妈妈呀!”夏晓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的亲生母亲!”

    听到这话,我舒了一口气,不觉为她感到高兴。

    既然她回到了孩童时的模样,那也就是说,她的亲生父母并没有刻意遗弃她……

    果然,夏晓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悠悠,是我误会我爸妈了!他们并不是有意想要抛弃我!因为家里穷,有时候他们就会去卖血,结果不小心染上了会传染的绝症……村里的人不接纳我们一家人,爸妈也没钱治病,为了给我找一条活路,就只能把我丢到了孤儿院!”

    “我也是!”我高兴地点了点头,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爸妈也是因为被高利贷追杀,为了不连累我,才送我去福利院的!”

    “看来我们都不是被遗弃的孩子……”夏晓嘴里喃喃地说着,“真是太好了!”

    我心里一暖,弯腰把夏晓抱了起来。

    夏晓吓得大惊失声:“悠悠,你干嘛?”

    “唉,真是没想到,还能重温下小时候呢!”我笑嘻嘻地说道,“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个子就比我高一点点,却总喜欢把我抱起来,还非说自己是大姐姐呢!”

    “切,以前的那些破事,没什么好提的!”夏晓撇了瞥嘴,用和她粉嫩的小脸蛋极为不相称的目光盯着我,一脸不解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死了没?”